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恰好是第四天,因?yàn)轭^一天降落在這個世界是在晚上,所以他大概還有十幾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那之后張柯就得魂穿回去。
今天一整天,張柯都花費(fèi)在了四處閑逛上,主要的目的除了搜尋新鮮寫作素材,也是更主動地了解這個世界,見微知著,小攤小販不經(jīng)意的話里面就蘊(yùn)含著這個王朝的風(fēng)云涌動。
他的活動范圍還只是這座不算大的京城,對于步行來說雖然已經(jīng)是很大,但終究只是個城市,張柯覺得,這個時代肯定還有更為精彩的故事存在,就在城郭之外的廣大天地中。
這次回去之后,估計(jì)要休整個兩三天去處理瑣事,然后他需要調(diào)整出一大段空余時間,這樣才能維持一個穩(wěn)定的穿越窗口期。
畢竟這次來這里沒能找到依靠自己穿越的方法,而地下街那個鬼地方,他是不敢再下去了。
苦于這個時代的落后信息水平,張柯晚上沒有什么安排,連八卦都沒得嚼?;鹚俪酝晗?,還能再逛一會兒,說不準(zhǔn)能碰見賭場贈予他一枚銅錢的書生,還得跟人家道一聲謝。
這時,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從背后傳來。
這腳步聲從容不迫,和街上任何人都不同,市井百姓各自為生活奔波,就算停下來休息,腳步也是沉重的。唯獨(dú)身后一個人,腳步輕得如同踩在云端,不染塵埃。
對了,還有一個和踩了狗屎似的咋呼的腳步聲,想必心中裝了很多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反而有些無所適從,邁步子的時候都在猶豫。
張柯趕緊端起瓷碗,將剩下的茯苓湯一口咕嚕咽下去,往桌上拍下幾塊銅鈿,等著伙計(jì)拎著小秤來稱。
也是到了這個世界的第三天中午,他才想清楚,為何擁有了制式的銅幣、銀幣和紙幣之后,碎銅和碎銀還是如此流行。
生產(chǎn)力不夠,這幾百年里,淺銅礦和銀礦快挖完了,并且因?yàn)槲鞣竭€在中世紀(jì)徘徊,也沒有地球歷史中清后期大量的白銀流入,自然銅和銀成了緊俏的資源。
就在張柯等待的空當(dāng),視線也是低垂在腳面上,可意料的事情照舊發(fā)生了,白衣青年不聲不響坐在了桌子對面,要了碗冰鎮(zhèn)酸梅湯。
無奈,張柯只能裝作忽然看見熟人,抬起頭笑瞇瞇道:“喲,長云兄,晚上也出來逛街了?”
沒等對面的白衣公子說話,張柯感受到自己被推了一把,接著一個身材高猛的青年就硬擠著坐到了自己的板凳上,同時投來耐人尋味的欠打眼神。
張柯心里腹誹,這人真是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但表面還是掛著笑臉問道:“這位是?”
呂長云不愧是書香門第出身,趕緊站起身,不動聲色騰出位置,同時介紹道:“這位是盧衡盧公子,是鄙人的朋友?!?p> 他伸手請盧衡坐過來,同時說道:“盧兄,這位就是我和你提過的南方來的張少俠了。”
盧衡本想著在這等街頭小店與人會面,實(shí)在是寒磣,便要給這個不懂規(guī)矩的小子一個下馬威。
可一向居高建瓴的長云公子居然率先發(fā)話,他在心中暗暗吃驚,不由得將這個身量低他一疇的年輕人看做隱匿在市井中的高人,高看了一分。
他這種自幼受到官場長輩熏陶的真紈绔,就算再蠻橫,畢竟不是真傻,一個彈起身,笑著抱拳招呼道:“哎呀,原來這位兄弟便是張少俠!”
他眼珠滴溜一轉(zhuǎn),酒勁上涌,說話又不經(jīng)過腦子了,“這樣!既然是呂兄的朋友,我盧衡也就認(rèn)你這個朋友!咱去掛月樓,正好請了白花魁,我平時還養(yǎng)著一批善于侍奉人的下女,張兄可有意思隨我去……”
他嗓門極大,半條街的人一下子都捕風(fēng)捉影地聽見了某人揚(yáng)言要對什么什么花魁和女婢行齷齪之事。
長云公子臉色立馬難看起來,心想這廝酒性發(fā)作真不是時候,讓張柯誤以為自己私下和這種草包紈绔來往,豈不是有損自己的形象。
他趕緊將盧衡拉過來,按坐到了長板凳上,賠笑道:“盧公子他剛剛喝醉了,現(xiàn)在還沒醒酒,張兄莫要見怪?!?p> “不會不會,這,盧公子一看就是好酒量的真漢子,小弟佩服還來不及呢?!?p> 張柯雖然這樣拍了馬屁,但他心里想的是,就這個時代的酒精度數(shù),能喝醉還真是高人。不過,這種又嗜酒又狎妓的膏粱子弟,還是不要接觸得好。
但盧衡聽罷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兄弟!就憑你這句話,你這朋友我交交交定了!來,上酒!”
還沒喊完,他一口氣沒接續(xù)住,酒氣翻涌入腦,一個沒止住,轟然癱在了桌上。
“盧兄,你是真喝醉了?!?p> 呂長云無奈地將盧衡攙扶下來,任其靠在墻上,又跟旁邊滿臉詫異的小二多要了一碗酸梅湯。
他重新轉(zhuǎn)向張柯,還是很耐心地問道:“張兄這兩天逛的怎么樣,有沒有你們那邊好玩?”
張柯一愣,才發(fā)覺他是用現(xiàn)代大白話和自己交流。這樣也好,省的讓旁邊支愣起耳朵的一眾看客投聽了去。
于是他也懶得糾結(jié)文鄒鄒的說話方式,換了平常的調(diào)子說道:“害,我昨個和今天把附近幾個坊大致走了一遍,最遠(yuǎn)到過皇城腳根下,晚上就到勾樓坊這邊轉(zhuǎn)轉(zhuǎn),這邊簡直就是美食一條街,不過竹龍坊那邊就不怎么去了,昨天差點(diǎn)栽在賭場里面?!?p> “賭場你也去過了?贏了多少?”長云公子貌似對此頗有興趣。
“什么呀,那里邊都是出老千,吃人不吐骨頭,這一類黑色產(chǎn)業(yè),放在我們那邊都是要取締的,違法!我也是不小心闖進(jìn)去的。”
“還有呢?怎么沒去找我?我住的離你可不是太遠(yuǎn)。”
張柯聳聳肩,“可不敢打擾你了,你又是把院子借給我住,又幫了我大忙,聽說你還有好幾家酒店要經(jīng)營,你這簡直是社會成功人士的模板嘛,我就一個無業(yè)游民,自己到處閑逛就好了,不耽擱你做生意。不管咋說,都得謝謝你了?!?p> “得,你可別再謝了,這兩天都謝千八百回了?!?p> 呂長云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酸梅湯,絲絲酸甜在舌尖滾動,讓他不禁眉頭舒展,隨后,那一絲冰涼在四肢百骸中蔓延開,方才的悶熱煩躁都一掃而空。
“小二,再加一碗!”
此時,盧衡臉緊貼著桌子,實(shí)則已經(jīng)醒了有半天了,但呂長云那只腳仍然死死踩著他的腳面,他只得繼續(xù)裝昏。
而逸散開的一股酸甜氣味已然撩動了他的味蕾,讓他直咽口水,卻只能在心里嘟囔,這兩位怎么還沒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