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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的格子鋪

第四節(jié) 紅茶方糖的味道

落落的格子鋪 淺淺斟 2364 2020-03-24 23:59:13

  西塞那234年冬,辛運回到家里的時候,父親一如既往喝的酩酊大醉。他安靜的睡著在沙發(fā)上,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失蹤許久了。

  果然如此,辛運一邊想著晚飯吃什么,一邊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替他蓋了條毯子,然后回到自己房間。

  “我比那些父親喝醉酒之后就家暴小孩的人好多了,我真幸運。”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揚起了一個笑容,小聲的安慰著自己。

  放下背包,她長長的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

  在這個破敗凌亂的家里,自從母親去世后整日喝得爛醉的父親和小小的她,僅僅只能靠著母親為數(shù)不多的遺產(chǎn)過日子。而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快要難以維持生計了。

  她仔細想了想,六歲以前的她日子還是要稍微好過一點的。直至并不怎么疼愛她的奶奶,因為沒錢醫(yī)治病死在了她六歲那年。

  小小的她抱著奶奶冰冷的尸體,一邊哭一邊喊著,等到她哭累了睡著,再醒來的時候,奶奶的尸體就被父親在后院挖開的大坑隨意埋掉了。

  那是她第一次體會到死亡,原來人死掉,是會變得冰冷的。不僅死掉的人變得冰冷,連父親,都變得越來越冰冷。

  “第一次對著別人說我的心事啊?!?p>  她不再想那過去的事情,躺了下來,看著泛黃的天花板感慨道,“如果可以的話,真的很想再去一次那家神奇的小店。雖然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本可以兌換愿望的吧,可是那家店,真的很棒啊,讓人溫暖又心安?!?p>  房間外面不時地傳來父親的夢話聲,辛運翻起了身,走到廚房,泡了一點點紅茶葉,放了一塊方糖,準備煮晚餐。

  明天她還要去學(xué)校,所以今天,她不得不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努力的活下去。

  每當她覺得自己活不下去的時候,她就會獎勵自己泡一小杯紅茶,再放一塊方糖,那淡淡的香味,是她記憶里、媽媽的遺物里,被媽媽愛著的治愈的味道。

  “我可愛的女兒,今天是你出生的日子,很高興你能來到我們身邊,但媽媽不能陪你長大了。無論以后活著多么艱難都要記得,媽媽永遠愛你,記得替媽媽,連同媽媽剩余的人生,一起努力活下去?!?p>  這是媽媽臨終前留給辛運最后的話,那張父親代筆寫的遺書上面殘留的,就是紅茶的味道。

  “人生真美好啊?!彼Φ男χo自己打氣,淚水卻漸漸模糊了她的眼眶。

  終于,她放下菜刀,放棄正在切的番茄,蹲了下來,放聲大哭了起來。像是宣泄不被任何人珍惜和注意的孤寂,又像是劫后余生放肆的發(fā)泄內(nèi)心的恐懼。

  為什么,她只是想好好活著,會這么難?她才只有十七歲,明明是該被寵愛的年紀,卻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意她的死活。

  她注定,是被神仙遺棄的那個人。

  那天的辛運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記得當她大口大口喝完那一杯冰冷的紅茶之后,她就再無任何食欲。

  父親依舊睡得很沉,她簡單洗漱了一下,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努力的沖著鏡子里的自己扯出了笑容,認真的開始復(fù)習(xí)功課。

  明天無論怎么樣都還是要活下去吧,要連同媽媽的那份一起活下去。辛運不斷地在心里告訴自己,只要黎明每天都會到來,她就要努力的活下去。

  所以即使她再討厭學(xué)校,第二日的她依舊如沒事人一樣,按時到達學(xué)校,回到了座位上。

  “你還好嗎?”巖亞轉(zhuǎn)過身來問了她一句。

  她禮貌的回了個微笑,應(yīng)聲道:“還好?!?p>  巖亞再想要說點什么的時候,已經(jīng)要上課了,他只是張了張嘴,轉(zhuǎn)過身去,沒有說什么。

  辛運的心開始不太平靜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捉弄她,明明她已經(jīng)努力的保持著對他的冷漠和疏離了,這個會擾亂她心弦的人依然時時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忘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巖亞總是會出現(xiàn)在她身邊。他會溫柔沖她笑,有意無意幫她說話。哦,對了,他還給過她一顆糖,可惜當時她太緊張了,根本不敢看面前這個人。

  “一定是我想多了,他那么耀眼,他可是風(fēng)云榜上的那個人,對每個人都很好,不只是我?!?p>  “他可能只是出于禮貌,才對我這么好吧,就像是對其他人那樣?!?p>  “他一定是自己也沒意識到幫了我好幾次,畢竟同學(xué)們都不記得我們班有我這樣一個人,也沒有幾個人愿意與我交好。我成績不好,穿的總是媽媽剩下的肥大衣服,不會說好聽的話也沒有特長,根本不討人喜歡……”

  “他可能,連我的名字都不記得?!?p>  “畢竟我失蹤的那天,沒有任何人來找過我?!?p>  ......

  辛運的心里反反復(fù)復(fù)的告訴著自己這些話,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的抬起頭,偷偷的盯著那個后腦勺,呆呆的望了許久。

  下課鈴聲已經(jīng)響了很久,同學(xué)們也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的收拾書包準備回家,只有她面前的那個背影,并沒有絲毫的動靜。

  辛運趴在課桌上,靜靜看著窗外火紅的夕陽,也不想回家。

  直至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空氣仿佛凝固,時間仿佛靜止,她就那樣安靜的,和他待在一起。

  “巖亞,我喜歡你?!?p>  辛運很想把這句話告訴面前的那個人,告訴他從他第一次跟自己搭話沖著自己溫柔的笑開始就是了??墒撬龥]有,她也不敢,她只是安靜的享受著這樣的時間,一言不發(fā)的暗戀著他的時間。畢竟他們第一次見面,并不是很好的回憶。

  “大概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個小丑。”辛運在心里默默的對自己說。

  回憶起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她瞬間渾身都不自在。

  那天,似乎也是這樣美麗的夕陽。她因為不小心打翻了教室窗臺上的花盆,被迫留下來打掃教室一周。

  那時候的她真的好委屈啊,明明是因為沒錢買新衣服,只好穿著媽媽那件不怎么合身的衣服,被幾個同學(xué)擠到窗邊,踩到寬大褲腿絆倒的她打翻了身邊的那盆花。

  泥土撒了出來,撒在她的身上、頭上、衣服上,所有人吃驚的看著她,嘲笑她,卻沒有一個人愿意幫幫她,愿意站出來幫她說句話,遞上一張紙。

  那天,她沒有哭,只是努力的笑著。她笑著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她笑著拍了拍頭頂和臉上的土,笑著說沒事。

  下意識的,她還偷偷看了眼那個身影的方向,卻只看到低頭認真學(xué)習(xí)的身影。她舒了口氣,還好,他沒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如果,我也可以得到這次地理競賽的一等獎的話,那該是什么樣的場景啊?!?p>  放學(xué)后的辛運一邊打掃著教室,一邊安慰著自己:“如果我得到一等獎的話,就有資格站在他旁邊啦。這樣,校長一定會站在臺上念我們倆挨在一起的名字?!?p>  她一邊假設(shè)著那時的場景,一邊模仿著領(lǐng)獎的場景,心中的歡樂似乎可以蓋過那天難過的心情。突然,教室后門被敲響了,是那個人,巖亞。

  他似乎向自己走了過來,袖子被他拽了過去,掌心被翻開,他在用手帕認真幫自己擦掌心的土,而后是頭頂衣服上的花泥。

  剛才她說的那些獲獎感言他一定都聽到了,一定嘲笑自己像個傻子。辛運這樣想著,頭更低了,她僵在原地緊握著掃帚一動不敢動,感覺到臉上滾燙的緋紅似乎蓋過了天邊的夕陽。

  面前的人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掏了掏口袋,將手掌遞到了她面前。

  “多出來的一顆,我吃不完,送你了,不用謝。”

  那手心里躺著的,是她最愛的牛奶糖。

  怎么辦,她慌了神,心臟咚咚的跳著,仿佛在這寂靜的教室里可以清晰的聽到,這次,連耳朵都紅透了。

  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少年已經(jīng)回去了。

  果然,只是同學(xué)間的隨便搭話吧。少女失落的看著窗外的夕陽,那紅如她臉龐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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