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京都,一家茶樓三樓包間內(nèi),圓形的桌面旁,坐著一名身著青衣道袍的中年道姑。
她左右兩邊,各立著一名蒙著面巾,只露出一雙秋水般眼眸的青衫女子。
雖然包間內(nèi)有三人,卻很靜,靜得出奇。
時間慢慢的流逝著,包間外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里面的平靜。
隨著包間門打開,慕敏柔披著火紅披風(fēng)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弟子給師傅請安!”
“起來吧,”中年道姑眼簾微掀,“那件事辦得如何了?”
“回師傅,那南絮果真如師傅猜測那般,不懼毒藥。”
“可留下甚把柄?”
“師傅放心,那兩名死士已死,今日之事,不會有人得知真相?!?p> 慕敏柔對于自己的師尊靜月道姑,還是有著幾分敬畏之心,因此在她面前,顯得特別恭敬。
靜月道姑掏出一個瓷瓶,“此乃你所中之毒的解藥。”
慕敏柔接過解藥,“多謝師傅賜藥!”
“你既已失身于靖王,靖王又有意迎娶你為側(cè)妃,便允了他!”
“師傅……”慕敏柔心中一顫,繼而想起那人的無情,且如今自個的確與他已再無可能,這一切皆是拜南絮所賜,想到南絮,慕敏柔幽幽的回答,“徒兒會入靖王府的,”靖王府,將是我另一條路的開始!
靜月道姑把她的神情收入眼底,眸中閃過一道暗芒,“為師再與你說一遍,入靖王府,你只需盡量攏住靖王的心,蟄伏下來即可,未經(jīng)為師允許,不得再亂動手腳!”
“徒兒遵命!”
“柔兒,你該知曉,為師所謀,它日若大事可成,為師必將那人送入你的手中!”
“徒兒多謝師傅成全!”慕敏柔喜出望外的行禮答謝,心中卻默默加上一句,但愿師傅不要食言,否則自個不知會做出何事來!
靜月道姑眸中微光閃動,她把慕敏柔牽至身旁坐下,好生安撫交代一番,才允她告辭離開。
慕敏柔告退之后,靜月道姑身旁的一名女子開口詢問道:“師傅,為何要答應(yīng)她那般條件?”
靜月道姑冷笑一聲,呵斥道:“你的是在質(zhì)疑為師決定還是質(zhì)問為師?”
出聲的蒙面女子被她這般一呵斥,忙跪于地上,“師傅莫要生氣,是徒兒錯了!”
“你知曉便好,你要記住,如不是五年前為師把你自火坑救出,你早已淪為他人玩物,做人要知足,要有自知之明!”
“師傅放心,徒兒不會心生妄想!”
“是么?”靜月道姑眸光一寒,“但愿你記住今日所言!”畢竟那人不僅身份尊貴、俊美無雙,且深情專一,如若……難保面前的女子心不會淪陷!
靜月道姑面上明顯懷疑的神色,跪于地面的女子心中再次一顫,“師傅,徒兒過往太過不堪,心中除了仇怨便是您的恩情,徒兒絕不會令師傅失望!”
“起來吧,”靜月道姑聲音柔和下來的同時,便親手將她扶起,“你亦是時候該回去認(rèn)親了!”
“師傅……”
“去吧,別忘了師傅交代之言!”
那名蒙面女子離開之后,內(nèi)室施施然出來一名紫衣男子。
他徑直坐到靜月道姑的對面軟椅之上,隨后發(fā)出一陣低笑。
靜月道姑亦不覺得他無理,望著他的眸光反而充滿慈祥。
她把剩余的那名蒙面女子屏退,待他的笑聲落下,才出聲言道:“方才為師交代的可有遺漏?”
紫衣男子此時面上已是冷漠一片,“師傅的籌謀定是很好,本王很是放心!”
望著他那冷漠的面容,靜月道姑苦笑一聲,“你放心,你所籌謀之事,我會盡力幫你,只求你放下心中的心結(jié),不要對我如此冷漠!”
“本王早已告訴過你,本王并不恨你,”紫衣男子眉間一皺,“你放心,本王不是忘恩負(fù)義之輩!”
靜月道姑再次望著紫衣男子冷漠的面容,嘆息一聲,“罷了,貧道只愿你能一生順?biāo)?,其它的隨緣隨心吧!”
紫衣男子聞得靜月道姑的嘆息聲,他薄唇緊抿,眉間皺得更緊。
良久,他站起身,“計劃已安排妥當(dāng),本王亦該回去了,你……多加小心?!?p> “你……叫我小心?”靜月道姑嘴唇顫抖著,“十年了,你我相認(rèn)十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出關(guān)切之言,不再那么冷冷冰冰,怎能不讓她激動異常。
本是轉(zhuǎn)身離開的紫色身影,因為靜月道姑所言身形頓了頓,然而只是頓了頓,隨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可,即便如此,靜月道姑還是感到滿足。
年輕時候的不負(fù)責(zé)任,年輕時候的義無反顧,終究給這孩子帶來了難以磨滅的傷害。
……
初冬的早晨,金黃的陽光灑落下來,趕走了夜晚帶來的寒冷。
京都的街頭,一條長長的火紅色隊伍往城南而去。
今日是太子往落日谷下聘迎親的日子,望著那拖著聘禮的一輛輛大紅的馬車,對于準(zhǔn)太子妃梓臨縣主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更加有了一個新的認(rèn)知。
迎親隊伍在一眾祝福、艷羨、嫉妒……中馬不停歇的朝遠(yuǎn)處走去。
大綏,黎王府,一襲火紅披風(fēng)的女子呆呆的望著同樣一聲火紅長袍的男子往外走的腳步。
眼見那火紅的身影即將離開,她忽的喊起來,“王爺,稍等臣妾片刻,臣妾有話要說。”
身后清脆的聲音傳來,宇文笙不耐的皺了皺眉,腳步還是停了下來。
昨晚收到飛鴿傳書,楚墨風(fēng)要親自前往落霞谷下聘迎親。
他整晚未曾合眼,早朝時,急急的與大綏皇永安帝告假,便匆匆趕回了黎王府。
自己答應(yīng)過她,要送她出嫁,無論如何,不能食言。
一聲火紅披風(fēng)的薛慧兒,加快腳步,急急的來到宇文笙面前。
“王爺,臣妾知曉你要遠(yuǎn)行,”她的聲音頓住,拿出一個平安符,“此符是臣妾誠心求得,王爺把它帶在身上,臣妾亦好在王府安心等王爺歸來?!?p> 宇文笙垂眸,望著攤在在粉紅色掌心上那金黃的平安符,眸光閃了閃,把那平安符拿了起來。
“多謝!”他對自己從未正眼看過的側(cè)妃,冷冷的拋下一句謝語,繼續(xù)邁開腳步往外走去。
在那火紅色身影消失之后,原地目送他離開的薛慧兒,心中空落落一片,眸中已是一片水光。
初見面時,那火紅的身影便在自己心中刻下了烙印。
嫁入黎王府,雖是以側(cè)妃身份與人同時進(jìn)府,可自己還是滿心歡喜,畢竟,終于能嫁給自己夢寐以求之人,雖不完美,總歸是達(dá)成心愿。
可是,入府后,才真正體會到何為咫尺天涯。
那人即便站在你面前,你與他亦是宛若相隔千山萬水。
即便如此,每天能看到他,薛慧兒還是心中滿足。
可,此刻,那匆匆離開的背影,無不刺痛著她那落寂的心。
“姐姐這時做甚?”一身鵝黃的趙姝瑤來到她的身邊,嘲諷的看著她,“王爺已經(jīng)離府,你這副情深模樣裝給誰看?”
薛慧兒對于她的嘲諷宛若未聞,只顧呆呆的望著遠(yuǎn)方出神。
趙姝瑤見此,忽的覺得沒勁,自進(jìn)入王府,黎王便很少留宿自己房中,即便留宿,卻未動自個分毫。
自己暗中打探,發(fā)覺薛慧兒的遭遇與自個一樣,并未真正承寵。
她不明白,黎王待她們?nèi)绱诉@般冷漠無情,那薛慧兒面上棄婦般的神色又是從何而來?
趙姝瑤望著淚眼朦朧的薛慧兒,不屑的冷哼一聲,對方既然無情,又何苦一往情深?
幾日后,落霞峰底迎來了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
馬車已是不能上山,聘禮改為馬馱著繼續(xù)前進(jìn)。
落霞谷外人不得隨意進(jìn)入,隊伍中的護(hù)衛(wèi)、士兵皆奉命在落霞峰底原地扎營,等待返程之日。
雖已是初冬時節(jié),落霞谷卻溫暖如春,入口處更是繁花似錦,四處一片花的世界。
早已收到消息的南鴻義、柳飄飄夫婦,袁立仁、苗斐玟夫婦,以及袁文笙幾人,趕在隊伍到來前來到了山谷入口。
幾人望著,與楚墨風(fēng)、南絮二人一同出現(xiàn)于隊伍前的慕思嫵,皆躬身行禮,異口同聲道:“草民恭迎皇后娘娘!”
“南大哥、南大嫂,你等免禮,”慕思嫵伸出雙手虛扶一把,又看向袁立仁、苗斐玟夫婦,“二位想必便是南絮的師叔、師嬸了?”
“回皇后,草民袁立仁,拙荊苗斐玟!”
“你二人亦請起來吧,出門在外,無須將那些個虛禮。”
“謝皇后!”
“慢著!”一襲火紅衣袍的袁文笙攔住了躍躍欲試,欲入山谷的眾人,“馬匹可以入內(nèi),其余幻月閣門人,副盟主左右護(hù)法可進(jìn),其余人在谷口百米處原地等待……”
“師兄!”一聲清脆宛若鶯啼的聲音把袁文笙,未完之言打斷。
本想借著攔截他人的時間,緩沖一下內(nèi)心那翻滾情緒的袁文笙一聽聞這聲呼喊,那壓抑下去的心緒再次翻滾起來。
他便那樣站在山谷入口處,望著并肩而立的兩道白色身影,眸中閃著泯泯滅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