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當山中,自管同芳夜闖“紫霄宮”并砍斷離塵子左臂后,武當山上下震動哀嘆,誓要找到管同芳報仇雪恨。
“南巖宮”下的“天乙真慶宮”建造在山崖懸峭上,又名“南巖石殿”,整個大殿為石砌而成,殿外遙對金頂,上接青霄高不見頂,下臨絕淵深不可測,云霧繚繞有若仙境,“天乙真慶宮”內(nèi)供奉三清四御等數(shù)十尊銅鑄鎏金神像,殿中站著五人,為首的是煙霞子,身后是座下四大弟子。
隨著殿外一聲聲晨鐘撞響,響徹山谷,從石殿偏門一角魚貫走出三人,當先一人,仙風道骨,發(fā)須黑白相間,頭戴蓮花冠,身著八卦太極圖紫金道袍,外罩山水袖帔,正是武當?shù)谌平淘獦O子。
“掌門師兄!”
煙霞子叫道。
元極子面色紅潤,神色若定,點了點頭說道:“離塵子的事我已知曉,三師弟你勿太過傷心,今次出關,我會主持大局,定要鏟除魔教余孽?!?p> “不知大師兄此次出關,于本門“金霞鼎”參破最后一層沒有?”
煙霞子問。
元極子仰頭頜首道:““金霞鼎”字玄意深,難窺乾坤,我始終未能突破最后一道玄關?!?p> 煙霞子不禁臉上顯失望之色,元極子隨即轉頭說道:“三師弟,明日你來“太和宮”見我,師兄有要事交代。”
元極子說著便舉步走出大殿,煙霞子一時奇怪,不知大師兄有何事要喚自己去“太和宮”,興許是因為魔教的事吧。
翌日,煙霞子率大弟子余冷秋、鐘素二人一路登向武當山主峰——天柱峰而來。
“太和宮”位于天柱峰絕頂之上,紅墻碧瓦,周圍層巒迭嶂,與絕頂混為一體,藍天云海,直插云霄,而在“太和宮”上方,便是紫金城,于大明永樂十七年敕建,環(huán)繞著武當金頂——金殿所在,整座金殿銅鑄鎏金,供奉著十噸重的“真武大帝”,殿內(nèi)有武當鎮(zhèn)山二寶——“避風珠”與“不滅神燈”,所以金頂歷來便是“武當派”禁地,嚴禁外人闖入,就算武當?shù)茏記]有掌教許可也不準踏入金頂半步。
三人一行進入“太和宮”后,煙霞子兩個大弟子便被留在殿中等著,煙霞子被領入了一間密室,這間密室就是元極子平時練功的石室,煙霞子一進入石室,便見元極子正閉目坐在蒲團上,煙霞子很好奇,自己還是第一次進入這里,因為這里只有歷代掌門才能進來,元極子微一睜眼,一指對面的蒲團,煙霞子也默默盤腿坐了下去。
這室內(nèi)辟有三個石室,較里的石室最大,是練功的地方,現(xiàn)在二人坐著的這間是專門調(diào)息打坐,旁邊通有一小石室,則有石榻石桌書籍等物,用來休息。
二人良久都沒說話,元極子眼微低垂著,煙霞子見大師兄沒有說話,自己也不敢講話。
“三師弟,師父仙逝已有二十多年,師兄我雖承襲道統(tǒng),但終因先資不足,難以將“武當派”發(fā)揚光大,無法恢復到師父在時的盛況。”
元極子微微說道。
“大師兄,不必這么氣餒,師父他老人家在時,正逢邪魔橫行,動搖武林,正好我們“武當派”替天行道,鏟除奸逆,才致使“武當派”聲勢浩大,享譽江湖,而今幾十年天下太平,江湖紛爭未起,我們“武當派”也較少在江湖上走動,是以聲勢不似以前也屬正常?!?p> 煙霞子說道。
元極子頜首微笑道:“三師弟,你不要安慰師兄。”
“大師兄,現(xiàn)在魔教有復起之勢,那管同芳就是鄔秀君的傳人弟子,我們正可借此良機把他們鏟除,以重振武當,報二師兄斷臂之仇!”
煙霞子說道。
“師兄今天叫你來,正是因為此事?!?p> 元極子說道。
煙霞子一聽,不知道大師兄作何打算,探眼相詢。
“想當年魔教教主謝宇天,一身魔功天下無出其右,七大門派掌門力戰(zhàn)之下,才將其打下“天云峰”絕崖,而今鄔秀君再度出世,其武功只怕不下當年的謝宇天?!?p> 煙霞子聽著默然不語,元極子看著煙霞子又說道:“我們師兄弟三人,雖人稱“武當三子”,但我知道,唯師弟你天資最高,悟性聰慧,現(xiàn)下你二師兄被斷其一臂,而我已是風燭殘年,三位師叔又年事已高,已然退居隱修,二師叔也終年不在武當,以后武當就要靠三師弟你了?!?p> “大師兄,別這么說,我自小被師父和二位師兄帶大,恩比天高,縱她鄔秀君能耐再高,憑我們七大門派聯(lián)手還怕制服不了她!”
煙霞子微紅眼說道。
元極子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從身邊拿起一本古籍遞給煙霞子。
“這本歷代流傳的秘笈你收好,希望你能參破,能夠超越師兄我也就算是死也安心了!?!?p> “金霞鼎!”
煙霞子一看秘笈上的文字,驚叫道。
“大師兄,這“金霞鼎”只有掌門才能習練,師弟我不能逾越!”
煙霞子忙說道。
元極子淡然一笑。
“三師弟,想當年二師叔也是天資極高,甚過師父,師父他也是不拘繁節(jié)傳給了二師叔,也幸虧二師叔后來力戰(zhàn)“紅霞島”島主夏長青,才保住了本門聲譽,你就不要推辭了,你身上的責任不輕。”
元極子說完用嚴肅的目光看著煙霞子,便慢慢閉目不再說話。
煙霞子手捧著“金霞鼎”秘笈,見大師兄主意已定,也不再說什么,便悄然退出了石室。
“師父,掌門師伯說什么啊?”
師徒三人拾級而下“太和宮”,余冷秋問道。
煙霞子沒有說話,玉容上隱現(xiàn)愁云,跟在身后的余冷秋、鐘素也就不再詢問,三人一路向天柱峰山下而去,而煙霞子一路上不是個滋味,雖然自己早就對武當至高武學——《金霞鼎》有渴求之心,但大師兄這番話讓煙霞子高興不起來,就像大師兄說的那樣,自己肩上的擔子會越來越重,絕不能辜負大師兄的期望。煙霞子打定主意,一定要參破《金霞鼎》修得大成。
時日一去就過了月余,煙霞子在“紫霄宮”參研《金霞鼎》進步神速,已略有小成,而掌門元極子也特意囑咐煙霞子,可隨時上“太和宮”無為殿前去觀摩,那里刻著歷代掌門研習《金霞鼎》的注釋心得。
這日,煙霞子來到“瓊臺宮”看望二師兄離塵子,在丹房內(nèi),離塵子面色依舊,精神爽朗,但左臂袖管處空空,煙霞子看著不禁黯然神傷。
離塵子淡然一笑,說道:“師弟不要太傷心了,我現(xiàn)在失去一臂,反而感覺身子比以前更加輕快了?!?p> 煙霞子依舊神色帶憂,小聲說道:“二師兄,就別打趣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是?!?p> 離塵子說道,然后微微一正容顏說道:“聽大師兄說把“金霞鼎”傳給師弟了,可喜可賀啊,師弟勿辜負大師兄的一番苦心?!?p> “二師兄,本來這“金霞鼎”應該傳給你的,我還是太年輕了,怕難堪大任。”
煙霞子說道。
“師弟不必太過自謙,你的造詣在我之上,大師兄這么做是對的,以后武當還得靠你重振聲威!”
離塵子說道。
“二師兄,“魏家堡”的人還住在你這里嗎?”
煙霞子岔開話題,離塵子點點頭說道:“他主仆二人還在我“瓊臺宮”,先前大師兄閉關,就把他們接到我這里住了,大師兄出關之后也來看過他們?!?p> 離塵子說完看了眼煙霞子,說道:“我知道你平素不喜歡“魏家堡”的人,但事關武當俗家大弟子被殺害,此事非同小可,武當自然不能袖手旁觀?!?p> “我懂?!?p> 煙霞子點點頭,突又問道:“二師兄這段時日覺得那魏繼賢有無可疑之處?”
“可疑,有什么可疑的?”
離塵子反問,一雙眼睛充滿疑惑。
“江湖上傳言,那管同芳惡賊就是向“魏家堡”奪取“落梅劍”才痛下殺手,而今那賊人膽敢只身上武當,指名道姓要魏繼賢交出“落梅劍”,我觀那魏繼賢眉眼之間神似他爹一樣,都是有心機之輩,就怕他未向我們說出實情?!?p> 煙霞子說出心中疑慮。
“師弟多慮了,想來繼賢不會有什么隱瞞我們,這事關殺害他爹的大事,至于“落梅劍”,繼賢早已說過,那管同芳就是找個由頭,想血洗“魏家堡”與武林正道為敵,復興魔教,而且現(xiàn)在看來就是沖著咱們“武當派”來的!”
離塵子說道。
煙霞子見二師兄這么說,也不再說什么,知道二師兄與大師兄都比較向著“魏家堡”的人,煙霞子聊了幾句,便囑咐二師兄多多休養(yǎng)便起身告辭。
煙霞子出了丹房,便領著座下大弟子鐘素、許燕穿過廊道,出了大殿,徑直朝西側邊的“清香院”而去。
來到“清香院”是兩排廂房,原是為一些香客與俗家弟子留宿之所,煙霞子找到一個瓊臺宮弟子問道:““魏家堡”來的二人住在哪個房間?”
那弟子忙行禮道:“師叔,師父已經(jīng)安排魏家公子主仆入住“靈光院”?!?p> “為何要安排他二人入住那里?”
煙霞子問。
“也是自那賊人夜襲武當后,師父怕那賊人再入武當對魏家公子行害,便吩咐單獨辟出一院落供魏家公子住?!?p> 那弟子答道。
煙霞子點點頭,便領著二弟子往“靈光院”而去。
“你二人在此等候,為師進去便出來。”
來到“靈光院”外,煙霞子交待著便進入院里。
“楊全,那老魔現(xiàn)在可好?”
魏繼賢對著窗戶正擦拭著一把劍。
“少堡主,那吳魔子一聽說他侄兒被管同芳所殺,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把管同芳撕得粉碎。”
楊全在一邊說道,魏繼賢得意地一笑,又問道:“我叫你派人去南昌府,現(xiàn)在人回來沒有?”
“還沒有呢?!?p> 楊全答道。
魏繼賢一皺眉頭,自語道:“還沒回來,也不知干爺爺還想得起咱們不?!?p> “少堡主說哪里話,堡主生前得王爺恩惠,認做干兒,每年都要向王府進禮,如今“魏家堡”有難,王爺豈會坐視不理?!?p> “我也只是多年前,隨先父去了一次寧王府,只見過前右都御史李大人一面?!?p> 魏繼賢說道。
原來,魏繼賢的爹魏正雄早年為藩王寧王朱宸濠效過力,很受器重,而魏正雄比寧王朱宸濠年長,居然認魏正雄為干兒子,之后魏正雄之所以能成為武當掌教元極子的俗家大弟子,和寧王朱宸濠的拜帖引薦有很大關系。
魏繼賢把劍還鞘放在案上,然后坐在木椅上喝著茶。
“少堡主,你一路都瞧了半天,這“落梅劍”也沒瞧出有什么機關啊?!?p> 楊全說道。
魏繼賢一皺眉,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爹搞錯了,原以為這“落梅劍”里應該藏有魔教武功,想方設法弄來,這幾年研究下來都沒有頭緒,這壓根就是塊廢鐵!”
而此時一個身影在門外推門而入,魏繼賢與楊全嚇一跳,平時這個院子不準外人進來,離塵子也甚少來,所以二人不曾防備,門也是虛掩著的。
煙霞子一進來就瞅見了案上的那把劍,魏繼賢趕忙站起身來,管家楊全一把把劍置于身后。
“太師叔,你怎么來了!”
魏繼賢頗為慌張,也不知道煙霞子聽到了多少。
“拿出來?!?p> 煙霞子看著楊全說道,聲音很輕卻很堅決。
楊全不禁一慌,眼看向魏繼賢,魏繼賢一臉失態(tài)笑著說:“太師叔,拿、拿什么啊?”
煙霞子突然娥眉一挑就要發(fā)作,楊全嚇得手一抖。
“吧嗒”。
手上的劍落在地上。
“撿起來?!?p> 煙霞子看向楊全,不怒自威,楊全只好撿了起來,煙霞子一伸素手,楊全乖乖地送了過去。
煙霞子一拿到劍,就仔細看了看劍鞘,此劍鞘與普通劍鞘要寬許多,上刻梅花瓣,魏繼賢在心底咒罵著煙霞子,身子卻一動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噌”地一聲,劍身出鞘一尺,一道秋水入寒,劍身竟接近兩寸寬。
“果然是“落梅劍”!”
煙霞子緩緩說道,還劍入鞘,煙霞子看著魏繼賢說道:“魏繼賢,你還不從實說嗎?”
魏繼賢躬身說道:“太師叔,這劍本來是我爹偶然得之,不想被那管同芳知道,所以“魏家堡”才遭此大禍,之前有所隱瞞,實在是,實在是此物畢竟是魔教中物,所以不敢以實相告!”
煙霞子看著魏繼賢,一雙眸子仿佛要看穿魏繼賢一樣。
“我不管你們和寧王有什么關系,既然你爹拜在我武當門下,我武當自會庇護你們,為你爹報仇,至于……”
煙霞子看了眼手中“落梅劍”,說道:“既然這把劍給“魏家堡”帶來如此大的殺身之禍,而魔教中人定會追回此劍,就由我來代為保管?!?p> “這……”
魏繼賢面露難色。
“怎么,“落梅劍”放在我這里有什么不妥嗎!”
煙霞子冷聲道。
“不、不是。”
魏繼賢忙道。
“不是最好,你們聽著,今天我來“靈光院”不許別人知道,還有,這把劍也不許跟旁人說,如若我從旁人耳中聽到此劍下落!”
煙霞子一雙眸子冒著寒光看著魏繼賢,魏繼賢一激靈忙低頭道:“知道了,太師叔?!?p> “嗯!”
煙霞子一點頭,便邁步走出房間。
等煙霞子一走遠,魏繼賢惡毒的眼神涌上。
“少堡主,這怎么辦?”
楊全問道。
“早晚我會拿回來的!”
魏繼賢恨恨說道。
回到“紫宵宮”道房內(nèi),煙霞子拿著“落梅劍”反復把玩,劍鞘上刻著七瓣梅花樣,栩栩如生,把劍抽出,一水汪寒,接近兩寸寬的長劍看起來古樸大氣,但又不笨重,拿在手上也輕巧。
煙霞子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來什么,煙霞子暗道這謝宇天的佩劍果然與眾不同,這把“落梅劍”除了是把寶劍外,并無蹊蹺,看來“魏家堡”的人研究此劍這么多年都徒勞無功,這真的只是一把佩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