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沐兒拿出早早備好的衣裳,就要幫若琉換上,說是頭飾且先放一邊,穿了衣裳或許便知道如何選擇了。
衣裳以淺粉色為主,繡著幾朵不拘一格、錯(cuò)落有致的桃花,衣領(lǐng)和袖口處以白邊相接,外還有一件薄薄的輕紗制的衣衫,下罩淡蘭煙紗散花裙,猶如春日薄霧中閑看桃花朵朵,隨風(fēng)飄零,給這徹骨的冬日添了幾分暖意。
這樣別出心裁的樣式,定是整個(g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件,連同它的一針一線,盡顯設(shè)計(jì)者的用心和繡工的技藝。
這件衣裳,若琉從未見過。
她沉吟片刻,想來應(yīng)是不言傳話來時(shí)一同帶來的,只是如此好看、讓人不禁心動(dòng)的衣裳,此刻的她并不想穿在身上。
若琉開口道:“沐兒,重新?lián)Q一件吧。”
沐兒著急了起來,語氣明顯有些急切:“姑娘不是素來喜歡這般淡雅的顏色?這件衣服無論是做工還是樣式上,我覺著都符合姑娘的喜好,況且這大過年的,不是都要穿新衣,取辭舊迎新之意么?”
若琉微笑著搖頭,緩緩道:“明日才是元日,沐兒莫不是忙忘記了?今日穿了,到明日豈不也成了舊衣?將我?guī)兹涨按┑哪羌渚G衣裳拿出來罷?!?p> “姑娘……”沐兒有些不情愿,仍舊杵在原地,“這可是爺讓不言送來的。”
“我知道。”若琉淡淡道,面上笑容依舊。
“那姑娘為何不穿著?等爺來時(shí),不正好給他瞧瞧……”沐兒的聲音越是往后越是小了。
可一字不落地進(jìn)了若琉的耳朵。
“什么?沐兒。方才你說爺會(huì)來?”若琉扭過頭,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疑惑的黛眉之下的眼睛中放著光芒。
“我……”沐兒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責(zé)怪自己一時(shí)嘴快,不言千叮萬囑的,讓她不要告訴姑娘,若到時(shí)爺不能來,反倒是會(huì)傷了姑娘的心。
可猶豫一會(huì),沐兒還是全盤托出,“不言說晚上爺會(huì)悄悄溜出宮,來看望姑娘,只是到時(shí)能不能來,什么時(shí)候來,卻并不知曉?!?p> 她總覺得沐兒與往常有些不同,竟是如此。
若琉重新坐好身子,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笑意,可唇邊卻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笑容:“沐兒,快,快幫我梳妝。”
“是,姑娘。”沐兒笑若燦陽。
沐兒盡心地為若琉梳妝,有了衣服的搭襯,頭飾上的選擇便有了一定的方向,她選了支白玉流蘇簪,再加以幾個(gè)花似的配飾,與此刻衣裳上的花紋相得益彰。
真真像是春日里空中飛過的幾行白鷺。
可畢竟是冬日,多了幾分暖意的顏色,依舊抵擋不住周身感受到的寒冷。
“沐兒,方才你也說這過年的,怎么沒有一點(diǎn)艷麗的顏色?”她忽然想與平日有些許的不同。
“姑娘這般好看,何苦愁這顏色艷麗與否,再說了,姑娘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一身淡雅已是足夠,等爺看了,定是歡喜的很?!便鍍鹤焐险f著,手里的動(dòng)作是一刻也不歇息。
若琉禁不住笑了起來,她真是頭一次見沐兒將黑的說成白的,雖說往日里也沒少說話,可從未見她說話的功力能如今日這般。
沐兒的話,確實(shí)聽著舒心。
待到一切妝點(diǎn)完畢,沐兒前后左右仔細(xì)打量了若琉一番,方才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或許這也是她第一個(gè)尤為精心的作品吧。
今夜,茶樓的掌柜、石婆婆等一直在茶樓的人歡聚在茶樓的大廳,大門敞開,門口是穿著新衣的若琉和沐兒,正笑嘻嘻地放著鞭炮。
只是不過一會(huì)兒,二人便進(jìn)了屋,一同哆嗦著身子,拍去身上的落雪后摩挲著雙手,企圖讓冰涼的雙手獲得些許的暖和。
“若兒姑娘,沐兒,快來吃些熱食好暖暖身子?!笔牌藕吞@的聲音從席間傳來。
“好,就來?!?p> “若兒?!庇钟腥藛玖艘宦暼袅鸬拿?,聲音是從她身后傳來。
若琉轉(zhuǎn)身,循著聲音去找它的主人。
隔著漫天飛雪望去,灰墻黑瓦在在雪地之上顯得格外清晰。
雪地上還有一些凌亂的暗處,是她方才與沐兒一同玩鬧時(shí)留下的腳印。
只是盡頭的一端,突然有一點(diǎn)并不明顯的白色慢慢靠近,若不是下方顯眼的黑色,難以看出是有人來了。
若琉輕輕蹙起好奇的眉頭,聲音不像是胤禟的聲音,京城里她并不認(rèn)識(shí)多少人,而這時(shí)會(huì)來,會(huì)是誰?
正想著,來人已經(jīng)近了,手中撐著一柄素白的蘇州油紙傘。
傘檐略低,遮住了他的面容,唯有傘面上幾點(diǎn)若榴色的紅梅。
若琉一怔,想起那時(shí)茶樓中花開正艷的若榴樹。
她看著這紅梅,仿若是正盛開的若榴花。
傘下的他,一步一步,拂開面前的飛雪,緩緩朝著她走來。
他握著沒有一絲裝飾的傘柄,傘檐微微抬起,露出胤禟略顯蒼白的面龐,本是清澈的雙眼里竟多了一層淡淡的薄霧,日未升霧未散。
胤禟捂著雙唇輕咳了兩聲,才抬眼用著沙啞的聲音,道:“若兒,對不起,我來晚了。”
有一瞬間,若琉甚至以為自己恍然在夢中,直至胤禟沙啞的輕咳聲。
她本舒展開的眉頭又緊蹙起來,連忙拉著胤禟的衣袖,想將他拉進(jìn)屋內(nèi),可手上卻傳來一股相反的力氣。
若琉焦急地轉(zhuǎn)過頭:“爺,外邊冷?!?p> “若兒,我站一會(huì),便要回去了?!必范K站在原地,不曾移動(dòng)分毫,他回以一抹淺笑,若琉身后的燈光倒映在他的雙眸里。
“爺,至少,至少喝盞熱茶……”她還記得她感了風(fēng)寒時(shí)所受得罪,她不愿他加重。
“若兒,來,讓我抱一下?!彼硢〉穆曇簦棺屓擞X得格外的溫柔。
若琉皺著眉,卻不自覺向他靠近,輕輕依偎在他的懷里。
她這才看清胤禟身上的衣服。
暗紅色的袍子,身前身后皆有用金絲銀線相間繡著的四爪行蟒,黑金色的腰帶,與同樣是以黑為底、繡著金黃花紋的領(lǐng)口袖口相互呼應(yīng),腰間左右兩側(cè)掛著青翠玉佩。
這樣精致的做工,舒軟的面料,比往嘗她所見過的胤禟的衣服都要好上千倍。
顯然,紫禁城中正舉行著宮宴。
他是溜出來的。
“若兒,今夜的你,真好看。”胤禟在若琉耳邊輕語,聲音低沉而沙啞。
若琉的臉貼在胤禟的胸口,感受著他此刻的溫暖,聽見他的話,微微泛起紅暈,可并不真切。
她默不作聲,卻更顯嬌羞。
“若兒,我是偷偷溜出來的,我……”他頓了頓,“我該回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