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龍不奪嫡，奪卿心

　　芷兒定睛一瞧，是九皇子！披著黑袍貂絨的那個！

　　她總算明白了。

　　她一轉(zhuǎn)頭望向書生，“你是三皇子朱玟！寫了《富國》的那個朱玟！”

　　《富國》是民間流傳的話本，其中講述了一個落魄王子為了復(fù)仇，遠(yuǎn)離祖國來到了荒蕪之地自立一國，開拓內(nèi)政，以政事強(qiáng)國，最終打倒了奪取自己王位的叔父，但在最后一戰(zhàn)中遇到了被自己兵卒強(qiáng)暴的青梅竹馬的堂妹，一心愛慕堂妹的王子忍受不了因?yàn)樽约旱囊靶亩α颂妹玫氖聦?shí)真相，于是與堂妹雙雙自殺身亡。

　　納蘭人有點(diǎn)評：“富國即復(fù)國，可惜王圖霸業(yè)，哪里敵得過癡心人呢？”

　　這書的作者不詳，但民間素有流言，說是皇子中人所作，而芷兒心里跟明鏡似的，寫這書的，定是三皇子，因?yàn)檫@書就是從風(fēng)花雪月里打響的名號，是離王從三皇子府上拿來托亦槿姐姐幫忙推廣的！

　　她又看向之前撒酒瘋的大哥，“你是‘乘舟殺破千島，踏馬馭遍諸原’的朱珷！”

　　怪道這大哥是個練家子，原來是皇子中功勛卓著的朱珷，聽聞是出了名的能征善戰(zhàn)，民間百姓多夸耀朱珷入海軍則能乘船征服西南群島，入騎軍則能北上打下西漠草原，驍勇善戰(zhàn)又通兵法，著實(shí)了不起的人才。

　　她轉(zhuǎn)頭望向先前笑嘻嘻憨厚可掬的胖子，冷寒一凜，“你便是朱瑆？號稱‘只手無盡財(cái)’的朱瑆？”

　　只手便可賺得無窮無盡的財(cái)富，可他有兩只手??！這又是民間百姓夸贊的好手段了。但凡開門做生意的沒有一個人不怕朱瑆的，此人雖為皇子卻一心撲在商場之上，明里暗里使得各色的手段，著實(shí)是經(jīng)商的一把好手，做生意的都怕惹了他被他吞了一身家業(y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又想起了先前在風(fēng)花雪月里她對四公子使過性子。四公子……只怕是四皇子！

　　“你是四皇子朱瑜？”她又看了那個刻薄的，怎么也無法把如此冷酷無情的一人與民間流傳最有希望繼承皇位的四皇子聯(lián)系起來。

　　靠在老四邊上喝茶的是與他一母同胞的五皇子朱瑑。

　　夸她的那個黃牙是老四如今在朝堂上最大的對手六皇子朱瑕。

　　縮在角落里要起卦的是七皇子朱玹。

　　六皇子背后讀卷宗的是八皇子朱瑛。

　　還有剛到的九皇子朱瑾。

　　她好像一只被人提線的木偶，登上了光鮮亮麗的舞臺，周遭的光芒太過閃耀，晃得她睜不開眼。

　　“嘖嘖，瞧瞧三哥你是從哪兒拾回來的野丫頭，連禮數(shù)也不懂，不給大家伙行禮也就罷了，竟然還直呼皇子們的名諱！”九皇子身邊帶來的女伴果然是吏部尚書之女安煙眉，先前在風(fēng)花雪月鬧騰的那個。

　　話音剛落，九皇子就面顯不快，似乎是想要呵斥她。

　　六皇子的那個妖艷女伴倒是笑言，“這里也不是朝堂，何必那么拘謹(jǐn)，大哥他們介不介意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我家這位是決計(jì)不會介意的，他巴不得天下佳人都這么叫他，這樣才顯得親近呢?！?p>　　她倒是好手段，幾句話既打斷了九皇子避免一場矛盾，又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四皇子邊上的美人亦是附和道：“龍兮婷妹妹說的甚是有理，何況老三前些日子被父皇禁了足，哪有什么法子去找女伴來，這位姑娘也不知是他從哪里找來的，看著比老九還小些，看著令人心生憐愛，怎么舍得責(zé)備她呢?！?p>　　話里話外都是對芷兒的庇護(hù)，還指了安煙眉的不是，令安煙眉暗暗稱奇，四皇子和六皇子是做慣了對頭的，連帶著倆人的正妻也互相不對付，怎么這兩人竟然聯(lián)起了手來對付她一個，難道她已經(jīng)有了如此大的實(shí)力可以改變局勢扶持九皇子造就朝廷上三足鼎立的局面所以令兩人緊張了嗎？她有些暗自欣喜。

　　大皇子身邊的婦人笑著解道：“兩位妹妹說的是，今日本就是兄弟間的聚會，不言禮數(shù)國事，若是秉著禮兒如上朝一般，那還有什么意思呢？”她舉起杯子小酌。

　　一襲純白色狐裘襯得她雍容華貴，可偏偏她又是異常溫柔，糯軟的江南噥語酥軟入骨，叫人化了魂。

　　老三朱玟在芷兒邊上提點(diǎn)道：“責(zé)備你的那個是吏部尚書之女安煙眉，是父皇安排老九帶來的，估摸著若是他日不出意外就是老九的正妻了?！痹捳f到一半他用玩味的目光看向芷兒，又繼續(xù)說道：“老六身邊的是浮屠王的女兒龍兮婷，明面上人家都說是被嬌寵壞了的，實(shí)則是被老四那邊的私底下攻擊了，也沒打算辯解，其實(shí)精著呢，老四帶來的是世家里頭頂頭的陳家大小姐，陳家與老四母妃的娘家鄭家一向是互有姻親，剛為你說話的則是咱們的大嫂，與大哥相愛已有個好幾年了吧，是方今天下一統(tǒng)夜跡大半軍隊(duì)的白夜大將軍之女白綽約。這幫子姑娘可是個個都來歷不凡吶，嘖嘖……”他扇子一搖，輕輕感慨道。

　　“那你尋我來做何？我可不比這群姑娘有權(quán)有勢。小女子無才無德，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才會找來奴家?！彼拈L睫毛一眨一眨，忽地開始撒起嬌來，看的幾個皇子眼睛都直了。

　　“姑娘誤會了，三兒一貫是清流做派?！彼傺b正氣凜然，“何況這宴無好宴，你可知這被挑中的姑娘都是父皇早先就替我們安排的，將來不出所料將會是皇子之妻，我已是想方設(shè)法拒了好幾個了，像大哥那般能真遇到知心人的實(shí)在太少，三兒可不想這般被人安排，娶一個不喜歡的，不若隨便拉一個對付了事?！敝扃溆诛嬕槐?，毫不在乎。

　　酒過三巡，糕點(diǎn)美酒什么的也上過了，大哥舉杯豪飲，爽朗大笑，“來來來！諸位兄弟！”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到他處，他才開始講到：“往年飛花令也玩膩了今年玩些新鮮的，不知哪位兄弟有提議??？”

　　“不妨去看看會武如何？今日可正是武林大會的日子，飲酒賦詩論武，最是痛快！”

　　“那是老六朱瑕，他是要奪太子位的，朝中也有勢力，算是老四的死對頭，你瞧他滿口黃牙，好色如癡，其實(shí)他那一口黃牙是練習(xí)雙修功法的弊端，好色也只是一層遮掩罷了，其實(shí)他這人勤懇得很?！敝扃湓谲苾憾呡p語道。

　　“六弟，我瞧你是想去看那花惜月吧，也不怕弟媳吃醋？”五皇子打趣道。

　　“那是老五朱瑑，是與老四一母同胞的兄弟，平日里為人低調(diào)，其實(shí)熟悉他的才知道他一心都撲在各種工事上，工部的好幾個工程都是出自他手，只是百姓們不知道罷了?！?p>　　“五哥，你別說，我倒是也想去瞧瞧這位花惜月姑娘，聽聞是連父皇都稱贊過的傾城姿色，真是想讓人一睹為快?！卑嘶首由铝┍晃寤首恿脫芰巳?，趕忙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

　　“那是老八朱瑛，也不知老八是怎么想的，大概是平日里老好人做慣了，瞧著老六這些年沒少被老四打壓，竟然跳出來跟老六混成了一個陣營，老六手底下他負(fù)責(zé)專門做善事，平日里也有些善名，他最喜歡的是斷案，你瞧見先前聚會他還在看卷宗了吧，那是好幾樁陳年舊事的案子了?！敝扃涓懈诺?。

　　“那你與誰一伙？”芷兒白了他一眼，問道。

　　這宮里結(jié)盟抱團(tuán)的真不少，想來平日里為了那把太子的椅子也是爭得焦頭爛額吧。

　　“我與老大老二素有往來，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過是喝喝茶談?wù)勑牡慕磺榱T了?！彼靡庋笱蟮卣f道。

　　芷兒冷哼一聲，全然不信。

　　“好吧，是，我與大哥二哥一道，我們仨兒時早已被除了名爭不得東宮位的，只是三人抱作一團(tuán)，試問誰奪了東宮位不需要一個驍勇善戰(zhàn)的親兄弟，一個富甲天下的親兄弟，一個通讀道藏，文采斐然還尤其擅長處理政事的親兄弟呢？”他大大夸贊了自己一番，又換的芷兒一記白眼。

　　“三哥，快來瞧瞧，昨兒里四哥問一個行腳僧收的一幅山水畫，四哥說花了近百金才算買下來的，快來告訴他這是件贗品，氣死他?！崩狭扈Υ舐暫魡舅?。

　　他把矛盾放在了明面上，也不知道是真與老四不對付，還是有些兄弟情，總歸在此刻，他們像真正的親兄弟一樣。

　　芷兒的眼眶忽然濕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九皇子朱瑾趁老三正與眾人答話時壓低了嗓子追問芷兒，“你可去過了云山宮？”。

　　瞧著芷兒一臉懵的樣子，又補(bǔ)了一句，“那是端嬪的寢殿?！彼戳塑苾阂谎?，隱隱的有些擔(dān)心。

　　芷兒頓時有些慌了，饒是如此，幸得她也是闖過諸多禍?zhǔn)?，踢過多家青樓的老油子，強(qiáng)自面不改色道：“不曾去過，想是九皇子弄岔了?！?p>　　她察覺到隊(duì)尾有一道陰影正愈發(fā)逼近，莫不是端嬪派來的追兵？

　　“你還不曾聞到你身上的香氣？是不是與你平日里不太一樣？”

　　芷兒更加慌亂了，她卻是聞到自己身上有獨(dú)特的香氣，但是這里也沒什么東西可以遮一下身上的香味的。

　　“你身上有龍翙沫的香氣，這鼎熏時北修獨(dú)配的，宮里只有端嬪會配?！苯忉屚?，他把自己的黑貂錦絨華袍遞與芷兒，“披上吧，這可以遮一遮熏香以防追兵的發(fā)現(xiàn)?！彼偷男⌒囊硪?，芷兒接過也頗為謹(jǐn)慎，不知兩人是如何默契的心有靈犀，也不是傳國玉璽這樣的寶物，卻弄得像傳位一樣隆重。

　　芷兒輕輕地披在肩上，端的是溫暖至極。

　　“我不喜歡端嬪，但她卻執(zhí)意要纏著我，你可知道為什么？”朱瑾瞥了芷兒一眼，淡淡地問道，好似不曾有過感情一般冷漠。

　　芷兒鼓起腮幫子搖搖頭，眼珠子瞪得溜圓，可愛得像只抱著果子的花栗鼠，煞是可愛，她沐浴在日光下光芒萬丈，像是沐光而行的圣女。

　　朱瑾仿佛看癡了，化在了這情里景里，冬日的暖陽沐著圣光灑下希望點(diǎn)亮了她的魂，美得令人窒息，鑲嵌著紫瑰的玫色長裙拂著秋風(fēng)露出白藕般素凈的小腿來，像一朵搖曳在天池的素蓮，透明，干凈。

　　人間怎么會出現(xiàn)仙子呢？

　　所以人間也是神仙的國度啊，紅塵亦是仙土，哪里又有什么真正的世外之地，桃源也不得善終。

　　故事過了開頭，還沒講述到結(jié)尾，希望這還未散場的席宴，你能一直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