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琉與沐兒,一前一后,對著上座半蹲行禮。
“爺?!比袅鸫鬼?,可有可無地笑了,但她的一言一行,皆是標(biāo)準(zhǔn)的宮中禮節(jié),格外得體。
“起來罷?!必范K略一抬手,緩緩走上前,舒展眉目成笑顏。
他將雙手搭在若琉的雙臂上,張開的嘴幾欲大喊而出,卻盡量壓低了聲音,用著只有若琉才能聽見的聲音。
“若兒,我來接你進(jìn)宮了?!必范K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再沒了之前的沙啞。
想來,他的風(fēng)寒已是好了。
若琉抿起嘴,回以淡淡微笑,可她頷首淺笑的模樣,在他人眼中只是嬌羞。
“好了好了,還如這般站著?我這老婆子見了都覺害羞,日后在宮里,還怕沒有這些時候么?”石婆婆端了兩杯“離別茶”來,一進(jìn)門,便瞧見二人惜惜相見的場景,不免打趣道。
“石婆婆……”若琉側(cè)過身,望著石婆婆埋怨道,臉上似有一陣一陣的紅,眼中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胤禟亦將雙手收回,一只背在身后,另一只握成拳,頂著下唇干咳了兩聲,又背過身去,一如來時的不茍言笑。
“爺,請喝茶?!笔牌沤o胤禟遞上一杯熱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張了張口,本想再說些什么,終還是咽了回去。
她想說的,該說的,她都說過了。
多說,反而不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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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言去請若琉時,胤禟是一人在前廳坐著,石婆婆便進(jìn)了門,向他行了跪拜禮。
他連忙去扶,卻扶不起有事相求之人。
他聽得石婆婆說:“爺,老婆子身份低微,早已是一只腳踏進(jìn)棺材的年紀(jì),本不敢奢求爺許下什么承諾。而今,還請爺能夠看在老婆子多年的侍奉上,許我這老婆子一件事?!?p> “婆婆快快請起,只要胤禟能夠做到的,便一定辦到?!笔牌攀撬娜槟?,這多年情誼,他早已將她當(dāng)作是長輩。
“爺?!笔牌畔蛩萘税?,并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繼續(xù)道:“這段時間同若琉姑娘相處以來,老婆子早已將姑娘視為自己的孫女。姑娘生于市井之地,亦嘗盡其中疾苦,若不是爺相救,她亦不會到這茶樓里?!?p> “婆婆……”
“爺,盡管如此,姑娘依然保留著孩童的天真爛漫,實(shí)屬難得,可宮中兇險,遠(yuǎn)不比茶樓的悠閑散漫,爺身在皇家,日后定是……”
“婆婆,您的意思胤禟明白,我會照顧好她的。”胤禟打斷石婆婆的話。
“有爺這句話,老婆子自是放心,只是如今,姑娘她不諳世事,不知人心險惡,怕是將來在宮中會遇人不淑、遭人陷害,到時還請爺能夠護(hù)她周全?!笔牌旁侔萘税?,見胤禟點(diǎn)頭,方才起身。
“婆婆放心,若是可以,我亦希望她可一直天真無邪,永不諳世事。”胤禟與石婆婆雙目對視,語氣異常堅(jiān)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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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婆婆又將另一杯熱茶遞給了若琉,不舍道:“姑娘,日后若是想回來了,便回來瞧瞧,婆婆可是會想你的?!?p> 若琉的雙眸微微濕潤,眼誆泛起明顯的紅色,她一口將茶飲盡,放下茶杯,緊緊地抱著石婆婆。
她的眼中,一顆晶瑩的熱淚順著臉頰滑落,語氣里帶著哭泣:“婆婆,我也會想你的,會……想你的?!?p> 石婆婆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紅著雙眼,卻強(qiáng)忍著她的不舍,她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又不是日后再也見不著了,婆婆一直在這呢。”
“好,我不哭了?!比袅鹗栈厥稚系牧?,用衣袖擦拭著眼角,扯著嘴笑著答應(yīng)。
“好了,不過是進(jìn)宮罷了,若兒想回來我便帶你出宮,如此可是好了?”胤禟笑看若琉的眼睛,安撫道。
這樣的場景,不明人看了還以為是生離死別。
他本想這般打趣,可“死”一字并不吉利。
“嗯?!比袅饝?yīng)了一聲,漸漸撫平了自己的情緒。
胤禟朝著不言的方向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不言從沐兒那拿過若琉的行囊。
他又將目光重新投向若琉身上,輕輕一笑,開口道:“走吧?!彼麥睾偷穆曇簦缗饕话懔鬟M(jìn)若琉心間。
若琉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想起什么,退到沐兒身邊,雙手拉著沐兒的臂膀,又用懇求的眼神詢問道:“可以讓沐兒陪我一起去嗎?”
胤禟心內(nèi)有一絲猶豫,面上卻是極為平靜,他沉默了一會,深深地看著若琉的眼睛,緩緩道:“也好,如此,也能有個伴?!?p> “嗯嗯?!比袅鹈奸_眼笑,到時她便可以與沐兒一同去見識見識紫禁城中的御花園了。
花開四季,永不凋謝,會是怎樣的盛景?
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一路上,若琉都同胤禟坐在馬車?yán)?,心中幻想著今后的生活,可是她從未去過皇宮,半響的工夫,也沒想出什么大概的場景。
轉(zhuǎn)眼,馬車入了神武門,??吭谝慌浴?p> 下了車,入眼的建筑滿是金碧輝煌,規(guī)范嚴(yán)謹(jǐn)?shù)牟季?,遠(yuǎn)望是清一色的朱紅和金黃,沒有過多的裝飾,卻能在其間感受到它們的精巧堂皇。
若琉不禁升起一種敬畏之感,心靜如止水,可嘴里竟是大氣不敢出。
不言無聲地走到若琉身旁,小聲提醒道:“姑娘,在紫禁城中,可要謹(jǐn)言慎行,爺讓奴才帶著姑娘去住處瞧瞧?!?p> 進(jìn)了宮門,不言立刻改了自稱。
若琉微微錯愕,明明她知道不言的身份,可他第一次這般稱呼自己,她還未習(xí)慣。
她很快收起自己的情緒,點(diǎn)了點(diǎn)頭。
愛新覺羅·胤禟住在乾東五所,一同的還有十阿哥、十三阿哥,但各個寢宮之間都是獨(dú)立的,彼此互不干擾。
一入門,宮殿內(nèi)厚實(shí)高聳的墻壁涂以鮮艷的朱紅色,就連雕花的門窗、粗大的木柱,都是一樣的朱紅色,給人以一種喜慶之感。
如果說殿外給人以壓抑,那么殿內(nèi)便給人以歡快。
“日后,姑娘和沐兒便住在此處了。”不言稍稍停頓,有些猶豫,一個字一個字脫口而出,“日后姑娘和沐兒在人前只能是宮女的身份。”
“不過姑娘放心,殿中的雜事都有人做,無需姑娘操勞?!?p> “知道了。”既來之,則安之,她也明白些許道理。
“好,那姑娘收拾收拾,奴才便不再打擾了?!闭f完,不言想要離開。
“不言……”若琉叫了一聲,不適應(yīng)地繼續(xù)說道,“公公,如今我也是宮女了,不必再以姑娘稱呼了?!?p> “姑……”不言笑了笑,“若琉提醒的是,倒是我考慮不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