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到迎財樓來搗亂,原也算不得出乎他的意料。畢竟迎財樓規(guī)模大、服務好,自然賓客滿堂,往來客人絡繹不絕。如此,肯定就會讓一些同行看紅了眼,那派些人來添亂也正常。為此,朱鳴宇早就做了準備,他讓邵平在丹陽縣物色了幾個拳腳上有功夫的人,整日不干別的,就駐守在迎財樓,防的就是砸場子的人。
“不是安排人看著了嗎?”朱鳴宇讓司墨喝了口水,緩了緩氣,問道。
“公子,這次來的是衙門的人,咱安排的人不敢動手,只好任他們打砸,現(xiàn)在我估摸著店已經(jīng)被封了?!彼灸ㄖ~頭的汗水,努力順著氣把情況說明白。
朱鳴宇很是詫異:官府怎么會來查辦?一則大明朝雖說禁賭,但素來對此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止民間盛行賭坊,就連宮中宦官,朝廷官員之間也不時地會玩兒上幾局以做消遣,怎么我開個賭坊就被抄了?他敏感地意識到,這背后絕對有事兒。
“俞姑娘,我店里出了點事,今日只好失陪了。”朱鳴宇想到這,也不敢再耽擱,起身行了個禮,便要告辭。
俞雋靈剛才也從司墨口中聽說了是怎么回事,便說道:“公子不用客氣,快去便是。”
朱鳴宇帶著司墨,回家趕了輛馬車,一路飛奔到迎財樓。只見門口聚著幾個店里伙計以及管事的人,或蹲或站,臉上表情卻很是不忿。他們一見朱鳴宇從車上下來,便迎了上去,將剛才發(fā)生的事又說了一遍。朱鳴宇看了看迎財樓的大門,已然關(guān)上,門縫處則被貼上了封條。
“是哪兒的衙門派人來辦的?問清楚了嗎?”朱鳴宇問道,他心里揣測,于他為難的,應該不會是丹陽縣衙門,畢竟小衙內(nèi)都是自家人了,就算有人報官報到陳縣令那邊,他若壓不住,至少也會給自己打聲招呼再動手。這樣看來,八成是鎮(zhèn)江府那邊出了岔子。
果然,店里伙計劉三回道:“聽帶那群衙役的班頭說,是鎮(zhèn)江府派來的?!彼f話時,手還捂著額頭,雖沒見血,想來也是挨了一家伙。
朱鳴宇見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心里便一陣打鼓:鎮(zhèn)江府下的令,那就難辦了,官大一級壓死人,現(xiàn)在恐怕請陳縣令出面斡旋也未必有用。他看著眾人,眾人也看著他,都等著他拿個主意。
這時,遠處一輛馬車急急地駛來,行到迎財樓門前,車夫拉了拉韁繩,喝住了馬,打車后面跳下來一個人,是許世績。他也聽說了店被查封的事情,于是連飯也顧不上吃完,丟了碗筷便跑來,看到門上的封條,剛要問是怎么回事,又駛來一輛馬車,挺穩(wěn)后,小衙內(nèi)從車上下來。
好么,這下人全齊了。
朱鳴宇也不隱瞞,將事情發(fā)生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兩個合作伙伴。
許世績聽完,臉都綠了,當初那入股的錢,他沒好意思去找他老爺子要,全是自己籌來的,如今店被封了,叫他如何是好?
小衙內(nèi)最開始聽說有人封了迎財樓,那叫一個氣急敗壞,一路罵街罵到這里,下了車還喋喋不休,聲明非要把封他店的人給辦了,要不然自己臉上無光??陕犞禅Q宇說完,知道是鎮(zhèn)江府的人來封的店,他也恢復了沉默,以不同于他平日的沉穩(wěn)對朱鳴宇說:“這就不好辦了?!?p> “算了,容我想想。今天就先散了吧。”朱鳴宇壓根也沒指望他們倆,揮了揮手,又叫來迎財樓的掌柜老孫,吩咐他給每個伙計發(fā)些賞錢,也算是給大家伙壓壓驚。
回了邵府,朱鳴宇讓司墨給自己沏了壺茶,便獨自在屋里來回踱步,但終歸想不出辦法。小衙內(nèi)派人來,把打聽到的消息告知朱鳴宇:原來,的確如朱鳴宇所料,迎財樓生意太好,甚至搶了不少丹陽、鎮(zhèn)江兩地賭坊的生意,丹陽這邊的還好說,畢竟有小衙內(nèi)這樣的“自己人”壓著,但鎮(zhèn)江府那邊可不干了。于是,鎮(zhèn)江府上下十九家賭坊老板聯(lián)合了起來,一起湊了個大大的份子,孝敬了鎮(zhèn)江府知府劉驥,從而劉大人才愿意派出官兵,以禁賭為名,查封了迎財樓。
十九家賭坊,同心協(xié)力要搞死自己。朱鳴宇搖搖頭,心想:這樣的話,就算自己再去孝敬鎮(zhèn)江知府,怕是也湊不出那么多銀兩。他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可剛拿到嘴邊,看著杯中碧綠的茶湯,心里想起一個人:
朱祤。
他的父親不是剛調(diào)任浙江巡撫嗎?若能說動他,讓他幫忙說說,再加上自己在暗中使勁,迎財樓豈不是又能解封開張了?不過自己對此人還不甚了解,畢竟才見過一面,還得了解了解他的為人才行。
“使不得使不得。”掌燈時分,在許世績的書房里,朱鳴宇將自己的主意說了出來,卻遭到了許世績的強烈反對,“朱祤暫且不說,他爹朱紈可是朝中有名的清官,你若是打他的主意,希望他能出面保我們,肯定當面就被斥責。”
朱鳴宇聽了,心里卻不太甘心。倒并非他不相信朱紈為官清廉,只是他心里知道,但凡是個人,必有所好,投其所好自然能拉近關(guān)系,再進一步,說不定便能將其拉到自己這一邊。
“無論如何,眼下能幫到我們,讓迎財樓解封的,恐怕也只有朱大人了,好歹我也得試試?!彼f。
還是在望月樓,當然依然是三樓雅間。
“馬老板,可知道這丹陽縣附近,可有什么名茶?”朱鳴宇請教馬德貴。上回聽許世績說過,這朱祤最愛好茶,既然要求他,甚至求他老爺子辦事,那首先好茶是少不了的。但他畢竟初來乍到,加之本來對茶就不太懂,只好問問馬德貴這樣的老江湖了。
馬德貴說:“要說茶么,自然是南京雨花茶最好了。怎么,邵老板最近也對好茶感興趣了?”
“是,晚輩偶爾也喜歡喝茶,但對茶品又不甚了解,故而想請教一下馬老板?!?p> “哦,”馬德貴說:“可惜啊,今年的上品雨花茶,怕是來不及喝嘍。”
朱鳴宇一驚:“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