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店長走后,赫連和衣躺在了客房準備休息。翻來覆去幾個來回,她還是沒睡著,睜著眼睛看著床頂,腦袋里思考著問題,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嚴重失眠呢?明明今晚的酒喝得也不少,睡意,都到哪里去了?
又翻了個身,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人影嚇一跳,夜晚的房間沒有一絲燈火,那人站在床邊看著自己,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陳三...?
不、不是。
“店長大人,這是何意?”赫連一手支起腦袋,另一手伸向他的衣角。
“有些擔心......”他話音未落,赫連就拉起他的手用力一扯,將他帶到了床上壓在身下。
她環(huán)抱著比自己大一號的精靈,不去理會店長錯愕的表情,直接將頭埋在他的前胸上,用金色的腦袋蹭了蹭,寂靜的夜晚中心跳的愈發(fā)強勁有力,鼻尖是她不知道的香草味道,很舒服。
像是安神香,赫連靜靜趴在店長胸口上睡著了,沒再去管其他所有的一切。
而店長這邊一時不察被王女殿下得了逞,愣了兩秒,心里蕩漾起了幾分漣漪,但想到了她的身份,便將心里的悸動壓了下去。調(diào)整了身形,回抱住身上的小人兒,讓她睡得舒服些。
店長看著胸口上的金發(fā),即使在夜間也在熠熠生輝的金發(fā),自己曾經(jīng)也擁有過的金發(fā)...眼眸中忽明忽暗,像是在思索著什么,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臉上出現(xiàn)了少有的落寞表情,但最終化作了一聲嘆息。
“小丫頭......”
......
第二天赫連是被熏醒的,空氣中彌漫著燒灼的氣息,周圍溫度高的嚇人。她躺在床上劇烈的咳嗽,身體本能讓她逃離這里,可她忽然記起,已經(jīng)過了十日,阿七的放在自己體內(nèi)的魔力已經(jīng)消散,眼睛恢復(fù)成了澄凈的綠色,只是此刻被大火熏得眼淚直流。
她弓著身子向旁邊看去,店長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嘶——赫連使勁喘了兩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重點應(yīng)該是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她可不記得自己有這么好的睡眠,店長身上真的是安神香?
“打算葬身于此?”店長又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將打濕的被褥披在了赫連身上,拉著她就要逃離這里。
赫連看著這火光沖天煙霧繚繞的城主府,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斷壁殘垣的景象。風中全是焚燒的味道,很是刺鼻。她想到了一種可能,將眼睛瞇起,被火燒死,好像也不錯......
“想什么呢,抓緊我!”
她的思考被店長焦急的聲音打斷,由于護著自己,店長身上全是火灰,他抱著自己在火海中尋找生機,這樣的店長,給人的感覺很安心,像是一下子成長為了一位可靠的青年。
片刻后,赫連被帶到了主府的演武場,那里已經(jīng)有人組織開始救火,在一座閣樓之上,赫連二人收斂自身氣息,開始看戲。
在演武場的正中央,一位黃衣宮裝女子迎風而站,身后跟著兩位老者,一黑一白,一男一女,在她身后護著。她的一張小臉上滿是驕橫,手持鏈鞭。
在她的旁邊站立了一只魔獸在城中四處縱火,火系,毛色黝黑,渾身長著火紅的橫紋,鬃毛通紅,頭圓耳長,四肢健壯有力,尾巴粗長,高約十米,長嘯一聲震得人內(nèi)府生疼,甚是威風。
那名黃衣宮裝女子邊指使她的契約魔獸放火,邊嬌蠻大喝:“城主呢?偌大一個城,一個主事的都沒有?”
哦?看來自己來的正是時候?好戲才剛剛上演?赫連橫跨,坐在了閣樓的欄桿之上,依靠著柱子,運起風速,將周圍溫度降了下來。
她觀察著那只縱火的魔獸,魔炎虎,萬獸之皇者,猛獸之王者,同時,也是軒轅國圖騰??茨侵荒а谆⒌纳硇?,大概是高等級的圣獸,若是進化成神獸,則可化為人形,這可是稀有物種啊,即使是在軒轅國皇室,怕也是無法隨隨便便就給一名公主作為契約獸。
赫連在猜測那名黃衣宮裝女子的身份,同時也將神識放遠,感受著格尼斯城的慘相。風告訴她,以城主府為中心,火蛇迅速像周圍蔓延,遠遠近近,皆是火光沖天。城主府外尸橫遍野,野火焚燒,畢竟高等級的圣獸,凡水滅不掉。
而且經(jīng)由火燒,城內(nèi)禁制已破,會有多少人無辜慘死。這里毗鄰黑暗森林,如今這里這么大的魔力波動,引起魔獸慌亂,格尼斯城破,岌岌可危,即將失守。
格尼斯城內(nèi)救火的人越來越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能夠盡量不殃及無辜百姓,奮力救助,這倆城主就這一點而言有點人性。
“只是一頭圣獸就要將格尼斯城焚毀?”赫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圣獸固然強大,可按理來說這城也不會弱成這個樣子。
“別急,大人物還沒出手?!钡觊L將她護在了一方天地中,抵御著越來越盛的魔焰。
“一花一世界?”赫連看著店長手中的法杖,再看著包裹著二人的空間,有感而發(fā)。
“懂得不少。”
沒再想別的,赫連覺得此處真是個看戲的好去處,店長也在身邊沒有離開,赫連挑眉,沒再說什么,靜靜看著城內(nèi)的人一波一波的趕出來,而后又被黃衣宮裝女子的鏈鞭絞碎。
“我們不會被發(fā)現(xiàn)?”赫連詢問,難得感覺坐在這里隔岸觀火不太厚道。
“這位小姑娘,請您相信您身邊的我。”店長也坐在了欄桿之上,晃悠著腿,在這火燒眉毛的緊急時刻分外悠閑,他自信道:“相信我好吧,在場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我對手?!?p> “哦?”
“你這丫頭,倒是很皮。”店長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她,悠悠說道:“你一直想看戲,我便滿足你?!?p> 赫連心里顫了顫,愈發(fā)的滿足了,這只小貓意外的惹人喜愛,伸出手將店長細軟的頭發(fā)揉亂,她突然很想向他傾訴自己的心情,想向他解釋自己為何熱衷于“看戲”。
但她嘴唇動了動,什么也沒說,目光向下看去,轉(zhuǎn)移到了演武場。
那名女子是軒轅國皇女,軒轅畫,一襲金色宮裝,高貴優(yōu)雅,英氣逼人,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手持鏈鞭,破空之聲激起一陣雞皮疙瘩,整個人站在那里確實是一幅凌厲的畫卷。
“雖是女子,實力不容小覷,畢竟軒轅國有女子稱帝的先例?!钡觊L開口解釋。
赫連沒說話,不想去猜店長的暗示,國家之間的渾水她就不趟了,有大哥就行了。
“將殺了本宮哥哥的人交出來,不給個交代,你這城主之位怕是坐的不順暢。”軒轅畫鞭指來人,鏈鞭如銀蛇向那人瘋狂席卷。
而就在此時,一股強有力的狂風將鏈鞭吹了回去,順便將演武場的火光全部吹散了開。彼時,城內(nèi)的火暫時被撲滅。
“是我!”
副城主負劍而來,閑庭若步,青衫無風自動,從內(nèi)院踏風而來,看起來精神不錯,容光煥發(fā),凜然正氣,仿佛他才是世間的行為準則。
赫連看晃了眼,副城主此時的一身正氣倒真改了對他的些許印象,腦海中的鄙視眼神也淡了幾分。
又是幾聲破空之聲,軒轅畫揮鞭威脅:“你倒真敢出來?!?p> 她看著那把軟鞭,心里在思考著自己什么時候也去搞一把趁手的武器。
“不過是被當做棄子,過河被拆了橋,若是畏首畏尾,豈不是失了男兒風骨?!备背侵魍χ绷搜?,一身傲骨,盡顯男人本色。
“你倒是坦然,本宮會給你個痛快,不會折磨你?!避庌@畫將鏈鞭纏繞在周圍,護著自己,抵御八面來風。
“那可不一定,還請皇女殿下將圣獸收起來,初生的圣獸還不是我的對手,若是磕著碰著,免得心疼。”副城主將劍握在手中,擺好架勢,準備應(yīng)敵。
“哼!”軒轅畫冷哼一聲,但也知他說的不錯。走到魔炎虎旁邊,一轉(zhuǎn)盛氣凌人的風格,表情溫柔,撫摸著低下來的碩大頭顱,竟有了一絲母性光輝,柔聲細語道:“乖,到伯伯那里去玩?!?p> “吉安大人,猜猜誰贏?”赫連突然來了興致,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店長先是笑而不語,繼而說道:“殿下自己要觀戰(zhàn),增加對敵經(jīng)驗?!?p> 這邊剛說完,下面軒轅畫就已經(jīng)揮鞭卷向了副城主。
軒轅畫九級金系戰(zhàn)士,鞭子使的出神入化,靈活如鬼魅,魔武雙修,金系對于武器控制很是精準,說起來,金系有很多煉金師,這也算一種天賦。
副城主是八級風系法師,雖是羸弱法師,可他亦是魔武雙修,使劍,風速與劍氣融合,一力破天,男人劍士的身份彌補了魔法師的不足,他的力氣很大,速度也快,一時間也壓制住了鞭子,可進可退,可攻可守。
鞭子近身戰(zhàn)不行,副城主抓住了這個機會,狠狠的踹了軒轅畫的肚子。
軒轅畫口吐鮮血后退兩步,她一手捂著肚子,另一手將鞭子快速變化,一時間與之前相比,將變長了兩倍,鏈鞭也生了倒刺,“你敢踹本宮肚子,肚子里有孩子??!你殺了本宮的哥哥,本宮要殺了你,替他報仇?。?!”
赫連感受著女子身上傳來的悲情,不似作假,她應(yīng)該真的很愛自己的哥哥。
哥哥啊,她自己也有,大哥赫連城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平心而論,若是大哥死在了異國他鄉(xiāng),赫連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軒轅畫一樣追到對方的老巢,會親手殺了仇人嗎?
那,若是自己死了呢?大哥會不會追到天涯海角呢?
大哥?
由于赫連站得高,既而望得遠,她在遠處看到了一個人影,像是大哥赫連城?當她瞇起眼睛想仔細看的時候,卻什么也沒看見,這是怎么一回事?幻覺?
“大哥?惺惺作態(tài),既然事情都放到了明面上,就不必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吧。如今一戰(zhàn),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還有必要藏著掖著?”副城主面色譏諷,口中毫不客氣。
“好!好!爽快!本來也不是什么秘密,他是本宮腹中孩子的爹,你既殺了父親,還想殺他兒子,自然是留你不得。本宮知道你是被利用的,但是,你必須死。本宮的確要報仇,可是不恨你,如今我得了倚仗,自然不會讓那個狗東西得逞?!避庌@畫一口氣將事情始末道了出來,像是壓抑了很久,不吐不快。
皇室丑聞?狗東西?赫連覺得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點故事,而且怎么說呢,都很狗血,沒有正常點的愛恨情仇了嗎?
此時的演武場,作為格尼斯城的大人物,只出來了一位副城主,城里的其他人也沒動,為何不動?
赫連停下了猜想,問向店長:“城主就這么放任自己的師弟去死?副城主沒有自己的勢力嗎?還是...內(nèi)亂?”
“沒錯,殿下被囚禁的這幾天,城中內(nèi)亂,副城主的勢力被消耗了,他現(xiàn)在作為格尼斯副城主,自然,要以救火為主。”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對,也由不得他們,副城主想活,可軒轅國這位皇女不讓他活,況且不管是皇女,還是他在軒轅國的合作者,亦或者是被殺的二皇子的手下,都不會讓他活?!钡觊L話說道了這里,赫連將話接了過去。
“城主要想保護格尼斯城,就必須把殺人兇手——副城主交出去。如果成功交出去就是內(nèi)斗,但交不出去,由國家出手,那此城危矣。副城主此時的出站,不是代表格尼斯城,而是作為殺了她哥哥的人?!?p> 赫連說完,店長眼里一亮,沒想到她會看的如此透徹。
說話間,女子的契約獸口吐火蛇,噴向了副城主,而副城主似乎早有準備,借助風勢,又將火吹了回去。
在一陣空間異動中,一只魔獸從副城主的身上脫離了出來,副城主的契約獸竟然是...精靈!
那只精靈身著副城主同款青衫,抬手召喚藤蔓,如同百年樹根那么粗的綠色藤蔓纏繞住了魔炎虎,藤蔓上的荊棘倒刺,狠狠刺入了魔炎虎的四肢,引起一陣虎嘯,頓時,空氣中彌漫著血液的腥味。
赫連眼一深,人類與精靈契約,主人是人類,這讓她有些不爽。
契約精靈的藤蔓似乎有吸取魔力的作用,魔炎虎的龐大身軀在藤蔓的纏繞中越來越小,可魔炎虎也在奮力逃脫,口吐火焰去燃燒藤蔓。突然,魔炎虎像是被輸入了魔力一般,身體又迅速膨脹,變大了幾倍。
魔炎虎與藤蔓的斗爭,終究是火克木,精靈逐漸落了下風,被虎掌拍飛后又被一黑一白一男一女二位老者生擒。
副城主也被燒了,衣服殘破不堪,他看精靈被擒,一時間著急吐了血,青衫上面沾了點點落梅一般的血跡,只覺得有種殘破的美感。
副城主此時收劍,挽了個復(fù)雜的劍陣,而后御劍而行,將雙手張開,一點點向上升起,直到需要赫連仰頭看著他,副城主才停止上升,又吐了一口血。
隨著這一口血,副城主的周圍在燃燒,越來越旺,火光大盛。精靈見狀,拼盡全力掙脫了出來,飛往陪在副城主身邊,環(huán)抱住他,任憑他的火燃燒自己,落下一滴清淚。
竟然?。?!
這火不是魔炎虎的火,竟然是副城主的火,他是風火雙系魔法師!
就在一瞬間,長劍變法杖,副城主的周圍出現(xiàn)數(shù)條火龍,風助火漲,風刃齊發(fā),齊齊的向皇女奔去。
二位老者大驚,合力擋住了這一擊。
赫連在一旁看著,猶如3D大片,身臨其境,通過這場戰(zhàn)斗,使得她對風系的認知了解上升了一個高度。不過三打一,說實話副城主有點可憐。
同為風系,赫連看了出來那火龍是燃命之技,如今的副城主雖還能在空中御劍而立,卻也已是強弩之末,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與此同時軒轅畫也抓住了這個空隙,鏈鞭向上探去,副城主躲閃不及,身上又添了幾處鞭傷,但軒轅畫窮追猛打,越追越急,終于,副城主胳膊被扯斷,鞭子撕扯下的碎肉,在風中浮沉。
軒轅畫的鞭子纏繞到了副城主身上,而后向上爬去,頭顱突然從脖頸斷裂,身首異處,血液噴涌而起,血染演武場。
結(jié)束了。
“可惜,我放不下這城,夭夭,等我......”風將這句話傳遞過來,惹得赫連一陣唏噓,沒想到副城主此生最后一句話竟然是...
她嘆氣,以副城主風火雙系的實力,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計謀,被識破后的風度,如今展現(xiàn)出的武力,風度實力膽量,他一樣都不缺,為何要蝸居在這小小的格尼斯城。
夭夭,等我......
恰好一陣風,將火槿花吹到了他的身旁,隨著頭顱一起被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