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是誰
海棠從薄素伊落入池塘發(fā)高燒說胡話到咒罵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嘰嘰喳喳的沒帶停歇，當(dāng)看到薄素伊起床卻穿上了男裝時，那張罵人的嘴終于停下來轉(zhuǎn)而對著自己的小姐苦口婆心地勸著：“小姐，您生病了，這才剛好就又要出去？小姐若是想要出去散散心走一走，那也要等風(fēng)寒徹底好了才能出去啊，您不知道，這雖是春季，可是京都濟(jì)陽還是非常冷的……”
薄素伊將頭發(fā)干脆利落地束了腦后，冷靜地問：“你是要和我一起出去，還是在院子里呆著？”她從小就不是一個拘禮的女子，沒少往外跑，也沒人管她，其實也落得逍遙自在。
海棠閉了嘴，“一起?！?p> 薄素伊畫了一幅宋辭涼的十五歲時的肖像，雖然他十五歲長什么樣子既不清楚了，不過輪廓已經(jīng)清楚了，她寥寥幾筆勾勒出他清絕的面容，海棠湊過去一看，驚呼：“啊，好俊的男兒。這是哪家公子啊小姐？您這次出門就是要去看心儀之人？”
薄素伊瞥了眼口無遮攔的侍女一眼，將畫扔給了她，言簡意賅道：“這是我要找的人。”
海棠一臉的我懂我懂，她對著畫像稱贊一番后，又沒腦子地問：“不過小姐……呃，公子，為什么不把紫鵑也帶出來??？幾個人一起找會更快些啊。”
薄素伊靠在車廂內(nèi)半睜著一只眼，“因為你好用。”
海棠撓了撓腦袋，愣是沒想明白這個好用的意思，不過她當(dāng)作夸獎了，笑瞇瞇地收下了主子的贊美。
輕客街是北梁販賣人口的合法集市，這里聚集了南來北往的商人和各種以人為商品的貨物，活不下去的一家人販賣兒子女兒給人作小廝作妾，無家可歸的人給自己再尋找安身之處，他國流浪的士人被騙被捆綁至此……吵吵鬧鬧，罵罵咧咧，哭哭啼啼，喧鬧不止。
薄素伊連著三天去了輕客街找人，都沒有找到。照理說宋辭涼那副容貌，走在哪里都是焦點，引起轟動的。莫非此刻他還沒有被賣？
海棠再次詢問是不是還去輕客街時，薄素伊皺眉，心念斗轉(zhuǎn)吩咐車夫去了醉春樓。
“公子……您要去醉春樓？您……瘋了嗎？”海棠快被主子嚇?biāo)懒?，“這種地方豈是正經(jīng)女兒家去的？公子，小姐，您是定遠(yuǎn)侯的嫡女啊，被人知道了這名聲都是要毀了的啊，日后您的婚事就難了……”
薄素伊平靜地看了她一眼，聲音平靜道：“你聲音再大些，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我去了花樓?！?p> 海棠：“……”
薄素伊只是將馬車停在了醉春樓后面的一條巷子里，她多多少少知道一點點關(guān)于醉春樓做買賣的事情。
醉春樓作為京都第一花樓，排場和奢華程度自是不必說，也因為生意夠大，名聲夠響，銀子夠多，所以手里有“好貨”的都紛紛主動前來，從后面巷子里進(jìn)去驗貨，若是貨色足夠老板心動，那銀錢自是不會低的，當(dāng)然，若是有耍無賴的，這里面揍了人，仍在外邊巷子里也不會惹事。
連著四天，薄素伊將馬車停在這，沒有遇到找的人，這樣守株待兔，無疑是最慢的。等待過程中薄素伊考慮了很多，她應(yīng)該建立屬于自己的情報網(wǎng)，前世若不是依靠軍方情報，又怎會著了道，中了奸計！
時辰尚早，薄素伊見海棠在馬車內(nèi)睡得昏天暗地，嘴角都快冒口水了，無奈地把人推醒，“我想吃冰糖葫蘆了，你要不去給我買一串？”
“哦哦哦……好的小姐，呃，公子。”
“海棠。”薄素伊忽然又開口，小侍女快跳下馬車了，又縮回腳，茫然地看向她，等著吩咐，薄素伊瞧見對方什么都不知情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她上前輕輕地握了握海棠的手，溫?zé)崞つw，帶著活人的溫度。
她死后的那三年，看到了海棠的結(jié)局。聽聞自己戰(zhàn)死，尸骨無存，她差點哭瞎了眼，女扮男裝前往邊塞要為自己收尸，最終遇天山雪崩，客死異鄉(xiāng)。
重活一世，薄素伊慶幸之余又滿懷感激，她沒有刻意去想這些人的結(jié)局，只是海棠剛剛轉(zhuǎn)身走卻熟練地將毛毯蓋在她腿上時，令薄素伊不由得想起了她死前抱著毛毯葬身雪海的樣子。
海棠沒心沒肺慣了，也沒有覺察出什么異樣來，她反手抓住主子的手，“公子，你是不是覺得冷??？你的手很涼啊，我給你暖一暖吧。”說著她雙手抱住薄素伊的手搓了搓，還小心翼翼地哈氣。
“我沒事?！北∷匾疗届o地收回手，“對了，我找人這件事情，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就算到時候找到了，你也當(dāng)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p> “遵命?！?p> 薄素伊含笑看著她蹦跳著離開，她靠在車廂一側(cè)，思緒萬千，一閉眼又是熟悉的血，或是一個個倒下的身影，她猛地睜眼，耳畔傳來風(fēng)聲。
車簾輕卷，寒風(fēng)過。
利刃穿透稀薄的空氣，薄素伊利索地避開，出手急如閃電，迅速打落來人手中的匕首，右手順勢抓住其手腕狠狠向下翻折，左手成鷹爪，快準(zhǔn)狠地扣住來人脖子，隨即不情面猛地將人甩在車廂上，她欺身壓過去，命脈被人摁住，偷襲的人瞬間動彈不得。
薄素伊原本以為此人是有備而來，至少他一開始攻擊過來的殺招倒是有模有樣的，但萬萬沒想到這個人穿得破破爛爛，爛布條還臟兮兮的，她隨意地打量，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對方身上多處血痕，就是這么的小小動靜，馬車內(nèi)鋪著的綢子已經(jīng)被猩紅的血染色。
不過薄素伊并沒有放松警惕，“你是誰？”她壓低聲音問，“誰派來的？”
之前的攻擊好像消耗了對方過多的力氣，他竟然也任由著薄素伊壓著，沒再反抗，對方的嗓音沙啞得好像是被沙石磋磨過似的，沒有一點動聽可言?！耙獨⒁獎?，悉聽尊便！”
“倒是個有骨氣的?！北∷匾晾湫Γ杆俚攸c了對方的穴道，沒有任何憐惜地將人掀翻，“逼問這種事，老娘從來……”剩下的話，在看到那張臉后生生地哽在了喉嚨，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之前此人一直背對著薄素伊，現(xiàn)在她掀翻了對方的身體，露出那張臉來，實在是……陌生又熟悉。
身上臟兮兮，滿身傷痕，臉卻被擦得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傷疤破損那張完美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