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diǎn)無常

　　“剛才真動的，好幾個棺材一起?！毙“蝽f羋攤開十個手指，以示自己說話的真實(shí)度。??

　　韋羋又向那邊看看，仿佛是有點(diǎn)動靜，自己眼睛剛閉過，有點(diǎn)畏光，看不真切。正看著聽到小艾又在咋呼，這次確實(shí)棺材在動，有兩三具一起，把整個屋子動蕩起來。??

　　韋羋來了精神，騰的一下躥起來，拽住小艾胳膊，快活地喝了聲：“有活要干嘍！”里堂傳出師傅悶在被窩里的抱怨，小艾和韋羋相互吐下舌頭，韋羋突然發(fā)現(xiàn)小艾舌頭上罩了層銀白色的霜。??

　　第二天果然有兩家死人，一早來棺材鋪，都是得傷寒過去的。兩個喪家十幾號人，擁進(jìn)了店里，棺材鋪?zhàn)雍镁脹]這么熱鬧。小艾特別興奮，踮起腳在門檻上望來望去。韋羋覺得他像個仙鶴。??

　　昨晚氓洲去了一男一女，男的小艾前幾天見過，女的好像不是本地人，四十上下，有張蠟白的瓜子臉。喪家忙著尺量棺材，也不見多大悲傷，不時有做壽衣、紙錢的商家過來，大家冷靜地砍價，跟在市場買東西毫無二致。??

　　男喪家人多勢眾，很快把事情搞定，呼啦拉一群人抬著棺材出門。女家沒幾個人，一個穿白衣的年輕女子，背著身，就靜靜站著，另有個年老姆姆，衣服陳舊，估計(jì)是下人身份，談價都是她在辦理。談妥帖后問下白衣女子，白衣服女子點(diǎn)點(diǎn)頭，她好像比較厭煩，急著想離開棺材鋪。??

　　女喪家雇的腳夫很晚來，那兩個女人被迫在棺材鋪?zhàn)佣毫粼S久，小艾搖頭晃腦地看了半天，沒看清白衣女人正臉，轉(zhuǎn)頭找韋羋，不見師兄蹤影。

　　女喪家雇的腳夫很晚來，那兩個女人被迫在棺材鋪?zhàn)佣毫粼S久，小艾搖頭晃腦地看了半天，沒看清白衣女人正臉，轉(zhuǎn)頭找韋羋，不見師兄蹤影。

　　韋羋見生意停歇，悄掩掩去里屋睡下了，小艾四處望著閑眼，被師傅喝叫了聲，話沒聽真切也不敢問，好在腳夫到了，抬起棺材出門，被門框擱住位置，正左右騰挪。??

　　小艾估計(jì)師傅讓他幫手，小步跑上前去，手將將搭到棺材，被左邊臨近的腳夫喝停，那人喝得猛，驚得小艾一趔趄，險些栽倒。腳夫們爽朗大笑，叫住小艾那人對著師傅說：“孫師傅，新徒弟規(guī)矩不懂，趕著去送死啊。”又是片哄笑，師傅過來，對著小艾罵道；“滾里面去，別在外頭現(xiàn)眼?！??

　　小艾不明白錯在哪里，眼下不敢問師傅，垂下腦袋向里屋走，走近白衣女子跟前，聽到低微一聲嗤笑，他惱怒地抬起腦袋，恰巧看到女子的半張臉，只驚鴻一瞥，驚得愣在當(dāng)場。??

　　進(jìn)到內(nèi)堂，韋羋靠在床邊也在笑，指著小艾說：“你活該被罵。”??

　　“原來剛才偷看到了，你告訴錯在哪里?！?p>　　“腳夫抬棺材時，別人不作興碰，抬人要湊成雙數(shù)，加上你就落了單，按規(guī)矩不是你死，就是腳夫死一個，當(dāng)罵不當(dāng)罵？”??

　　小艾訕笑了聲，只能說：”當(dāng)罵，當(dāng)罵?！闭f著，看到韋羋又準(zhǔn)備睡，他搶著上前雙手去扯被角。韋羋從里面拉住，不讓扯開，一面在罵小艾：“作死的鬼，大冷天，鬼冷的爪子亂撓?！?

　　小艾床邊上順勢一坐，把手縮回來，“我睡不下，你陪我說話?！??

　　“說個鬼話，店里存貨賣完了，下午要趕工，現(xiàn)在不睡足，干活沒力氣，師傅要捶人的。”韋羋被轉(zhuǎn)身，不理會小艾。小艾床邊發(fā)回呆，突然想起什么，衣服脫了也鉆進(jìn)韋羋的熱被窩。??

　　韋羋剛要睡著，被冰涼的身體碰到，激靈醒了。伸手去推，小艾左閃右避，像條泥鰍，死活不下床，倒把掖緊的被窩竄出幾個口，涼風(fēng)颼颼進(jìn)來。

　　韋羋知道小艾存心不讓自己安穩(wěn)，也睡不著了，陪著他嘮吧，小艾東一句西一句，又沒個整話。扯得韋羋又起睡意，哼哼哈哈地應(yīng)付。小艾卻來了勁頭，看韋羋不作答，還會動手搖他，韋羋被搖得沒精神，反問他：“剛才說的什么？”?

　　“我說平時不見死人的，怎么昨天就死倆，是不是有古怪？”??

　　“嗯，大概鬧無常了吧。”??

　　韋羋說的無常，是氓洲固有的傳聞，氓洲人說的無常，并非黑白無常那種惡鬼，而是隱在大氓山中類似魅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