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話畢衡徵倒是有些異樣地看了澄堯一眼，澄堯在心里回轉了一遍他這個眼神，有些明白了，“大約他覺得我天生地養(yǎng)，也是無父無母很可憐吧?！?p>　　其實澄堯并不覺得自己可憐，也從未因身世吃過苦，反而還討了幾番好處，得到過再失去和從來便沒有過，雖說是同樣的結果，但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心境。

　　澄堯心想，但，我竟然能讓衡徵生出憐惜之心，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一下。

　　澄堯握了握玉兔的手，拼命讓自己眼睛里泛出幾點盈盈的淚光。語氣帶著些悲切“你這種有主人憐惜的雖說沒有父母，但也跟有父母差不多了，倒是我跟流鶯這類神仙，從來未被長輩愛護過的，聽你這一番話，真的是覺得傷人到極致了?！按蟾攀茄菁继昧?，說完澄堯自己都掉了幾滴眼淚。玉兔驚呆了，趕忙到處翻找手帕給她拭淚，但是奈何玉兔并不是女嬌娥，沒有帶手帕的習慣，手忙腳亂打翻了茶盞都沒在身上翻出一條帕子。她縮了縮袖子，打算將就用袖沿擦擦。

　　突然旁邊遞出一條暗綠色帶著草木氣息的帕子，衡徵在身側關切地將他的帕子遞了過來。澄堯很滿意，居然一番表演下來能收獲衡徵君的關心和他的一條貼身絲帕。澄堯垂目接過絲帕，捏著跟茉茉在凡間看戲時，戲臺子上大小姐的語調“奴家多謝衡徵仙君?！坝裢猛Ｏ路业氖郑欀吉q疑地看著她，往旁邊挪了挪。

　　衡徵說“無事”又盯著她打量了一番，似在鼓著勇氣搜腸刮肚有什么安慰的話想說。澄堯心里暗喜“這一出戲演的真是值得！

　　衡徵君終于下定了決心，有些痛惜般地說“你剛剛說從降生便無長輩疼愛？“澄堯拿他的絲帕拭了拭被自己感動的眼淚，點了點頭，等著他說下一句，衡徵語氣誠懇又帶些憐惜“我們相識做鄰居已有百年，你平日里又總說找我報恩，不如這樣吧，你認我做父親，我給你父親的關愛。”語畢還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

　　認識衡徵百年有余，從未一下子從衡徵嘴里得到過這么多話，若是換個話題，澄堯定要把今日當做紀念日，把這些句子好抄謄再裱起來。

　　澄堯一口老血差點憋在心口背過氣去，玉兔捶著桌子大笑。

　　那日之后衡徵對澄堯果然比原先要親近了許多，還送了她一些詩書，偶爾出去游玩還會帶些新奇的糕點糖果給她。

　　大概這就是父愛吧。

　　澄堯被勾起了悲憤往事一時沒注意，流鶯已經先她一步坐在了衡徵旁邊的坐上，克制著得意對她遙遙一笑，她也俯首笑了笑，玉兔毫不克制地翻了一個白眼發(fā)出一聲冷哼。

　　玉兔被嫦娥仙子寵得有些過頭了，素來有什么心事就表現在臉上，看見喜歡的神仙，譬如澄堯，就整日粘著一起采果子釀酒，遇見看不大順眼的…其實玉兔在天界的定位是一個寵物，且是嫦娥仙子寶貝得緊的一個寵物，一般神仙都對她比較寬容，偶爾被冒犯到也不在意，笑一笑就過去了，玉兔在天界沒有什么看不大順眼的人，流鶯是頭一個。

　　似乎從玉兔第一次看見流鶯就對她有些敵意，再往后，澄堯因著流鶯也吃了幾次苦頭，諸如，她一本參了王母說澄堯不尊重玉帝王母，把小的果子上供大的私藏，害得澄堯被罰給蟠桃園施肥，在錦鯉池喂魚兩腳不沾地忙了一整年。向同樣愛慕衡徵的仙姬透露澄堯其實對荔枝過敏，導致澄堯第二年生日收到的賀禮幾乎一半是荔枝讓她起了好幾天的疹子，如此等等。

　　玉兔便連帶得更看流鶯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