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臨冬城的夜晚總是特別的冷。酒足飯飽之后,落落特意把壁爐的火點的旺一點。她們圍著壁爐坐在一起,喝著甘露,聽著那個人類女孩接著講她的故事。
“我們來極光城的第一天,在車站附近的旅館住了下來。本來我們的小分隊有七個人,可是第二天,有幾個人就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的采集到他們需要的石頭樣本,各自回家了?!?p> “我比較倒霉,直到第六天的時候,基本上所有的人都采集完了樣本,只有我和他——一個名叫巖亞的男生,還留在這里?!?p> “是分配給你們的那種巖石層特別難找嗎?”露露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來了,不斷追問著。
“是啊,我總是運氣最差的那個人,從生下來就是這樣。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chǎn)而亡,留下天生普通長相的我和酒鬼爸爸??傄?9分的成績,總是遇到倒霉的事情,就連食堂打飯的時候,無論哪次輪到我,就只剩最差的伙食?!?p> “這怎么可能!怎么會有這么倒霉的人,你肯定瞎說的,哈哈哈......”
露露想要緩解壓抑的氣氛,可是安靜的房間里,她的笑聲格外刺耳,更像是嘲諷。
“我總是比別人付出更多努力,可是我的人生,總不是那么平順。有時候我也會羨慕那些幸運的人,她們有時候甚至不那么努力、輕而易舉的,就能夠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包括愛情。”
女孩說完這句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落落真實的感受到了這些話語里面夾雜的不滿、憤慨還有無奈。
“不聊這個了,說說你為什么沒回去吧?!?p> 露露極力的想要轉(zhuǎn)移話題,她擠眉弄眼的沖著落落使眼色,落落就笑著接了她的話:“是啊,我們都很想知道。”
“那我接著從只剩我們倆的那天開始說吧。第六天的時候,眼看著一周的考察期就快要結(jié)束了,可是我們依舊收獲無果。巖亞看我沒有想要放棄的意思,他就提議,不如我們分開行動,往更遠處走走?!?p> “可是極光城太大了,我獨自走著走著,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后來我的食物也快沒有了,因為攀爬巖石層,衣服也不小心被刮破變得破破爛爛?!?p> “那那個男生應(yīng)該現(xiàn)在比你還倒霉吧,他肯定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得去找到他,不然會被凍死的?!?p> 女孩拉住要站起來的露露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他應(yīng)該早就被接走了,畢竟七天之后見不到人,學校和父母都會很著急,他們一定會聯(lián)系極光城的長老們,努力找到他?!?p> “那你......”
“我爸爸大概現(xiàn)在喝的爛醉,躺在我家的沙發(fā)上,早就忘了有我的存在了。而學校里,我就是形同透明人的存在,大概現(xiàn)在,老師都不記得我的名字吧?!?p> “怪不得你會進我們店,原來你是被人類拋棄了啊……那還回去干嘛?”露露感慨道。
這次辛運沒有接話,她低著頭,整個房間又是死一樣的寂靜。
外頭的風雪又大了起來,落落沉思片刻,掏出一張契約,放在辛運面前,柔聲說道:“簽了名字,我就可以幫你回家。只是回去之后,下次要帶著你許諾的紅茶來。”
女孩抬起頭看著落落,眼睛里星星閃閃問她:“那如果,我有了相遇之物,我可以帶來這里,祈求你幫我改運嗎?”
“只要你愿意,當然可以?!?p> 再三謝過落落和露露之后,在第二日啟明星亮起來風雪停了的時候,女孩收拾好東西,踏出了店門。
臨走前女孩告訴她們:“我叫做辛運,如果有空,歡迎隨時來暮秋城找我,如果還記得我的話?!?p> 露露站在店門口披著毯子,遠遠的看著那個人類的背影感慨道:“明明叫做幸運的人類,為什么能活的那么倒霉呢?”
“她或許積攢著運氣,準備以后換個大獎。”
“這么倒霉的人,以后能有什么好運?!?p> “想和我打賭嗎?我賭她會帶著她的好運回來?!甭渎渥孕诺呐呐穆堵兜念^。
“賭什么?”
“倘若我贏了,你就用人形陪我去逛一次暮秋城的集市。如果我輸了,我就為你學著做你喜歡的人類食物給你吃?!?p> “什么?”露露難以置信的看著落落,她沒有想到落落能提出這樣的要求,“你不是最害怕人類了嗎?”
“也許……人類也沒有那么糟糕?!?p> 落落笑了起來,她拉起露露,轉(zhuǎn)身走回店里。
興許之前帶著偏見的緣故,她總是懼怕著、擔憂著,怕自己作為精靈的能力和法術(shù)被人類的欲望利用,會破壞平衡。現(xiàn)在看來,人類也似乎,沒有那么可怕。
至少這個女孩,明知道她擁有法術(shù),明知道她是精靈,卻沒有提出無理的要求,做出過分的舉動,覬覦店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法術(shù)書和藥瓶。而是尊重的、善意的和她們,聊起了自己不那么美好的過往。
“偏見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甭渎渲匦禄氐綍狼胺鴷蝗焕洳欢∶俺鰜磉@樣一句話。
“怎么突然感慨這個?”
“我對人類有偏見,是因為我曾經(jīng),和小白擅自跑去過羅登城。”
“???”
“那時候,我們遇到了人類小孩,差不多六七歲的樣子,就和我們四、五十多歲的樣子差不多。他們欺騙我們用法術(shù)取樂,卻在我們闖了大禍之后指著我們的翅膀和耳朵,充滿嘲諷和怪笑的說著難聽的話?!?p>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異類,像是災難的化身。那種尖銳的嘲笑聲,一度讓我陷入了噩夢,后來我就對所有人類都產(chǎn)生了陰影。”
“明明精靈是維護這世界自然律法的神,他們怎么能這樣?”
露露憤怒的拍著書房的桌子,像是要把它拍塌。
“每個物種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相信自己見到新事物的第一印象,并以此為標準,不是嗎?人也好,精靈也好,我們并未深入了解過對方,卻總是用自己固有的刻板印象去衡量對方的世界,忘記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復雜多樣的。就像硬幣,哪有事物只有正面,卻沒有反面呢?”
露露若有所思的想著,認真的點點頭。隔了許久,露露托著下巴趴在地毯上望著她說道:“落落,你剛才說話的樣子好像和尚講經(jīng)的樣子啊?!?p> 落落沒有說話,她放下書走過去坐在露露身邊,摸摸她的小腦袋,她知道,露露是想和尚了。算起日子,和尚也有好一陣沒來了。
“沒事,他可能走得太遠了,就像辛運一樣,說不定哪天,他就會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