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雙生
“哥哥，你這些日子倒是出去得勤啊?！碧K菁故意用調(diào)侃的語氣問出來，盯著對面的兄長，想看出些端倪。
“哪有。別說那些了，今日哥哥帶你吃好吃的?！碧K慕一邊否認著，一邊妄想堵住蘇菁的嘴。
可蘇菁卻死抓著不放：“哥哥這幾日出來，莫非都是去了那清音坊？我瞧著那門口侍者都對已你熟悉，莫不是?？土?？難道說哥哥是被那里頭哪個歌姬勾了魂去了不成？”
蘇慕看著她，此時的蘇菁一派正色，提起清音坊也是一陣輕蔑的語氣，可她那雙無害的眼睛卻又像是求知一般。
蘇慕輕咳了兩聲，又和緩道：“沒有的事。還有，清音坊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地方?！?p> 小廝過來上糕餅點心，蘇菁暫時閉上了嘴，可是還是死死盯著對面兄長不放。
那小廝見兩人氣氛不對，便也沒有多話，只是說了聲“客人慢用”便匆匆離開了這客間。
“我當然不信的。我方才也不是沒見那里頭，我也知道清音坊自詡高雅之地，可本質(zhì)還不是那奢靡享樂之處么？哥哥你今后莫要去了，母親一直在為你婚事籌謀，可卻從未見哥哥點過頭。那些清白官家的女兒難道還不及這坊里的么？此前我也去過幾場花會，有好幾家的姑娘都與我相處得不錯，到時候我再幫哥哥牽線搭橋……”
“別說了?！碧K慕制止住她，已經(jīng)聽得有些隱隱的不耐煩。
蘇菁被兄長打斷，竟然有些吃驚，隨即又生出疑慮?；蛟S是自己哪句話觸碰到了他的逆鱗，否則兄長又怎會兇起自己來？她聽話地閉上了嘴，同時也似受了委屈一般埋下了頭，化身弱小無助感。
蘇慕見此，又察覺到自己方才確實語氣重了些，心中又生出一絲歉疚。
他向來是極疼愛這個妹妹的，她是唯一的妹妹，因為兩人雙生，也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同根生。兩人一同長大，也許是因為血液里的共鳴，每每遇事作為哥哥蘇慕都會自然而然地保護住她。
他也記得幼時，兄妹二人與長姐也是感情極好的。只是不知為何，慢慢的就變了，后來知曉長姐并非母親親生，是父親曾經(jīng)的夫人所出。懂事后就經(jīng)常會感受到母親絲絲的恨意，有時候會阻止蘇菁，不許她同長姐一起。自己明明……明明記得菁兒與長姐還是比較融洽的，只是似乎自己出去幾年后，回來時就已經(jīng)生了變故。
菁兒，不像菁兒了。
可見她此時，著實像是受了委屈。蘇慕又將梅花千層糕遞給對面人，緩了緩語氣安慰道：“兄長沒有兇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為我費這樣多的心思。母親怎樣，縱然是她該操心的事情。我只想見你能無憂無慮些，莫要為了不應該你費心的事情，去徒勞奔波?！?p> 可蘇菁似乎并沒有接受這份歉意，反而抬起頭悠悠道：“哥哥可知道母親為你操勞這么久，都已經(jīng)生了白發(fā)。你的功名仕途，往后的前程姻緣，她甚至都為你盤算好了?？墒歉绺缒隳?？你一點都不領母親的情，與御史中丞府的聯(lián)親之事遲遲不肯點頭。哥哥可知道自從上次你與母親為此事大吵一架，母親已經(jīng)憂慮得要日日喝湯藥緩解？她操勞的不過是她的兒子的后半生，可哥哥卻總是要妄自揣度母親的心思?！?p> 若說蘇慕本來還并沒有生氣，可此時蘇菁這番話卻著實剜心。功名仕途？偷來的罷了。錦繡良緣？他一點都不相信這是何種良緣。自己的母親絕對不會尋一個沒有價值的女子做她兒子的靠背，那女子若是真的入了蘇府，不過也是可憐罷了。他不否認母親的一度操勞，可是她從不會站在旁人的立場上看，這操勞是否合理是否值得。
蘇慕深深覺得，自己像是一件工具，若是乖乖套進母親安排好的人生，自然圓滿了母親一生大愿?？墒?，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陳府的事情，你讓母親不要再想了。”蘇慕猛灌一口熱茶，妄想讓心也變得溫熱些，可似乎沒有作用，心還是涼的。
蘇菁沒有死心，一度耐心勸說著兄長：“那陳府二姑娘我見過的，嫡女出身，樣貌出眾，才情過人。她定然與哥哥相配的，也必會與哥哥相處得來。再說了，哥哥就算如今不娶，難道還終生不娶不成？”
“即使終生不娶，也不愿捆綁旁人。菁兒，我問你，你當真覺得我應該順從母親的心思，一步步成為她幻想中的那個蘇慕么？”蘇慕眼中的一本正經(jīng)令蘇菁有些畏懼，方才那些不過是急了說的一些渾話罷了，可沒承想他竟然如此在意。蘇菁不語，輕輕搖了搖頭。
蘇慕不再說話，靜靜與妹妹對坐著。一陣爭辯后的寂靜，實在令人倍感焦慮。那些精致茶點也變得刺眼與無味。“總之，”蘇慕打破了這層平靜，蘇菁立馬抬頭看著他。
見妹妹猛然抬頭，蘇慕又頓了頓，“總之，我沒有去什么不正經(jīng)的地方。我去清音坊大多是為了去同維王殿下議事。你待在府院，許多事情也許不知，那清音坊早已易主，新主就是維王殿下。就算母親知曉了，她也不會說什么，反而她可能會更加支持讓我過去吧。畢竟，這也算是她為我鋪好的路。母親始終是母親，我自然會敬她?？稍谠S多事情上，母子身份就是一種隔閡?？雌饋砦也坏貌唤邮芩陌才?，只是我并不想。當初竊果一事，母親的一意孤行造就了如今的局面，給旁人送去把柄的同時，失去了長姐這一臂膀。或許母親不覺得自己錯了，可我身為人子，不得不考量她接下來要做的一些事情。提線木偶或許始終都能任由她操控，可我不是。”
蘇菁此刻恍然。這么久了，原來他一直都還在怨恨母親。
雖然蘇菁心中替母親不平，可還是沒有真正說出口。哥哥也是對的，他確實有為自己而活的權利，可他真傻。
蘇菁兩眼直直看著哥哥，眼中滿是疑慮與無奈，她不懂，他怎么可以傻到，懷疑自己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