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快速的給阿云換上新的桌案,她才落座。淺笑著仰頭飲過一杯酒,喚了身后的宮女過來耳語了幾句。
宮女邁著碎步又找了另一個宮人,幾經(jīng)輾轉(zhuǎn)后,江欒才同上首的皇上說了幾句話,目光時不時看向阿云。
江欒說完,皇上微不可查的淺笑了下,朝阿云點了點頭,阿云這才遠(yuǎn)遠(yuǎn)的行禮告退離了座。
片刻后,阿云換了一身白衣,挽著一把軟劍,如飄渺出塵的謫仙人一般徐徐向廳中行來。
她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羊脂玉簪挽在發(fā)間,微微上挑的眉,更襯得她像個風(fēng)流俊雅的清貴公子。
“方才公主說我大宣文人雅士居多,難有南詔那般男兒,想來公主久居方寸之地,未免孤陋寡聞了?!?p> 阿云抱劍行了個江湖禮,接著道:“我大宣歷來崇尚一個‘雅’字,今日微臣便獻丑了。”
說著隨手挽了個劍花,輕點足尖,那柄軟劍便似有了魂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一聲余音悠長的古琴彈奏聲傳來,阿云側(cè)頭看去,宋彥正坐在琴師處,頷首朝她笑了笑。
阿云回身時長劍一抖,伴著忽而高亢的琴音,她整個人像是隨著劍鋒失了重量一般回旋,霎時間劍刃便如靈蛇吐信一般變得凌厲。
宋珩不知她竟有這樣的身手,端著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腦中不知怎的便浮現(xiàn)出那句“颯沓如流星”。
南詔公主見不得她這樣得意,撇著嘴坐著生悶氣,忽而一陣掌聲伴隨著叫好聲傳來,她更是氣悶,忍不住將手中的酒杯扔了過去。
阿云唇角揚起,劍刃卷著飛來的酒杯在空中旋了幾個回身,杯子便穩(wěn)穩(wěn)落在劍身,未灑落一滴。
隨著不斷迭起的琴音,阿云用劍將那杯酒高高拋起,幾個劍花翻轉(zhuǎn),白衣翩然,如鶴唳云端。一聲清脆的聲音落下,只見方才那杯酒又穩(wěn)穩(wěn)被她挑在劍尖上。
劍尖被阿云微微揚起,那杯酒便順著劍刃朝著劍柄這端劃了過來,在即將觸碰至柄端的時候,她用另一只手接住酒杯,一仰頭飲盡。
“多謝公主賜酒?!?p> 再一揚手,劍被倏地擲出,不偏不倚恰好插在南詔公主身后的柱子上。
阿云回頭看她,唇角帶笑,一襲翩翩白衣,眉間眼底,盡是少年風(fēng)流。
“臣方才失誤,公主勿怪。”
南詔公主又是氣,又是惱,還有一絲后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哈哈哈哈,傅愛卿好身手,好一個‘雅’,朕心甚慰。來,眾卿與朕共飲一杯?!?p> 皇上一句話輕松揭過,自然沒人想不開再去提“失誤”這一茬。
阿云落座后,宋彥正看著她。兩人遠(yuǎn)遠(yuǎn)相視一笑,她眼睛笑得彎彎的,似一只狡黠的狐貍,遙遙地舉起杯中酒,在空中做了個碰杯的動作,仰頭飲盡。
宋彥似與她玩鬧一般,也學(xué)著她的動作,飲了一杯酒。
二人喝罷,又似說好了一般,不自覺的笑了。
一旁的宋珩不知怎的,睨著他們的動作,心中一股郁氣,賭氣般喝了一杯悶酒,飲盡后酒杯重重落在桌案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五皇兄這是怎的了?”宋玦側(cè)過頭來疑惑問道。
宋珩幾乎是咬著牙憤憤說道:“酒飲得急了,有些上頭。”
宋玦見他確實像喝多了,便也沒再多問,只吩咐了宮人去備醒酒湯。
不等散席,宋珩便以“不勝酒力”為由,獨自離了席。
片刻后,宴席散后,阿云同宋玦一道回了馬車,行到宮門口時,聽到外面有宮婢驚慌的聲音。
“五殿下,您快跟奴婢回府吧?!?p> 話音剛落,宋珩便撩開了車簾,上了她們的馬車。
他今日似乎確實有些醉酒了,站在馬車上撩簾子的時候也是搖搖晃晃的,只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定定的看著阿云,辨不清悲喜。
宋玦怕他摔了,忙扶他坐下。
阿云一向摸不清這人的套路,只禮貌的向他施了一禮,“見過永王殿下?!?p> 宋珩每次一看她這幅疏遠(yuǎn)的樣子就莫名來氣,今日又飲了些酒,說話便有些沖。
“他算什么東西,你選他也不選我?傅云卿,你當(dāng)本王是什么,想扔就扔的一件玩意兒?”
阿云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想著上次已經(jīng)說得夠清楚了,便懶得再解釋什么。
“永王殿下今日醉了?!彼幌朐谒潍i一個孩子面前說那些并不磊落的朝堂斗爭。
“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不信我,總覺得我拿了你的把柄便要利用你?!彼午裨秸f越氣,大概是真的醉的有些不清醒了,索性站起來說,剛一起身,頭便撞在馬車頂上撞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宋玦好歹是個皇子,端坐著忍著,沒笑出聲,阿云卻毫不客氣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宋珩被她笑得有些窘迫,再說話時便也沒了方才的氣勢。
“傅云卿,你捫心自問,自我知道那件事之后,有威脅過你什么嗎?你就眼里只有他,你了解他是什么樣的人嗎?身在天家,有幾個人的手是干凈的?”
阿云收斂了笑意,不想去與他辯駁,只冷冷道:“殿下當(dāng)知曉,您鬧這一場,并不是招攬謀士的好法子。有些話,殿下是不當(dāng)說的。”
她明顯是有些生氣了。
這句話終于讓宋珩的酒意清醒了些,是啊,不過就是想讓她幫他奪權(quán)罷了,為什么要說這些。
他今日是怎么了?
“來人,將永王殿下扶回去好生歇著,殿下醉得不清醒了?!卑⒃屏瞄_車簾冷聲吩咐著外面候著的半竹。
宋彥在一旁站著,阿云看著他,便知道剛才宋珩的那些混賬話,他定是聽了去了。
阿云正想說什么,宋彥便上了一旁自己的那輛馬車,背影有些寂寥。
“九殿下,你先自己回去?!?p> 阿云說著便跳下車,一骨碌翻上了宋彥的馬車。
她討好的笑著道:“怎的,生氣了?別聽他那些混賬話……”
“沒生氣,”宋彥給她倒了杯茶水,淡笑著遞給她,“我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跟過來。”
“那我現(xiàn)在跟過來了,你還生氣嗎?”
“我說了,你定要笑我孩子氣了,”宋彥想了想,還是說道:“其實聽他說那些話,我心里是有些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