“你,你個狗奴,你活膩味了你!”王俊氣得吹胡子瞪眼,喝罵道:“你是哪根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哼哼,王俊,你看仔細了!”大馬勺笑著摘下了自己的兜鍪,大叫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岳相公帳下大馬勺郭進是也!”
“??!”王俊大驚失色,“你,你,怎么會是你!”
“大馬勺!是大馬勺!”
諸統(tǒng)制看著城關(guān)上鐵塔般的身影紛紛驚訝地叫了起來。
“大馬勺,還真是你!”牛皋大叫了起來。
“牛將軍,是我!諸位將軍,久違啦!”
“大馬勺,大家既然都是自己人,你趕緊把路讓開?!?p> 中軍統(tǒng)制郝晸勸道:“我們確實是奉了陛下旨意前往關(guān)中與你家相公換防,陛下的詔旨想必葉相公也已知曉,你莫要再阻攔,要不然耽誤了陛下大事,誰都吃罪不起?!?p> “郝統(tǒng)制,你們還是請回吧?!贝篑R勺答道:“相公讓我把守武關(guān),沒有相公的手令,今日誰都不能過。”
“你!”郝晸氣道:“真是不識好歹?!?p> “大馬勺,你就別犟了?!焙筌娊y(tǒng)制王經(jīng)也喊起話來,“趕緊把路讓開,莫要傷了和氣!”
“是啊,是啊?!北妼㈩I(lǐng)紛紛勸道。
“哼,我今日要是不讓路呢,又能如何?”
“好你個不識好歹的賊囚!”王俊破口大罵道:“今日你要是不乖乖把路讓開,我們就踏平武關(guān)!”
“哼,踏平武關(guān)?!贝篑R勺輕蔑地譏諷道:“你們有這個能耐嗎。”
“大馬勺,休得猖狂!”背嵬軍統(tǒng)制傅選一聽,不由怒喝道:“我鄂州十萬大軍還沒有啃不下的骨頭!”
“哈哈哈……”大馬勺怒極反笑,喝道:“傅選!你還以為現(xiàn)在的鄂州軍馬還是當年的岳家軍嗎,你這背恩忘義的軟骨頭,我呸!”
被大馬勺連槍帶棒罵個狗血淋頭,不單傅選的臉上精彩萬分,眾將領(lǐng)也覺得面上有點掛不住,你一個小小的親衛(wèi)也敢如此大言不慚。
“郭進,我勸你還是不要自誤?!蓖踅?jīng)忍下心頭的惱怒,勸道:“念在當年的同袍之誼,我們不想兵戎相見,大家還是和和氣氣為好?!?p> “王將軍,你也別白費口舌了,今日要我讓路,除非有相公手令,否則絕無可能?!?p> “哼,那就別怪我們不念舊情了。”大馬勺油鹽不進,讓王經(jīng)登時火起。
“哈哈……,諸位將軍,王統(tǒng)制說的也是大家的意思嗎?”
大馬勺這么直白一問,除了個別蹦跶的歡的,其他人都默然不語。
田師中不快地掃了一圈左右,冷然道:“郭將軍,你若是不讓路,就是與鄂州軍馬為敵,與陛下為敵!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諸位將軍是念在同袍之情,這才好言相勸,你可不要不識好歹,一錯再錯!”
大馬勺沒有理會田師中,而是再次問道:“諸位將軍,我今日若不讓路,是不是就要兵戎相見?”
眾人皆不語,顯然是默認了這樣的結(jié)果。
大馬勺目光灼灼,大笑道:“哈哈……,好!今日總算見識了,相公在天之靈也會看到!你們不仁,可我不能不義,要不然對不起冤死的相公。念在同在相公帳下出生入死十幾年的情份上,今日我就讓出武關(guān),我等從此恩斷義絕!”
大馬勺也不拖泥帶水,一聲令下,河谷里的兵士率先拔營而去,接著又撤出了武關(guān)周邊小關(guān)的人馬,最后自己才和肖飛領(lǐng)著殿后的數(shù)千勁卒退出武關(guān)。
田師中雖然帶了背嵬軍,卻也不敢造次,接手了武關(guān),便令大軍即刻前來安營。
“諸位,今日之事大家怎么看?”
大軍安下營寨后,田師中便召集了各軍統(tǒng)制前來商議。
“大帥,”一臉怨毒的王俊憤憤道:“葉治所作所為,分明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p> 徐慶皺了皺眉頭,問道:“今日這個誤會,會不會是葉宣撫還沒收到陛下詔旨?”
“怎么可能!”王俊立馬叫嚷著反駁道:“這明明就是抗旨不遵!”
田師中有些不快地看了一眼徐慶,斷然道:“絕無可能。陛下詔旨早就傳到京兆,還是經(jīng)武關(guān)的手送過去的,比我接到圣旨遲不了幾日,今日之事哪里是什么誤會,分明是葉治有意為之?!?p> 愛咋咋地吧,既然田師中如此篤定,徐慶等人紛紛閉上了嘴巴,等著下文。
“諸位,葉治擁兵自重、抗旨不遵,實與謀反無異?!碧飵熤欣淙坏溃骸氨菹掠诖嗽缬蓄A(yù)料,當日陛下還有親筆御札帶到,囑我若遇葉治抗旨不遵,當為國除逆,以明正典刑?!?p> 田師中掃了一圈眾人,繼續(xù)敲打道:“我等乃御前軍馬,身披王命,自當盡忠報國。葉治所作所為實與謀逆無異,諸軍當勠力同心,為君分憂。本帥號令之下,誰若陽奉陰違,遷延不進,莫怪軍法無情!”
“是?!被貞?yīng)的聲音一片低沉。
“明日兵發(fā)商洛。”
田師中瞥了一眼牛皋,喊道:“牛皋何在?”
“…在?!迸8抻行┎磺樵傅貞?yīng)道。
“哼,”田師中冷哼一聲,令道:“左軍為先鋒,不得有誤?!?p> “…是。”
商南縣在武關(guān)西北偏西約九十里處,也是大馬勺依葫蘆畫瓢認定的三舍之地。
……
牛皋緊鎖著眉頭,滿腹心事地踱著馬。
田師中讓他打前鋒,存了什么樣的心思,他自然清楚。
一想到自己要和昔日的同袍兵戎相見、生死相搏,牛皋就提不起半點精神。
“大將軍!”
“嗯?什么事?”牛皋抬起有點耷拉的腦袋,看著攔在馬前的斥候。
“大將軍,前面轉(zhuǎn)個彎就是商南,距此約十余里?!?p> “十里,那繼續(xù)前進?!?p> “大將軍還是先跟小的去看看,前面有點情況?!?p> 牛皋一愣,扯了下韁繩,“領(lǐng)路?!?p> 斥候領(lǐng)著牛皋等人沿著山谷往前走了約莫二里地,就見一根旗桿孤零零地立在路中間,掛了條巨大的白布,上面寫了兩行大字:過此界者,只有生死,再無兄弟!大馬勺。
旗桿前的路面上還特意撒了一道白灰,大馬勺也真是夠用心的。
“大將軍,怎么辦?”
牛皋看著白布上的大字,仰天長嘆了一聲,令道:“速去稟報田宣撫?!?p> 小半個時辰后,田師中率著大軍趕到。
眾將領(lǐng)看著地上的白線和白布上有些扎眼的大字,莫不面面相覷。
“哼哼。”田師中冷笑道:“裝神弄鬼的把戲,牛將軍,去,把旗桿給我扯了,大軍繼續(xù)進發(fā)!”
牛皋無奈,對手下點了點頭,十幾個兵士上面推的推,扯的扯,不大一會兒功夫就把旗桿帶布給推到了河里。
“繼續(xù)進軍!”田師中高倨馬背之上,頤指氣使。
商南縣城也不大,城墻亦不高,不過這些時日,大馬勺讓王石和潘大平好好整飭了一番防御工事,在城外弄了不少深溝壁壘、據(jù)馬木樁,下足了功夫。
大馬勺站在商南城頭,寬大的手掌摩挲著冰冷的炮膛,眼睛則緊緊地盯著兩里外正在集結(jié)的軍陣,表情冷峻。
自從跟隨岳飛最后一次北伐后,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齊整的“岳家軍”。
左軍、右軍、中軍……背嵬、踏白、破敵,一個個方陣,他不需要仔細辨認就知道哪一軍。
“相公,你可別怪大馬勺啊?!惫M喃喃自語道:“他們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岳家軍了?!?p> “大將軍,你看!”王石指了指城外,只見兩騎結(jié)伴而來。
大馬勺定睛仔細一看,原來是牛皋和徐慶。
牛皋和徐慶在拒馬前下了馬,費了好大勁才繞過彎彎繞繞的深溝壁壘,來到城下。
“牛將軍,徐將軍?!惫M對這兩個人的觀感還不差,于是便主動開口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話對我講?”
“郭進兄弟?!?p> 牛皋面露苦澀,勸道:“哥哥實在不想和兄弟你兵戎相見,只是軍令如山。兄弟,能不能聽哥哥一句話,把路讓開,我和徐慶真不想壞了咱們兄弟的情義?!?p> “牛將軍不用說了?!?p> 大馬勺斷然拒絕道:“想來我立在谷口的旗桿你們都看到,我郭進已仁至義盡,既然你們一意孤行,那就生死各安天命吧?!?p> “郭…?!?p> 徐慶剛想開口,就被牛皋一把扯住,牛皋搖搖頭,徐慶神色一黯,閉上了嘴巴,跟著牛皋默默轉(zhuǎn)身離去。
“牛將軍、徐將軍!”
郭進看著兩個略顯落寞的身影,突然開口喊道:“你們還記得相公的恩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