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流云扶著凌霄,跟隨倪暮雪一起追出外殿。
那團黑色氣體卻不見蹤影。
倪暮雪思忖片刻,攤開手心,化形劍氣再次出現與掌中,那劍氣懸浮至空中,形成一個藍色氤氳繚繞的罩子,將易流云與凌霄罩在其中。
“站在這里別動!”
倪暮雪說完闊步走入大殿之中。
她冷眼看了一眼大殿,柄藍法劍陡然出鞘。
瞬間一股滔天寒意籠罩大殿,以倪暮雪為中心,地板上的寒冰極速向四周蔓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個天樞殿已被厚厚的冰層凍住。
劍道第二境圓滿的景象。
那天藍色的氣罩雖然替易流云和凌霄擋住了大部分寒意,可他們依舊牙齒打顫,感覺冰冷刺骨。
倪暮雪如同站在冰原之中,一襲白影獨立,翩若驚鴻,震撼人心。
在這驚人劍意的籠罩之下,始作俑者終于無處藏身。大殿之上那副白骨突兀發(fā)出“咯咯”聲響。
然后出現了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一幕,只見那沒有血肉的白骨悚然抬起頭顱,緊接著顫顫巍巍站起身,形銷骨立,一雙空洞的眼睛冒出森森黑氣,如同兩只來自地獄的鬼眼,凝視著殿中白影。
易流云心中駭然,眼前的這一幕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
倪暮雪冷眼一凜,不見有任何動作,卻見那白骨頭頂空氣一陣劇烈攪動,竟是憑空生出一柄冰晶長劍,三尺劍身幾乎在剎那間凝成,然后朝著那副站立起來的骨身轟然砸下。
剛剛才站立起來的骨身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劍撕得粉碎。那柄三尺長劍也同時化作熒光,重新消散于空氣之中。
殿內只見冰渣四濺,以及寸寸斷裂散落一地的斷骨。
劍意化形,意到則劍到。
易流云目瞪口呆,這是他第一次見倪暮雪出手,其實都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出手,因為她身形未動,敵人卻已粉碎。
簡直就是碾壓!
看到倪暮雪這樣的手段,易流云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無論是在劍冢或是在萬獸山脈那兩場險些喪命的惡斗,至今讓他久久難以忘懷。假如當時自己有這份手段的話,根本不用如此大費心機的去如何策劃作戰(zhàn)方式,一頓猛轟就是了。
他心中終于開始對劍道第二境升起了些許期待。
倪暮雪仍舊未放松警惕,反而劍意愈加強烈。
對于那詭異的黑氣,她再熟悉不過,劍閣駐守無盡深淵三萬余年,就是與這個東西在打交道,只是萬年來,從未聽說過無盡深淵之外的地方出現這魔種,如何會在玄元劍宗出現。
玄元劍宗到底還有多少隱藏的秘密?
難道和劍石有關?
眼下這魔種依附在這副至少是真神境修士的骸骨之中,實力足可達到凝元境。
對于凝元境的對手,倪暮雪還是會有些棘手。
果然不足片刻的功夫,地上的白骨碎片開始同時滋生魔氣,那漆黑的魔氣如同觸角般向外延伸,相互串聯起來,然后碎骨逐漸聚集,很快便恢復如初,形成一具完整的骨架。
易流云見此番情形不禁眉頭一皺,這東西殺不死嗎?剛才倪暮雪的一劍看起來根本沒對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這樣下去不行,那東西散發(fā)魔氣生生不息,就算倪暮雪戰(zhàn)力再強也禁不起這樣拖。
但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情,隨即將手中那柄古老的法劍扔向倪暮雪。
“暮雪姐,用這柄法劍對付它!”
“這東西是劍石孕育的魔種,而玄華宗主臨死前為了壓制魔種,曾在這柄法劍之上注入了元魂之力。”
倪暮雪接過法劍,臉色有些驚訝,她自然不知道易流云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但看他的神色又不似說謊。
如果易流云沒說謊,那么就說明眼前這具骨身生前根本不是真神境,而是元魂境。
又一個十二境!
加上這具白骨,她在玄元劍宗這幾天已經聽說了兩個元魂境修士。
在這個連真神境修士都只有寥寥兩人的六州,任何一個元魂境可都是傳說。
至于易流云是如何知道的,當然是這柄法劍告訴他的。
而且通過這柄法劍,他還知道了一段關于玄元劍宗的隱秘故事。
那魔種說的差不多都是真話,當然也有假話。
第一,它不是玄華宗主,而是劍石歷經千年孕育的魔種。
第二,當年諸多宗門確實圍攻了玄元劍宗,只不過原因是他們擔心玄元劍宗將天誅據為己有。因為他們并不知道天誅劍靈是被玄元劍宗八位護宗長老聯手封印,而以為是玄元劍宗私藏了天誅。
第三,當時的玄華宗主的修為并不是十二境元魂境,而是十一境真神境巔峰,而且還被劍道兩閣閣主聯手所傷。若非如此,其他宗門如何敢圍攻玄元劍宗,要是玄華宗主真是元魂境修為,那么即便是劍道兩閣閣主聯手也無法讓他受傷。
而天樞殿之所以變成眼前這番光景,也是玄華宗主的一己私心使然。
玄華宗主為了保護真正的宗門秘寶,也就是這塊劍石不落入他人之手,強行布下封靈鎮(zhèn)將整個天樞殿一起封印。
他的確有私心,不過并不是為了私藏天誅,而是玄元劍宗能獨享劍石。
至于天樞殿內的一堆丹藥,以及一些功法陣法,則是丹堂弟子與陣法弟子叛宗之后,玄華宗主于半路追回,只是后來情況緊急沒來得及整理而已。
玄華宗主布下封印大陣后的一千年并沒有死,而是在天樞殿尋求破境的契機,因為此時的他本就重傷,再全力布下大陣,可以說已經是風燭殘年,隨時面臨道消。
可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某一天他突然發(fā)現劍石產生了異變,竟然孕育出了魔種。
作為真神境的他,自然明白魔種意味著什么,那很可能會讓六州多出一個無盡深淵。
魔種一旦壯大,產生的魔氣足夠將整個云州覆蓋,然后魔氣又能源源不絕地凝聚成異世角魔。
因此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魔種發(fā)育壯大,不然六州恐怕會面臨一次大劫。玄華宗主雖有私心,但很理智,還不可能為了宗門能再次興盛而不擇手段。
起初的時候他便想立刻毀掉劍石,將那魔種扼殺在搖籃之中。
但他心中又實在舍不得這么大塊可以砥礪劍意的劍石,而且又看那魔種的魔力微弱,就尋思著能不能想個辦法將劍石與魔種剝離開來。
那樣既保存了劍石,又能滅殺魔種。
只是玄華宗主這一想就是幾百年,整日冥思苦想那個可以折衷的辦法,完全忘記了時間的快速流逝。
最后當他發(fā)現魔種已經壯大時,自己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也再沒有了毀滅劍石的力氣。
這時的玄華宗主又開始陷入無盡的悔恨懊惱,悔恨自己白白浪費了幾百年時間,氣息的快速流逝在告訴他很快自己就會道隕。
他更加悔恨自己弄巧成拙,明明自己的本心是占有劍石以圖宗門再次凌駕六州,但沒想到由于自己的私心,玄元劍宗很可能第一個被魔種侵蝕。
就在他不甘閉上眼的最后一刻,卻意外地抓住了一縷破境的契機,精神竟然詭異的突破了元魂境。
由于他肉身已死,破入元魂境的卻只有精神。不得不說是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結果。
雖然他無法啟用肉身,但是靈魂之力和其強大,于是他將靈魂附著于法劍之上,用以鎮(zhèn)壓魔種。
就這樣,持續(xù)了將近萬年時間,魔種被元魂之力鎮(zhèn)壓,一直未能增長,而玄華的元魂之力也在萬載光陰中逐漸消散,想來應該用不了多久,魔種也能甩脫鎮(zhèn)壓之力。
三人進入大陣之后,為了砥礪劍意被魔種趁虛而入,控制了靈魂,不過它并不敢走出劍石,因為只要被元魂之力感應到,必然會被斬殺。
而且倪暮雪又是道生境,更是劍道第二境的道生境,對它威脅可不小,因此唆使易流云廢其修為,然后再讓他取掉玄華的法劍,自己便高枕無憂了。
這也是為何魔種在易流云拿掉法劍之后,才敢附在骨架之上的原因。
當然了,這其中多虧易流云那會兒心猿意馬,無法入定,一旦三人都被控制,時間一長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易流云一開始便覺得有些不對,因為玄華死前手中都握著法劍,那姿勢很明顯是準備隨時出劍,在這沒有一個人的大陣中,顯然不太正常。
于是當那人剛出聲時,易流云便已猜到,這很可能就是玄華宗主到死都在防范著的人。
于是易流云假裝被他誘惑,以便順利拿到玄華宗主的法劍,就是想看看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這才有了之前的一番對話。
但易流云也有失算的地方,他雖然從玄華的法劍之上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但是法劍與法身分開,鎮(zhèn)壓之力便不再存在。
這會兒魔種更是附身于玄華宗主的遺骸之上,對于這柄法劍更產生了微妙的作用,使得法劍之上僅存的元魂之力進一步減少。
因此,要斬殺魔種,不能將希望全部放在那柄法劍之上。
倪暮雪看了那法劍一眼,輕聲道:
“多謝!”
隨后將那柄附有元魂之力的法劍插在地上,竟是舍棄不用,灑然走向那重新聚在一起的骨架。
易流云心中充滿疑惑,倪暮雪為何不用這柄法劍?有了這柄法劍,她明明可以勝算大增。
那骨架恢復以后,黑氣更盛,頭顱五關都開始冒出森然黑氣,很快便將這副骨身淹沒,還不斷向外散開,最后半個大殿都充斥著滾滾黑氣。
肉眼可見的凜冽劍意緊緊圍繞在倪暮雪身邊一丈之內,每一絲涌入這個范圍的黑氣都頃刻間化為烏有,似泥牛入海。
猛然間,那黑霧攪動,殺出一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