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清脆的鳥鳴聲,四月無意識的縮縮腳,被窩里是一片冰涼。
她抬起手習慣性地用大拇指揉了揉眉頭,閉著眼睛去摸枕邊的手機,摸索的范圍逐漸擴大也沒摸到。
她睜開迷糊的眼睛,努力適應了一下灑進房間的光亮。
入眼的白色墻頂上掛著的老舊電風扇,一下子讓她有些發(fā)懵,“一定是我醒來的方式不對。”她想著倒頭又睡了下去。
大約5分鐘,她又試探著睜開眼睛。
這一次,她蹭的坐了起來,有些驚悚看到了青藍色波紋狀帶花邊兒的枕頭,黑紅色格格圖案的棉被,就連床也是一張小小的木頭床。
無比呆滯地繼續(xù)抬眼望去,窗戶邊兒貼著很多飛輪海的賀年卡,顯得格外的雜亂無章,窗戶下是那張記憶深處的綠漆木書桌,桌上亂糟糟的一片,房間狹小且簡陋,再容不下其他的東西,這下,四月終于慌了……
她急忙掀開被子下了床,低頭看見的是一雙小了很多的腳和一雙老舊的粉色手織小拖鞋……
她匆匆走到房間外,是一片走廊,左邊是客廳右邊是廚房,客廳旁邊有一間臥室,自己剛剛出來的房間對面是一個洗手間,房子不太大但布置還算溫馨。
她接著又回到房間,拉開有著咯咯吱吱的抽屜找到一面形狀及其不規(guī)則的鏡子。
看到鏡子里的臉,她定了定神,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臉,“??!”強烈的痛感一下子讓她的腦袋無比的清醒。
還是她自己,不過,臉小了許多!
那張臉上有著原生態(tài)且極為干凈的眉眼,皮膚很是白嫩細膩,透著陽光還能看到臉上小小的絨毛,鏡子里那清澈的眼睛里不斷地閃著驚疑和迷茫,小巧秀致的鼻子,還有那由于緊張被牙齒輕輕咬的下嘴唇,這,這是自己啊,表情和眉眼都是那么熟悉,不,這是縮小版的自己……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是在做夢么了?不,不對,胳膊上現(xiàn)在還有痛感襲來,這,這難道是重生??”
她想著就跑去客廳,那種老舊的日撕版日歷一下就印入眼簾,字樣略大的鮮紅色字體明明白白地刻著‘2004’……
“我的老天爺,你這是在開什么玩笑。”四月輕聲喃喃道,語氣里帶著不知所措的迷茫……
仿佛是做了一場很漫長的夢,夢里的四月是長大的模樣,她努力地做著自己不喜歡的工作,帶著所有人贊賞的目光做著一個別人家的孩子。
她上學時成績就一直名列前茅,步入社會后就進入了世界排名500強的企業(yè)身居要職。
在親戚朋友們眼中的她一直是聰明又優(yōu)秀的別人家的孩子。
可誰也不知道,她為了維持這份完美的形象,到底頂著多少人看不見的壓力!吃了多少人吃不來的苦。
而她按照這些標準一步步做到了別人眼中那一類優(yōu)秀的人,就是為了能夠配的上他。
那個讓她一直等待一直追隨的男孩,那個她愛的刻骨銘心的男孩。
如果說銀杏樹就像纖長筆直的美人手,因為指尖綴著點點星光才會讓人更加記憶深刻。
那么石陸,就是她眼中那星光,她所有的璀璨都是為他而來。
從高中到大學,再步入職場,石陸走過的每一步路她都緊跟其后,那是因為,她不想錯過任何一抹,曾路過石陸眼睛的景色。
還記得大一那年,石陸問四月,是不是喜歡他。
面對心愛的人的疑問,當時四月那手足無措的緊張,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心臟都有點動容。
記得當時的四月,眉目里雖然有藏不住的羞澀,卻也堅定的點了點頭,定定地望著他問:“是,那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背在身后的手指捏的有些發(fā)紅,說完就提著一口氣等待著他的回答。
石陸垂下了有些顫動的眼睫,后又抬頭擰著眉深深的望了四月很久,隔了好一會兒才對她說:“我知道了,再等等吧?!?p> 那時候的她和他還都不知道,這世界,瞬息萬變,而愛情,是等不得的。
后來有人告訴過四月。
當你沒有被堅定的選擇時,就趁早放手吧,及時止損。
可她從不聽勸,一直傻傻的認為那個讓她再等等的男孩,早晚都會站在她的身邊,甚至從那以后,她更明目張膽跟在那人身后……
從大學到工作,一幕一幕,像萬花鏡一樣在四月的腦海中不停的轉換浮現(xiàn)著。
她慢慢的蹲了下去,顫抖且用力的抱著自己,抿著發(fā)白的嘴角,一遍遍呢喃著:“不會了,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從客廳隔壁的主臥里傳來,四月仰起小腦袋,滿眼渴望著即將走出來的人……
“是媽媽,一定是媽媽!”她想著。
“崽崽,你怎么在這兒蹲著?今天怎么起床這么早呀?是不是餓了?”
面前的女人一連串的問出來,語氣中含著濃濃的關心和寵溺。
面前的媽媽還很是年輕,明目皓齒,膚白貌美,一頭烏黑茂密的長發(fā),靠近自己還能聞到記憶里熟悉的香味兒。
“這一次,一定不要媽媽再離開自己!”四月緊緊的撲在了媽媽的懷抱里,暗暗地想著。
“媽媽!”四月開口叫了一聲,“我好想你!”她聲音哽咽,語氣中有著掩蓋不住的濃濃悔意和深深思念。
“乖崽崽,你是不是做噩夢了?不怕不怕,媽媽在。”莫寶華用輕柔的聲音安撫懷里的寶貝女兒。
前世為了那個人,媽媽沒少為自己擔心,自己為了追隨為了靠近那個人,一步步走著不適合自己的道路,媽媽都看在眼里。
媽媽也曾開口勸阻過,讓自己不要照著別人的樣子去活。
可是自己做了什么,不但不聽勸告反而更加執(zhí)拗且白癡的放棄了一次次屬于自己的機會,最后終是執(zhí)念困住了自己。
自此走不出來,后來整日里喝酒買醉,渾渾噩噩。
“媽媽去給你做早飯,崽崽去刷牙洗臉好不好,等會兒媽媽帶你回外婆家?!?p> 媽媽說完揉了揉四月的腦袋,走進廚房。
是了,這是2004年,今年自己虛歲剛滿八歲。
她又走進了日歷,伸手撕下了一張,下一張明明白白地寫著2004年11月13號星期六。
新的一天,今天是周六!
她仔細想了好久都沒有想到今天為什么去外婆家,記憶很模糊,況且記憶中小時候媽媽很少回外婆家。
外婆家境殷實,四兒一女,按理說應該對所出的唯一的女兒千寵萬愛。
事實也確實如此。
媽媽是受私塾教育出來的孩子,后來去了女校讀的高中,據(jù)說還準備去巴黎留學,可惜遇到了爸爸。
媽媽為了與爸爸結婚,放棄了學業(yè)放棄了家庭。
外婆認為是爸爸蠱惑了媽媽,更何況也確實看不上爸爸的家境,說什么也不同意兩人的婚事。
后來媽媽為了愛情與爸爸私自定了終身,而外婆是那種一言九鼎的性格,一輩子強慣了,一氣之下和媽媽斷絕了關系。
所以,直到四月八歲那年才第一次真正的見到傳說中的外婆。
是了是了,2004歲年的四月剛好八歲,五舅舅也是那年移民到澳洲的,應該是他來與媽媽告別時,告訴了媽媽外婆的腿摔傷的事的,想借此緩解媽媽與外婆之間的關系。畢竟媽媽是他唯一的親姐姐,打斷骨頭那還連著筋呢!
想著記憶中那個固執(zhí)又溫暖的老人,四月忍不住有些期待起來。
不過第一次見外婆好像是不太愉快的經(jīng)歷,記得媽媽當時回來還抱著剛出差回來的爸爸大哭了一場。
爸爸!對,爸爸出差了!
四月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渾身打了個寒顫,她想起來爸爸媽媽是在自己9歲左右就離了婚,這事兒不會錯,在零幾年的時候離婚在一個小鎮(zhèn)上還算得上很大的話題了……
那時候自己并不太懂離婚是什么意思,只是疑惑于為什么爸爸媽媽離婚后就不能住在一起了。
還有一些碎嘴的嬸嬸阿婆們總是問自己要跟著誰,還只能選一個。
“為什么只能選一個?”當時四月小小的腦袋里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她收回發(fā)了叉的記憶,仔細盯著日歷想,其實爸爸并沒有出軌,但媽媽以為他出軌了。
加上奶奶她們的刻意引導,而且那個女人來的時候也是懷著孕的,爸爸就算再清白也百口莫辯了。
這件事簡單狗血,可卻毀了四月原本幸福的家,給她的童年帶來了極大的缺陷。
媽媽帶著她走的時候好像也懷了孕,不過身心俱疲剛回到外婆家就流產(chǎn)了,當然,這些爸爸都不知道。
爸爸雖然無數(shù)次去外婆家想要跟媽媽好好解釋,讓媽媽跟他回家,可惜一次都沒有見過媽媽。
外婆舅舅他們本來就不同意爸爸媽媽結婚,結果爸爸還讓媽媽受了那樣的委屈,怎么會幫他見媽媽,且從中處處阻撓,諸多為難……
就連四月自己,在那段時間都沒能見得上爸爸。
他倆最后一次見面應該就是去民政局辦理離婚的時候了。
那時候的媽媽應該是再也無法相信爸爸了,爸爸應該也是因為媽媽的堅決和不信任而心灰意冷,再也不愿做過多解釋了。
就此,一錯過就是十八年。
這些事也是自己后來回去參加奶奶喪禮的時候聽堂姑說的。
那么相愛的兩個人就此分開了,這些誤會直到自己重生回來前一年媽媽才知道。
四月記得當時有問過媽媽后不后悔,還記得當時媽媽沉默了好久好久,在四月以為等不到答案的時候輕輕的呢喃了一句:“再后悔也已經(jīng)過去了。”
但當時媽媽紅紅的眼圈自己分明看的很真切。
接著媽媽的身體就越來越不好了,四十多歲的人,整個精神狀態(tài)就已經(jīng)如同沉年老疴一樣了……
“這次,一定要拯救爸爸媽媽的婚姻!”四月捏緊了小拳頭定定的想著。
“乖乖崽,你怎么還不去洗臉刷牙?”媽媽從廚房探出頭來問道。
“這就去這就去。”四月就著媽媽溫柔的目光向忙向衛(wèi)生間走去……
吃完早飯,四月和媽媽已經(jīng)坐上了記憶中熟悉且陳舊的602路班車,整個車身是一種淡淡的橘色,青綠色的座椅,窗外的陽光灑進來,照的人睜不開眼睛。
這班車是回外婆家最近的一班,因為可以直達外婆家所在的D城。
2004年交通還不是那么便利,四月家與外婆家雖跨了省,但幸好四月家所在的小鎮(zhèn)是在A市的邊界,直達班車兩個小時左右就能到達外婆家。
莫寶華一邊拉著四月肉肉的小手一遍拎著用尼龍袋裝著的水果雞蛋,進門就輕聲喊著,:“娘,我回來了?!边@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絲絲歡喜與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