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雪上加霜
“那可有一絲線索能夠指引一二?此事并非小事,恐怕牽連甚廣。蘇木是肯定不會說的,不如……二公子,不如我們?nèi)ヨ^閣吧,那里肯定有消息。一點(diǎn)也成。”蘇離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感覺事不宜遲,趕緊起身喊了喊白落衡跟她一起去。
見狀白落衡把她扯回來坐住?!熬退阒懒耍膊荒茉鯓?。何必費(fèi)這些精力。”
此話也有理,蘇離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可是如此的話,你又要再等兩年?!碧K離有些遺憾地說道。
白落衡卻道:“不等了?!?p> 蘇離不解:“不等了?”白落衡點(diǎn)點(diǎn)頭。
對,不等了。他明白自己沒有那么多時間了,等也等不到了??蛇€是要圓過來道:“此路不通就要及時換一條路。再說了,你應(yīng)該也可以感覺到,此路是骯臟不堪的。憑什么值得我再等兩年?”
他的話算是給蘇離上了一課。可是,他當(dāng)真愿意就此放棄?
小蘭此時過來,請兩位前去用晚飯。
白落衡擺擺手道:“我就不去了,先前在外面吃過了。我先回了?!彼蛱K離致意,隨即離開亭中。
白落衡回去書房,看見桌面上躺著的帖書,又走過去重新翻開。這上面的一字一句皆是自己的東西,這后邊本應(yīng)該署上的是自己的名字。可事實(shí)上,自己多年堅(jiān)持卻皆付之一炬。旁人都在寬慰自己,再等兩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今生活在漸漸變得吃力,晚間也變得難以入眠,半夜間時常驚醒,然后伴隨一身的冷汗。
原來,這就是瀕死的感覺了嗎?終于,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蘇離則獨(dú)自一人吃著晚飯,實(shí)在食之無味?!皾M月,坐下。這里沒別人,沒事的?!崩鴿M月同自己一起坐下吃飯,這才覺得有些氛圍。
晚些時候,蘇離抱著雪球,它最近好像不太愛動了,而且焉焉的。天氣冷后,就把外面的籠子拿進(jìn)房間里,可它每次都會逃出來,蹦到蘇離身邊。后來就干脆把它連同籠子一起放在床邊,這下終于沒有再鬧騰。
蘇離看著這只兔子,好像看見了現(xiàn)在的自己。拴在一個籠中,不理人可是又懼怕孤獨(dú),不敢靠得太近又唯恐疏遠(yuǎn)。
雖然白落衡說不會去追究什么,可是她依舊不知道自己往后該怎么面對白落衡。若是有朝一日白夫人與白父也知曉了,自己在白府,又該如何自處?
隨后一段時間,蘇離都盡量避著他,眼不見則為凈。說話也盡量順從他??伤€是能夠感覺到,白落衡變了。
他仿佛回到了以前不茍言笑的時候,整個人都冰冷肅清,時常不與旁人交談。他后來,再也沒有給自己提起過那些關(guān)于練習(xí)短刀的事情。他送的那些書,其實(shí)自己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的??墒?,他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這件事情。而那些書,也已經(jīng)躺在盒子中許久未被翻看。
有很多次,她在一旁喚他,可是沒有回應(yīng)。若是真的有事,又積壓著不說,豈不是越等越難?可是他確實(shí)也沒有去過蘇府,更沒有向他父親母親提起過什么。
二月照常給公子送藥,只是近日來,公子似乎不太愿意理自己。有時候他要故意抬高聲音,他才會看自己一眼。
“公子,公子!該休息了。把藥喝了吧?!?p> 白落衡聽見,揉了揉眼睛,端了藥碗照常喝光。見他沒有多余的表情,想來是可以接受閣主給的新藥?!肮右灰灶w糖緩一緩?這藥閣主新配的,苦味甚重。”
白落衡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二月遞過來的糖塊,又道:“沒事了,你下去吧。我馬上就休息。”
待二月出去關(guān)好門,白落衡把那枚糖從窗戶扔了出去。再苦再甜,他也是嘗不出來的。
他已經(jīng)失去了辨別五味的能力,伴隨著日漸衰退的聽覺一起。他不敢再與旁人一起吃飯,因?yàn)槿缃竦娘埵硨λ麃碚f就是味同嚼蠟;也很少再與人說話,他怕自己聽不清楚以至于鬧出笑話。他體質(zhì)更差了。或許是二月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所以叫閣主再換了藥。
可是,真的有用嗎?
若是自己真的大限將至,倒是也沒什么可惜的。父母還算康健,自己也不是白府獨(dú)子,走掉一個也是無可厚非的。到時候可以給二月留一筆錢,二月可以與小蘭重新回方圓鎮(zhèn)開花市。至于蘇離,他也已經(jīng)寫好了和離書,若是真的不測,就叫二月立馬送給她。
最后,若是還能在看一眼祖母,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次日,蘇離這幾日以來少有地來扣了書房的門。
白落衡開了門,隨即蘇離說的話讓他心頭一震。祖母昨晚,故去了。
“二公子,我們這就過去吧?!?p> “好……”他像是恍惚,可又出奇的平靜。
一路上,白落衡還是一如既往地安靜著??伤绞潜憩F(xiàn)得正常,蘇離就越不安。人的情緒若總是藏著,遲早會憋壞的。
車內(nèi)沒有旁人,蘇離輕輕地喚了他一聲:“二公子?”
沒有回應(yīng)。
行至方圓白家,周圍都已經(jīng)圍滿了白色帷幔。原先的燈籠全被換成黑白色,沉甸甸的奠字格外顯眼。
白落衡還是平靜地走向里頭,蘇離和其余人則跟在后面。里面的啼哭聲越來越清晰,蘇離有了一絲的猶豫。
她從記事以來就清楚自己祖母祖父、外祖母外祖父早已故去,因此她未參與過這樣的場景,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如何做才好。
白家家主見兩人來訪,便出來迎接?!昂鈨?,你祖母昨晚還在念叨你……”說到此處,他又忍不住灑了幾滴眼淚。
白落衡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平靜地拿過侍者呈過來的素衣麻布,二月見此立馬過來給他穿上。
此時,蘇離眼前的白落衡已經(jīng)趨于可怕了,他沒有一絲表情,也不說話。
她一直關(guān)注著他,直到被滿月碰了碰,才注意到自己衣服還沒有換過來。
照說沒有血緣關(guān)系,所以她與白落衡也不需要像旁人一般正式到從頭到腳哪都考究??烧嬲龘Q上素衣,悲傷的氛圍立馬涌了過來。里面的靈堂,四處都充斥著香火味道,紙錢燒灼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蘇離驟然停滯不前,這種濃烈的香火味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