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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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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1977 李超強(qiáng) 3190 2020-04-29 11:56:00

  林紅道哼哼了兩聲,顯然不信,酒杯一抬道:“來來,喝酒!”

  但找的并不是郭永坤,而是吳榮和其他人。

  酒過三巡,心有郁結(jié)的林紅道明顯喝高了,瞇眼望向郭永坤。

  郭永坤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要壞事。

  “永坤,我林紅道哪一點(diǎn)不比你強(qiáng),大家伙兒說說?

  “我回城雖然早一點(diǎn),但已經(jīng)連晉三階,目前是正科級,你呢,比我晚一年,比其他人多一年,現(xiàn)在不過也就是個紡織二廠可有可無的小職員。

  “你拿什么跟我比,憑什么女人都喜歡你?”

  郭永坤苦笑,心說我長得帥呀。

  他當(dāng)然不會去跟對方爭吵,林紅道明顯喝多了。

  但旁邊卻有人受不了,噌地一下站起。

  “林紅道,你特么什么意思,已經(jīng)不拿兄弟當(dāng)兄弟了是吧,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嘚瑟個啥?”

  起身的自然是李有光。

  “好了好了,都別吵?!眳菢s趕緊勸和。

  奈何他在別人面前說話極有份量,但在這三位面前,根本不頂事。

  過去在下鄉(xiāng),也就數(shù)他經(jīng)常被欺負(fù)。

  “李有光,你嚷嚷個啥,我跟永坤說話,跟你有個屁關(guān)系?”

  “我不爽行不行?”

  郭永坤也不是沒勸,但小光這廝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完全聽不進(jìn)話。

  “你算哪根蔥?如果說永坤就那點(diǎn)本事,你就更狗屁不如。”

  林紅道說到這里頓了頓,眼神掃視過飯廳里的眾人道:“各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嘛嗎?”

  眾人左右也勸不住,只好做吃瓜群眾,倒也有幾分好奇,大家也算熟悉,知道李有光家境并不好,但今天穿得還蠻有派頭。

  “收破爛!”

  嘩——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紅道,你夠了!”吳榮也有些上火,硬是把他拉扯著坐下。

  郭永坤蹙了蹙眉,依舊沒說話。

  要換旁人,他早就幾個耳光甩過去了,但此刻終究無法割舍那幾年的兄弟情誼,另外,對方前不久還剛剛幫過他。

  “收破爛?”

  “小光,你怎么能干這個?”

  “對呀,做點(diǎn)什么不好?!?p>  不論在哪個年代職業(yè)都有貴賤之份,有色眼鏡始終存在。

  后世至少還有些破爛大王的真實(shí)案例,資訊發(fā)達(dá)后,一般人倒真不敢隨意瞧不起搞廢品回收生意的,但這年頭……

  收破爛就是妥妥的下等行當(dāng)。

  可以說跟街上要飯的也沒什么區(qū)別。

  “小光,算了,他喝醉了,我們走吧?!惫览さ?。

  “走?為什么要走,喝醉了就是理由?喝醉了就可以瞧不起人?”

  李有光脖子都紅了,似乎感覺口干舌燥,提杯一飲……

  “呸!

  “這什么垃圾酒,服務(wù)員呢?”

  躲在角落的服務(wù)員,小跑上前。

  一般情況下還不至于這么殷勤,但剛才都聽說了,這幫人里面什么市領(lǐng)導(dǎo)的兒子、省領(lǐng)導(dǎo)的兒子都有。

  “有什么事嗎?”

  “換茅臺過來!”

  “這……”

  這家飯館坐落在市中心,檔次還是有的,茅臺倒也真有。

  只是茅臺可不便宜,他不確定眼前這個據(jù)說收破爛的年輕人喝不喝得起。

  而且到底是上一瓶,還是幾瓶呀?

  別說服務(wù)員一臉驚訝,其他人也一樣,紛紛顯得不可思議地望向李有光。

  唯有郭永坤苦笑一聲,搖搖頭。

  他明白小光的意思,想要用真金白銀,來證明自己混得不比別人差。

  那就鬧吧,他能忍受的事情,不見得別人就能忍受,出口惡氣也好,他又何嘗不替小光郁悶?

  收破爛的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搶?

  再說,眼下坐在這里的八桌人,他就不談,還真不見得有人比小光收入高。

  “放心,少不了你的錢!”

  李有光說著,伸手摸向口袋,掏出整整一沓嶄新的大團(tuán)結(jié),“每桌來一箱,多少?”

  飯廳里接近百來人,都目瞪狗呆了!

  第一次見人茅臺整箱買的,還每桌一箱……

  他哪來的這么多錢?

  這是此刻眾人心頭最大的疑惑。

  收破爛這么來錢?

  “沒……這么多?!狈?wù)員吞咽著口水道。

  “那有多少上多少。五百塊夠不?先拿去?!?p>  李有光說著,刷刷刷地數(shù)起錢,整整五十張大團(tuán)結(jié)遞過去。

  服務(wù)員顫著手接過,吃瓜群眾臉上的表情就不提,而林紅道的臉則瞬間綠了,酒大概也醒了一半。

  老實(shí)講,他干不出來這么闊綽的事。

  因?yàn)樗呀?jīng)很久沒問家里要過錢,而他一個月工資也就六十幾塊,五百塊存一年都不見得夠。

  茅臺上桌了,李有光先自顧自地開了一瓶,然后扭頭吆喝道:“大家都敞開了喝,菜不夠再點(diǎn),算我的!”

  那叫一個豪氣!

  飯廳里一片安靜,循規(guī)蹈矩生活在計(jì)劃經(jīng)濟(jì)體系里的眾人,今天算是被資本的威力震撼到了。

  他們其中不乏股級干部、甚至如同林紅道一樣的科級干部,平時走哪里去人家不贊一句年輕有為?

  而現(xiàn)如今就是如此優(yōu)秀的他們,卻因?yàn)橐粋€收破爛的關(guān)系,才喝上平時根本不夠資格喝的茅臺。

  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事情貌似反過來了,有些不對頭?。?p>  只聽吱呀一聲,一張椅子挪開了。

  “干嘛?”吳榮伸手去拉,卻是沒拉住。

  林紅道頭也不回地走了。

  硬是被氣走的。

  “看到?jīng)]坤哥,走的應(yīng)該是他呀,我為什么要走,我收破爛的怎么了,我能請大家喝茅臺,他能嗎?”

  李有光酒杯都不用,拎起酒瓶咕噥咕噥就是一大口,嘴角雖掛著笑容,但眼角卻流下了兩滴眼淚。

  郭永坤暗嘆一聲,問,“想喝?”

  “不喝我買這么多干嘛?”

  “我陪你?!?p>  因?yàn)榱旨t道的關(guān)系,郭永坤還沒怎么沾杯,這下也拎起一瓶,同樣沒用酒杯。

  “算我一個!”吳榮也湊上來,見樣學(xué)樣。

  三兄弟,三瓶酒,當(dāng)成水來喝,喝喝停停,笑笑哭哭。

  也不說話,像是傻了一樣。

  旁人注定無法體會他們的心思,而其實(shí)他們?nèi)艘埠茈y徹底理解對方。

  我們每個人心里都埋藏著一口井,那水是苦是甜,唯有自己才清楚。

  ……

  自從鐵頭出獄的那天起,郭永坤就一直憂心忡忡,奈何有些事情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避無可避。

  家里出了大事。

  他哥被抓了,把人家的一條腿打斷,需要截肢!

  對方自然就是在號子里欺負(fù)鐵頭的那家伙,名叫黃彪。

  只是從今往后,再也飆不起來了。

  郭永坤是在廠里接到的電話,心情瞬間降至冰點(diǎn),沉聲問,“艷兵哥,這事……你跟我媽說了嗎?”

  “還沒。我不知道該怎么講,思來想去,還是先跟你說聲比較好?!?p>  郝艷兵也是有苦說不出,中午接到警報,說友民路那邊有人打架,一個壯碩青年快把另一人打殘了,氣得兩只鼻孔都在冒氣。

  心想哪個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敢在他的片區(qū)為非作歹。

  帶著幾人火速沖了過去,可到地方一看,就傻了,肇事者熟到他都不好意思摸手銬。

  當(dāng)然,最后還是抓了,熟歸熟,但法律還是法律。

  郭永年也沒有半點(diǎn)反抗,十分配合,甚至手銬都是自己上的,顯然已經(jīng)做好承擔(dān)后果的準(zhǔn)備。

  “那就好!”

  郭永坤長出口氣,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此事被老母親知道,那就真叫亂了套。

  “艷兵哥,幫個忙,這事暫時壓一下,千萬別讓我媽知道?!?p>  “這倒沒事,但……你家總得有人過來處理?!?p>  “我來,我馬上過來!”

  “那行?!?p>  掛掉電話后,郭永坤也是肚子苦出水來。

  我的親哥嘞,啥時候才能不犯渾呀?

  你這一下是爽了,就不考慮下家里的狀況?

  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大抵說的就是他哥這種人。

  也是半點(diǎn)辦法沒有,骨肉親情、血濃如水,如今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嘆息也沒用,只能想辦法解決。

  半個小時后。

  郭永坤在建設(shè)路派出所,終于見到他哥了。

  倆人隔著鐵籠,郭永年被關(guān)在羈押室里。

  “后悔不?”

  郭永年老臉一紅,低下頭道:“就是……對不起你們?!?p>  “你也知道啊?!”

  郭永坤一陣火大,“媽現(xiàn)在還被悶在鼓里,你猜猜她要知道了會怎么樣?”

  “我……不孝?!?p>  郭永年痛苦地捶著腦殼,每一下都能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望著他如此模樣,郭永坤滿腔怒火卻又發(fā)不出來。

  幽幽地嘆了口氣。

  幾分鐘后,派出所的一間辦公室里。

  郭永坤望向郝艷兵問,“艷兵哥,那個黃彪現(xiàn)在怎么樣?”

  “已經(jīng)送去人民醫(yī)院做手術(shù)了,右腿肉都壞掉了,截肢是肯定的。”

  “他什么背景?”

  郝艷兵看了他一眼,大致已經(jīng)猜到他在想什么,回話道:“沒什么很特殊的背影,母親是工廠普通職工,父親是個車間主任。這個人倒也不是什么好鳥,都三進(jìn)三出了,我中午過去現(xiàn)場,旁邊還有人叫好?!?p>  不得不說,聽他這么一講,郭永坤心里少了幾分負(fù)擔(dān)。

  “你覺得他們家能同意私了嗎?”

  80年代初私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般來說不是十惡不赦的行為,都能私了解決。

  而且執(zhí)法機(jī)關(guān)大抵也樂見其成,否則每一件案子都走司法程序,處理起來相當(dāng)麻煩,這個年頭的行政能力終究薄弱了一些。

  不過私了的前提是站在兩方都同意的角度講。

  但也不見得每個人都那么好說話。

  “難!”

  郝艷兵搖頭道:“我之前在醫(yī)院遇到對方親屬了,情緒很激動,一再囑咐我們一定要嚴(yán)懲兇手。”

  郭永坤眉頭緊鎖,這樣事情就大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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