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
什么?
讓我們走!
小琴難以置信地盯著葉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見葉治下逐客令,炘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如雨下,哀聲央求道:“葉大人,求你放過家父,求你放過我們秦家,只要你答應(yīng),你讓炘兒做什么都行!”
葉治的心在淌血,他咬著牙喝道:“走!”
原來治哥兒已經(jīng)把我忘了!
治哥兒已經(jīng)把我忘了!
見葉治話語中如此的決絕和無情,極端無助的炘兒登時茫然不知所措地跌坐在了地上,捂臉慟哭,悲傷瞬間逆流成河。
“葉治!”
憤怒至極的小琴幾把抹去了淚水,指著這個負(fù)心漢痛罵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老爺縱有千般錯,那也是老爺?shù)腻e!與小姐何干!小姐她有什么錯!……可笑你還是飽讀圣賢書的讀書人,連這般道理都不懂!…最是負(fù)心讀書人,果然沒有說錯!你比包青天狗頭鍘下的陳世美還要壞百倍、千倍、萬倍!虧的小姐日夜為你傷心落淚,痛不欲生,算我們瞎了眼睛?。?!……”
小琴突如其來的連珠炮似的的質(zhì)問,有如驚雷炸起!
葉治瞬間石化。
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
小姐她有什么錯!
日夜為我傷心落淚!
最是負(fù)心讀書人!
我比陳世美還要壞百倍、千倍、萬倍!
我有嗎?
小琴發(fā)自靈魂的拷問就像一盆冰水,給葉治從頭到腳澆了個通透。
字字誅心!
葉治整個靈魂都在顫栗!
對葉治失望透頂?shù)男∏僖话牙鹆藶詢?,恨道:“小姐,咱們走!他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咱們就是死,也不要再見這個負(fù)心人!”
我不值得她這樣!
死也不要再見負(fù)心人!
我,我我我,我的心何嘗不痛!
老子都死過兩回了?。?!
見小琴拉著炘兒就要往外走,就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千鈞一發(fā)之際,愛的洶涌潮水翻起了滔天巨浪,瞬間就擊碎了葉治心中固執(zhí)的牢籠和枷鎖。
這一刻,突然從靈魂深處冒出了一個不容違抗的念頭——跟著自己的心走,不要再錯過!
葉治再也忍不住,大喊道:“炘兒!對不起!我,錯了!”
對不起!
我錯了!
這句等待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歉意和剖白,如同一道璀璨奪目的閃電,頃刻之間將漫漫的萬古長夜撕裂。
溫暖的陽光從裂縫中傾灑而下,亙古的黑暗如冰雪般迅速消融,傷痕在愈合,世界突然間有了鮮活的色彩。
炘兒和小琴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呆立當(dāng)場,她倆癡癡地轉(zhuǎn)過身,不可思議地看著葉治,淚水如淅瀝的春雨,喚醒了眼中如灞橋楊柳依依般的新綠。
葉治幾個箭步?jīng)_上前去,一把將炘兒擁入懷抱,呢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融化在葉治溫暖的懷抱里,這一刻,炘兒覺得一切的苦痛、等待,原來都是值得的!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
“哼,登徒子。”見葉治如此放肆,小琴嘟著嘴,氣惱得背過了身。
“治哥兒,”
炘兒熱淚滾滾,白皙的臉龐飛起了紅霞,她抬頭柔聲道:“妹妹也是愛煞了你?!?p> “哎呀,”小琴羞得捂著臉,喊道:“誰,誰要喜歡這個登徒子!”
葉治微微一愣,炘兒清澈如水的眼睛閃著光,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唉,最難消受美人恩。
葉治伸出手,一把將小琴也拉到了懷里。
“唉呀,登、登徒子?!毙∏俾裣铝诵呒t的臉,無力地抗議道:“登…徒子……”
牛掰啊,一拖二!
擁著炘兒和小琴,葉神棍柔聲道:“炘兒、小琴,我發(fā)誓,此生,此生定不再相負(fù)!”
炘兒和小琴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著葉治,眼睛如同追逐皓月的晨星,散發(fā)出別樣的光彩!
噢,
住進(jìn)布達(dá)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安得世間雙全法,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
好好珍惜眼前人吧,莫要等失去再追悔!
愿世間的美好統(tǒng)統(tǒng)定格……
負(fù)手背立在廳外院里的鄺珣,不動聲色地用他從業(yè)幾十年練就的敏感耳力,將廳內(nèi)的事情聽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心中不由為葉神棍力挽狂瀾般的神奇表現(xiàn)而暗暗點(diǎn)贊。
……
灞水畔、灞橋邊,楊柳依依話惜別。
把趙構(gòu)的旨意和賞賜帶到,路上還收了個義女,且又如愿地讓葉治和炘兒抱在了一起,即使鄺珣知道葉治根本不會鳥趙構(gòu)這茬,他也覺得不虛此行。
此間事了,他婉拒了葉治留客的好意,第二天便辭行回杭。
灞橋是個離別的好地方,依依楊柳被二月的春風(fēng)裁出了細(xì)細(xì)的新綠。
葉治親自到灞橋相送,有點(diǎn)出乎鄺珣的意料。
葉治本來也沒打算送這么遠(yuǎn)。
他原以為鄺珣這個權(quán)閹就是趙構(gòu)身邊的一條犬、一把刀,什么人性、感情好像跟他完全不沾邊。
可讓葉治沒想到是,鄺珣居然收小琴為義女,還有發(fā)自肺腑的坦誠,這些都閃耀出鄺珣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光輝一面,這贏得了葉治對他的尊重。
即使是看在小琴的份上,這一趟他也得來。
“乖女兒,在長安好好的,不要耍小性子。”鄺珣依依不舍地叮囑道:“咱們父女有緣再見?!?p> 小琴已哭紅了眼睛,她緊緊地握著鄺珣的手,啜泣著應(yīng)道:“嗯……,爹爹放心。女兒不能在身邊侍奉,爹爹要多保重身體?!?p> 鄺珣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對葉治道:“治哥兒,炘兒小姐和小女就拜托你了?!?p> “大伴放心?!?p> 鄺珣笑了笑,不再說話,他拍了拍小琴的手,在小黃門的攙扶下上了馬。
看著那個蕭瑟落寞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葉治突然沖口大喊道:“大伴!保重!”
鄺珣聽到葉治的喊聲,微微一頓,隨即一甩馬鞭,在咸陽道上卷起一路風(fēng)塵……
……
“嫂嫂,嫂嫂!”
“嗯,巧兒,你來啦?!?p> 正一邊縫制衣裳一邊曬太陽的雪兒抬起了頭,“唉,你慢點(diǎn)!剛坐完月子,又這么心急火燎的?!?p> “哎喲,嫂嫂,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閑工夫在這曬太陽?!卑⑶梢荒槻豢?,嘟著嘴叫道:“出事啦!”
“怎么?”雪兒微微一驚,放下了手中的針線,問道:“出什么事了?”
“我大哥,他!”
“??!”雪兒驚呼一聲,騰的站了起來,緊張地問道:“相公怎么啦?”
“哼,”阿巧氣惱地說道:“我大哥今天要帶狐貍精回家啦!你還蒙在鼓里吧?!?p> “狐貍精?”雪兒一臉疑惑地看著巧兒。
“哎呀,”見雪兒反應(yīng)如此遲鈍,巧兒急得嚷道:“我哥的老相好來長安啦!你還不明白嗎!”
老相好?
突然明白過來怎么回事,雪兒的臉一下子白了。
葉治以前有個初戀情人的事情,雪兒是知道的。
她聽說當(dāng)年葉治和那個叫炘兒的是郎才女貌,天造一對地設(shè)一雙,幾乎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卻不知道為何最后落得個一拍兩散的結(jié)果。
而且雪兒也知道,葉治是和炘兒分開后才娶了她。
她也清楚,一開始葉治對她并沒有什么感情,她就像是一個替代品,或者說是葉治為讓炘兒和自己死心而找的借口。
她和葉治之間,按現(xiàn)在的話講是先結(jié)婚后戀愛。
雖然雪兒慢慢地從一個替代品,逐漸地占據(jù)了葉治心中的位置,得到了她所渴望的愛。可她知道,無論怎樣,在葉治心里,有一塊最柔軟的地方永遠(yuǎn)只屬于一個人,一個叫炘兒的人。
有就有吧,雪兒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只要治哥兒的心里有她的位置就已足夠!
不過雪兒一直以為,葉治心中那個最柔軟的地方會永遠(yuǎn)地塵封下去,就像一個綺麗的夢,僅僅是個夢而已。
可沒想到,那個塵封的夢終究是照射到現(xiàn)實來了。
她不是一個喜歡嫉妒的人,可此時,失落和憂傷還是不可遏止地涌上了心頭。
“嫂嫂,絕不能讓大哥帶狐貍精進(jìn)門!”
巧兒似乎沒有注意到雪兒的情緒變化,顧自嚷道:“那個狐貍精就是個禍害,遲早要害了大哥!”
雪兒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壓下自己翻滾的心緒,告誡道:“阿巧,話不能亂說,千萬別讓你哥聽到?!?p> “呵,我亂說?!”
巧兒有點(diǎn)難以置信地看著雪兒,叫道:“嫂嫂,你是關(guān)家里關(guān)傻了?你知道那狐貍精她爹都干了什么好事嗎!”
“她爹就是那個大奸臣,秦檜!”
巧兒恨恨道:“她爹先是害死了岳伯伯和云哥兒,后來又害死了阿爺阿姥,又差點(diǎn)把大哥害死在臨安!我亂說!這些事大哥自己最清楚!”
說著說著,阿巧哭了起來,她哽咽道:“你都不知道云哥兒和岳伯伯死得有多慘,狐貍精現(xiàn)在跑來長安,她想干嘛!她是來害大哥的!”
“你別說了!”
臉色煞白的雪兒緊緊地咬著牙,撫著隆起的肚子,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終于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起來。
“啊!嫂嫂,你怎么了!”
察覺到了雪兒的異樣,巧兒沖上去扶著雪兒,叫道:“嫂嫂,怎么啦!你別嚇我??!……來人,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