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姑娘跳了河,你大概是個后進(jìn)城的,雖說與我一般不是這城里土生土長的,但我這前腳入城的總算還是聽聞過一些,講給你聽也無妨。那跳河的姑娘是城里百姓人家的女兒,也無什么姿色,與鄰里訂了娃娃親,偏生姑娘長大后轉(zhuǎn)了性子,偏賴上鄭家二代公子里的一個公子哥,鄭公子便與鄰里和姑娘青梅竹馬的少年商量該怎么辦,那少年也是個癡情的,自始至終不愿悔了婚約,鄭公子恰好也是這個意思,但姑娘就是不愿意與少年入洞房,他們倆人一合計,算計了一出鬧劇來,也是小孩子胡鬧臺的玩意,他們讓姑娘先跟鄭公子拜了天地,最后想讓少年跟姑娘入洞房,最后被姑娘發(fā)現(xiàn)了,姑娘覺得丟人,尋死覓活地去跳了河,后來傳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把故事變了變想抹黑鄭家,大概就是你聽到的那個版本了?!豹毠码x聳聳肩。
他好像極為喜歡聳肩,成了個習(xí)慣動作。
龍入云臉色漲得通紅,握劍的手也顫抖個不停。
這可如何讓他下的來臺。
可有人偏生還不愿讓他如愿,非要補上一刀。
坐在角落里的中年男人終于也開始搭臺子唱戲了。
“荒漠的狼,你是注定的天煞,點燃你荒原里芬里爾的血脈,你是諸神之子,盛世繁華的終結(jié)。”他孤獨地吟唱,好像落日余暉下斷腸人在天涯邊上的孤芳自賞。
回過頭來鏡子里的倒影也是那般迷人的炫彩。
龍入云聽他好像報出了自己的師承,心里一慌。
“在下宰相府門下清談客白夜,奉宰相之命前來鄭府交還鄭家十余年前被朝廷扣下的傳家寶?!彼麚]揮手,下人就遞上一張巨弓。
弧度盈潤如滿月,弓弦銳利可割喉。
龍入云的聲音都開始打顫了,“這……這是無上神武‘龍城’?”
江湖上一流高手不算少的,尤其是亂世生豪杰,這年頭歲月里武林中好手是一抓一大把,但是江湖登道上的血戰(zhàn)卻總能洗掉一批不入流的貨色,最終江湖登道記載上武林絕頂高手的排名,好事者發(fā)現(xiàn),但凡是絕頂高手,總得有無上神武相配。
寶劍鋒利,劍客才有本事殺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然而無上神武是何其少有,每一柄無不是工匠嘔心瀝血奉獻(xiàn)生命所鑄的。
每一柄神武背后都是辛酸淚的故事。
十余年前鄭家出了驍帥,獨領(lǐng)一軍為鼎王朝打下西北大漠,但被生擒后降了敵軍,這張龍城弓也就被朝廷扣了下來。
“老一輩的恩怨,我等不知,只是這家傳神武是一定要拿回來的?!编嵦祧p撫著弓身,對著龍入云說道。
他尷尬地站在臺前,面對著赫連錦書,獨孤離和白夜三個人的解釋,原先的冷面也不見蹤影。
鄭天霆哈哈大笑,他總算是拿回了傳家寶,心情是極好的,拍了拍龍入云的肩膀,“來,龍兄若不嫌棄,吃杯水酒吧!”
他們六人湊了一桌,倒是互相熟悉起來。
這就是當(dāng)時六人相互熟悉的過往了。
給獨孤離倒酒的狐媚妖姬掩面輕笑道:“客官們都是些妙人呢?!?p> 鄭天霆重重地拍著自己的腦袋,“你瞧瞧,光顧著說我們幾個了,只顧著讓兩位姑娘斟酒了,早聽說姑娘們色藝雙絕,唱首吧?!?p> “十殿香,檀煙熏閣暖,回首深閨冷床??偸乔Ч{紙,不過空歡喜一場,淚與相思共千行,端的是傷?!鼻妍愊勺映剑櫯?,巧笑嫣然,仿佛是楚楚動人的絕世珍寶。
“六道亂,槿色染玉殤,清倌青樓傾八荒。忘川是望穿,彼岸相思花舟上,黃泉奈何孟婆湯,璧人成了雙?!豹毠码x飲盡杯中酒,一杯一句。
七杯飲盡,七句成!
“郎君接的工整,為何偏生最后一句出了差錯?”她行了個萬福禮,舉止像個大家閨秀似的。
“我獨孤離,素不喜格律規(guī)調(diào),添一詞少一句任我心意而行!”
“獨孤兄難道行文也要用這個名字,那不是太過囂張了些?”白夜想從酒桌前再挑一壺‘將相和’,結(jié)果失手打翻了面前的酒杯,他心痛地想去舔上兩口,卻被段蠻嫌棄的眼神趕了回來。
獨孤離沉吟了一會兒:“那該叫個什么名兒好?”
龍入云盯著眼前的一壺蘭楓凰呼道:“納蘭!納蘭人!”
“這名字好,有采蘭的意思在了,意境深遠(yuǎn),當(dāng)浮一大白!”赫連錦書拍手贊道,為此又干了身前的一碗美酒。
獨孤離喜道:“不錯,那便叫納蘭人,我納蘭人素不喜格律規(guī)調(diào),添一詞少一句任我心意而行!”
那清蓮仙子低身打趣道:“納蘭先生的名號,我等早就素有聽聞了?!?p> 獨孤離哈哈哈大笑起來,笑這姑娘著實是會說話,通人心,撓著了獨孤離的癢癢處。
“哈哈哈!”他轉(zhuǎn)頭問那年長的鄭家兄弟,“鄭兄身上可帶了銀錢?”
鄭天霆瞄著對桌上段蠻身前的一桌子美酒佳肴有些貪了,隨口回道:“自是帶了的,總不能待會打白條走人吧?!?p> “獨孤兄是想問你,是否帶足了錢,他想為兩位姑娘贖身?!饼埲朐婆牧肃嵦祧话驼疲胱屗逍研?。
“那有些什么意思!”赫連錦書摸著桌椅到老白身前,從老白身后的眾多包裹中摸出一個丟了出來,銀兩在包裹中碰撞發(fā)出叮當(dāng)作響的美感,甚至從微露出的一角里散發(fā)黃金的光澤,“獨孤兄,我借你!干脆把整座樓子買下來算了!”
“買下來算了!”段蠻啃著一只百雕叫花雞附和道。
“好!赫連公主果然爽快!還望日后生的孩子也是這般爽快,照顧照顧我們這班不出息的兄弟才好!”白夜打趣道。
“好??!白夜你個臭老頭連這些都想到了,不過我也早就想好了兒子的名字,就喚作玹,不求他是塊美玉,只要他是塊僅次于美玉的石頭平安度過一生便是了?!?p> “你怎知一定是個兒子,萬一是個女兒呢?”鄭天霆到底還是忍不住了,撲到段蠻的桌前就開始搶他碗里的牛肉,一邊還插科打諢道。
赫連錦書撓了撓頭,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清倌人,你若是生了孩子想叫個什么名兒???”
狐媚的靠在獨孤離肩頭回答道:“夜淑這名字可好?夜下淑女,最得人心愛?!?p> 獨孤離聽懂了,笑了笑,親了她一口,引得她滿臉羞紅。
“奴若有個兒子,便喚他瑾,希望他人如其名得些貴氣,為人如玉般盈滑,又有美貌。若有個女兒,便取名叫做玥,上古傳說里的神珠,亦是我的掌上明珠,小字紅妝,奴平生最喜歡納蘭先生的‘玲瓏十里紅妝,眉琉璃玉煙凄殤’?!?p> 獨孤離萬萬沒想到她是真聽過自己詩詞的,還知道自己是原作者,心下又對這姑娘高看了幾分。
獨孤離扔下酒葫蘆,走了,當(dāng)年的首惡已經(jīng)伏誅,無論他尸身何在,不是皇帝的他已經(jīng)不在獨孤離眼里了,他只是哭。
“吾之故友,為卿復(fù)仇去,又添賦愁強說愁,欲語還休?!彼髦略~去了,笑得離然。
山亭。
“孑然,干的不錯?!倍藡鍖χ谟百澷p道,這是北修派給她助她成事的殺手。
“皇上!皇上!”她喚醒皇帝,“怎樣?還好我曾經(jīng)教給您這套閉氣大法,讓人誤以為你死了,不至于讓那群喪心病狂狼子野心的賊子傷了您,我也好叫孑然救您回來?!彼裏煵鬓D(zhuǎn),甚是妖嬈。
“好!不愧你長了一張與十八相似的臉,連行事也與她一般,都是寡人的賢內(nèi)助!”
而端嬪又取出刀來一刀一刀扎進(jìn)皇帝的心窩里,用吐氣如蘭的語氣悄聲道:“您還記得我當(dāng)年為什么會被貶為嬪嗎?”
“是因為十八平日最是疼你,她害了瘋病時你執(zhí)意為她說!??!”他終于忍受不了劇痛了。
“您死的瞑目了?!倍藡鍡壛说叮敛潦?,叫上了孑然:“走吧,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