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瓷制碟碗應(yīng)聲而碎。
一臉不爽的宣秀武,獨坐在桌前,兀自生著悶氣。
此時外頭天已放晴,萬道金光穿破云層,照著濕漉漉的峰頂。
小黑狗正在庭院中撒歡。
剛剛把腦袋伸入木桶里的它,沾的滿臉都是糊糊,走一路撒了滿地。
氣的尚未生起火來的小楚,持著一節(jié)木棍,在后頭叫罵追打。
通往二樓的樓梯拐角處,廖子昂、衛(wèi)思淳二人,悄悄探出半個腦袋,瞅著大發(fā)脾氣的宣秀武,小聲嘀咕。
“我早就告訴過他,寫信作用不大,而且更容易引人反感,他偏不聽!”衛(wèi)思淳搖搖頭,依然為其不用金箍棒不滿。
“不對吧……我瞅著,不像是為的洪師妹之事。你看,”廖子昂指指其面前桌上的兩本書,“我有注意到,他翻頁翻的很大力,而且剛剛摔茶碗時,也是在閉目運功之后?!?p> “照你意思,他是因功法修的不順利才發(fā)的火?”衛(wèi)思淳覺得的不可信,“那為何之前我進門時,他瞅我的眼神相當可怕?”
“嗨,你忘了?他是讓你干嘛去的?”
“把我老爹喊回來,制止胡來的老娘啊?!?p> “那你做到了嗎?”
“沒有。我把想到的理由都說了,結(jié)果只換回我爹一句:放你娘狗臭屁?!?p> “難怪……”廖子昂緩緩點頭:“修陰陽氣的事毫無進展,你爹又不肯回來。這簡直算得上事業(yè)、愛情全部玩兒完,換個正常人,早一頭撞死,他現(xiàn)在只是發(fā)火,已算好的了?!?p> 衛(wèi)思淳喔了聲,亦覺著這兩件事挺麻煩,若自己遇到,必然也一籌莫展。
“來,給你個好東西?!?p> 廖子昂從懷里,掏出個小木盒。
“什么東西?”衛(wèi)思淳接過,下意識要打開。
“別!”廖子昂一把摁住他手,“小心跑掉,里頭是只靈蟲。”
天底下,能夠聚集靈氣的,不止修行者。
像那山精野狐,蛇鼠犬鶴,甚至于猛虎麋鹿,都可吸納靈氣,從而延年增壽,通慧開智。
但若說這里頭,對靈氣最為敏感,甚至比人更有天賦之物,那必然非蟲類莫屬。
尤其是以靈氣為食的靈蟲,其小小身軀里的靈氣儲量,便是聚融境高手也有所不及。
所以對于修行者而言,修行時,能有一只靈蟲相伴左右,那將是非常省心的事。
一旦有此條件,就不必費神汲取天地靈氣,只需從靈蟲身上獲得便可。
“真的是靈蟲?!”衛(wèi)思淳很吃驚。
這東西的價值,便是最次的老蟲,也得值個三五千兩,就以眼前這貨的一臉窮樣,別說三五千,估計便是三五兩,怕也拿不出。
“怕不是搶來的吧!”
廖子昂憤然道:“什么搶不搶?!這是內(nèi)門弟子孝敬首座的!首座說我講課有功,故把這只靈蟲給了我。說來也慚愧,以我財力,養(yǎng)它有點吃力,畢竟這玩意,十天就得吃一顆低級丹藥。這不,還是送你吧,我們幾個,也就你還養(yǎng)的起了?!?p> 其實除了這條靈蟲,宣秀武還給了他幾枚丹藥。雖沒有天青無極丹出色,卻也是他以往可夢而不可求之物了。
“成,那我收下?!币孕l(wèi)思淳的個性,自是不曉得道謝為何物,不過送禮還禮的規(guī)矩,他還是記得的。
這不,在廖子昂瞪大的眼神中,這家伙隨手就遞去一包金箍棒。
……
幻華前門,潮云閣。
與一臉緊張的鄭瓊相比,徐濂要顯得放松些。
對他而言,即將要做的事,很不符自己一直以來的行事準則。
但……那又如何呢?
冠冕堂皇的理由已找到,就沒什么能阻止我去將它完成。
瞅見鄭瓊垂下的手臂在打著哆嗦。
為讓他輕松些,徐濂笑道:“你修為不高,但實戰(zhàn)經(jīng)驗卻很豐富?!?p> “豐富?”鄭瓊愣愣看他,不知何意。
“你挑的這個地方,清凈無人,空間寬敞,動手后,便是夜宗主,也沒法頃刻趕至。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是,潮云閣內(nèi)有萬千功法,干燥易著,單此一點,就足以讓肅首座束手束腳?!?p> “屁!”鄭瓊毫不領(lǐng)情,大翻白眼道:“我之所以選這兒,就是為的殺他后,能迅速逃出去!”
逃出去?
徐濂暗笑。
有上天入地?zé)o所不能的虛神在,你能逃哪兒去?
鐵索一陣顫動,伴著嘩啦啦聲響,一個身影自上空滑下。
“來了,放松點,別露出破綻?!弊詈筇嵝岩痪洌戾ッ嫔隙研?,遙遙抱拳。
肅觀海的手一松,從空中躍下。
落地后,見鄭瓊也在,面上有點不高興。
明明是你讓我別告訴旁人,怎的你自己還說了出去?
與肅觀海相識近二十年,徐濂自然可一眼看透其想法,當即解釋道:“鄭首座私藏不少幾千年的老書,為能盡快解惑,徐某只好將肅首座的猜測告知,以此換書一觀?!?p> 嗯,這話還像點樣。
肅觀海擺擺手:“罷了,反正早晚要布告天下。書呢?關(guān)于第七竅,它是怎么說的?”
徐濂一指涼亭:“就在桌上。”
順其所指看了眼,果然在石桌上見到幾捆竹卷。
肅觀海大喜,正要抬步過去。
“慢。”徐濂伸手阻攔,問道:“第七竅的事,您沒告訴別人吧?”
“當然!本座答應(yīng)的事,豈會不作數(shù)!”
鄭瓊也上前一步,抖著臉上的肥肉道:“肅首座,我這些書,雖不值錢,但天下也找不出第二本來。您就這么直接看了,怕是說不過去吧。”
“怎么,還想問我要錢?”肅觀海沒好氣道:“真是邪了門,你小子不是挺看不起生意的嗎?”
鄭瓊道:“肅首座想多了。晚輩沒有借書賺錢的打算,只是對第七竅極為好奇,想不到您是怎么琢磨出的?!?p> 事到如今,肅觀海也不打算再藏著掖著,拍拍胸口里的焚血大法,嘿笑起來:“還記得宣小子出租的兩本禁書嗎?那根本不是你們所想的愛羅芒老師大作,而是自靈宮之后,就消聲絕跡的神一品?!?p> 原來是神一品!
難怪……
咦?!
不對!
徐濂突然反應(yīng)過來,當時禁書可是有兩本!
這一本在他這兒,另一本可是在……
糟糕!
今天殺肅的事,得就此放棄!
徐濂打個激靈,急忙欲知會鄭瓊。
可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那倆人,當前已邁入涼亭。
壞事了!
殺他一人解決不了問題!
翻閱神一品功法的寧且正,很可能也得知了第七竅的事!
徐濂驚出滿頭汗,邁步向前追。
可就在他來在涼亭邊,尚未進去時,里頭的肅觀海,已伸手去解捆竹卷的麻繩。
這是個信號。
之前就已商量過了。
解繩之刻,趁其不在意時……
自打入涼亭后,便始終暗攥雙拳的鄭瓊,猛然爆出聲虎吼,金相玄功迸發(fā),接著便是一記雙龍連打,狠狠擊上肅觀海后腰!
嘭!
毫無防范的肅觀海,頓被擊的身體前傾,一頭撞上石桌。
堆落竹卷與石桌一同粉碎,且被澎湃氣勁撕的迸濺四散!
鄭瓊唯恐他不死,不待對方起身,一個箭步邁前,攥著蒙上層黑鐵色的拳頭,狠狠轟其后腦!
可惜還是慢了步。
以趴臥姿勢倒地的肅觀海,霍然回首,眼眶中噴出三尺多長的火苗,與此同時,周身衣袍怦然鼓脹,散出熊熊熱浪。
“唔!”
面對這位實打?qū)嵉男?,保持舉拳姿勢的鄭瓊,頓感壓力,身形不由一滯,動作稍稍變緩。
趁此空,肅觀海兩臂一撐,反彈而起,抬手便是一記煉火掌,結(jié)結(jié)實實映上對方胸膛!
鄭瓊發(fā)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被掌力頂?shù)暮箫w而起,撞上涼亭檐角,復(fù)才伴著磚瓦土木落地。
而在他胸口處,一個發(fā)黑的手掌印依舊在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