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鳴宇在少年的攙扶下,艱難地向“家”走去。
屁_股的傷痛迫使他不得不走幾步就歇一歇。從前只是在電視上看到過杖責,現(xiàn)在他才明白,電視上都是胡編的。真的挨那水火棍打,幾下子就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了。
通過裝傻和套話,朱鳴宇這才搞明白,他現(xiàn)在所處的時代,確是明朝嘉靖年間。他所處的地點,則是丹陽縣。他現(xiàn)在的名字,叫邵方。那少年叫司墨,是邵方的書童。
邵方?沒聽說過這個人。
對于明史,朱鳴宇也略微知道一些,那些史書上立傳的大人物,他基本也知道些個。但“邵方”卻真沒聽說過。
雖說邵方的名字他沒聽過,但從司墨的口中,卻得知這個邵方也是個好管閑事之人:
原來,先前邵方得了一幅畫卷,便拿到同窗好友許世績那里去,想請對方鑒賞一下。原本是去去就回的,誰知二人聊得頗為投機,不知不覺就到了飯點,邵方索性就留下用了午飯,席間多貪了幾杯,暈暈乎乎地道別好友回家去了。
若就這么一路回府,倒也沒事,卻不想路過一間叫“醉花樓”的窯子時,瞧見門口有人在撕扯吵鬧,便湊上去看熱鬧。問了其他人,他才知道,原來是有人買了春卻不愿意付賬,結果兩邊就撕吧起來了。
邵方雖是讀書人,卻也生性風流,但他向來覺得有兩種債萬萬不能賴:一是賭債,二是嫖資。頓時心里就對那賴賬的人頗為不屑,加之中午喝的酒開始上了頭,那賴賬的男人又頗為囂張,對老鴇和窯姐一頓打罵,結果心里那份不屑竟轉化成了憤怒。于是他撥開人群,上前拉開那賴賬的男人,也不看清楚對方是誰,二話不說就是一記耳光。頓時,四周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人捂著臉看著邵方,邵方也看清楚了那人:丹陽縣令陳奎的兒子。
這下他的酒醒了,晃著身子想躬身作揖,心想道個歉就完了,誰知那酒勁太強,剛彎下腰,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撲通一下,邵方便倒在了地上。
那小衙內看著邵方,他長那么大還頭一回挨人耳帖子,這哪里還得了?只見他手指邵方,撂下一句“你等著”便走了。
待邵方再醒來,已是身在丹陽縣的公堂之上,縣令陳奎正指著他,陳述他的罪過。一旁,書童司墨也趕來了,正不斷為他求情。但縣令的兒子平白被人扇了一巴掌,這事豈能那么簡單就了了?最終,陳奎本著“愛民如子”的原則,從輕發(fā)落:鞭笞五十。
邵方原本只是一介書生,若不是借了酒勁,他哪里會管那閑事?更哪里有膽子刪小衙內耳光?可木已成舟,饒是司墨在一旁磕頭求情,邵方還是被架在了長板凳上,扒了褲子,鞭子一下接一下抽在身上??缮鄯疆吘共皇遣跐h子,也不是練武之人,打了不到二十下,竟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聽到這里,朱鳴宇估摸著,那邵方并非昏了過去,而確是被打死了,若不是自己穿越重生,這會兒估計尸體都涼透了。話說這小子也真是不禁打,抽幾鞭子竟然死了。但轉而一想,剛才那些鞭子抽在自己身上時的痛楚,朱鳴宇又有些理解邵方了。
主仆二人這么有一句沒一句的,轉眼便到了邵府。
邵家在丹陽縣說不上是大門大戶,卻在邵老爺子的經營下有了一些規(guī)模,在當地也小有名望。在司墨的攙扶下,朱鳴宇跨過門檻,走過游廊,來到了東廂房。
房間不大,但收拾的頗為利落整潔。朱鳴宇趴在一張大床上,第一感覺就是:床好硬,將來不知道能不能睡得慣。
“公子爺,”司墨在安頓好朱鳴宇后,小聲說:“待會老爺訓斥你時,該忍還是忍著點吧?!?p> 老爺?朱鳴宇想了想,頓時明白:應該是邵方他爸爸了。明代管爸爸應該叫“爹”吧?
正想著,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司墨一聽,趕忙站到一旁,垂手而立。
不一會兒,一個白須老人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老婦人。
那老婦人一見朱鳴宇,便哭嚎著撲了上來,輕輕打著朱鳴宇:“你這不肖的東西!你看看你,被打成了這樣!”說罷,掏出一塊手絹,看著朱鳴宇抹著眼淚。
“夫人,公子應該只是受了皮肉傷......”司墨看那老婦人傷心的厲害,趕忙上前安慰。
看著那老婦人,朱鳴宇心想:這應該就是邵方的母親了,那白胡子老頭,應該就是他父親了。朱鳴宇看看悲戚的老婦人,再看看負著雙手,一臉肅然的老頭,心里不由感慨:到底兒子是娘的心頭肉!
那老頭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著朱鳴宇,良久才開口道:“不好好讀書,跑出去撒什么野?”
朱鳴宇閉上了眼,心里無奈道:我也想問這邵方,好好的,你去管縣令的兒子干嘛?民不與官斗,這么簡單的道理也不懂?
“問你話呢!”邵老太爺顯然不滿意朱鳴宇的舉動,不等他回話,又說道:“我辛辛苦苦攢下這份家業(yè),但終究是個商賈。士農工商,以‘商’最為輕賤!本來,你也勉強算是爭氣,考了個舉人,雖說只考了個亞魁,但好歹也算有了功名。本指望你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誰知你自打中了舉,便止步不前,學業(yè)荒廢!如今,竟然還闖下這等禍事......”說罷,邵老太爺重重嘆了口氣,背過了身。
朱鳴宇聽了這番話,暗自琢磨:我是不是該表示點什么?可想到這兒,他又覺得哪里有些不對:我以前聽說,古代得了功名的學子,上堂都不必跪,好像明朝的舉人有三次死罪豁免權,這邊的縣令怎么說打就打?這也太橫了吧?
正獨自尋思著,忽然門外不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呼聲:
“我哥回來了?哥!”
轉眼,一個嬌小的身影躍過門檻,進了屋。
朱鳴宇睜眼一看,是個十六七歲小姑娘,長得頗為水靈,此刻她盯著朱鳴宇,霎時兩行淚垂下臉頰,兩步到了床邊,哭道:“哥,你怎么被打成這樣了?”
朱鳴宇看著那小丫頭,心想:沒想到這邵方的妹妹那么可愛。
“哥沒事,皮肉傷而已。”他不由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頭。
誰知話音剛落,門外又傳來了一聲爆喝:
“哥!哪個王八羔子打得你?。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