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今天你聽說了嗎
盛夏的風(fēng)吹得人心都是躁動的，朝廷將要開放一批商鋪的消息，就像是一顆炮仗，炸熱了浮躁的京城。
一時間消息四散，達官顯貴們的家眷借著避暑或是同游的口子，四處串門子，互通消息。而普通的百姓也相互打聽，誰家在哪家貴人家中有親眷，這消息是否屬實，可有出臺什么政策。
夭夭閣中那些看戲的貴客們此刻也是眼睛盯著戲臺子上，耳朵不曉得跑到哪張桌子下頭聽別人家的消息去了。
一時百姓交往，竟以“今天你聽說了嗎”開了頭。
朝堂之上，站在下頭的官員們也是心不在焉的，不時拿著那欲言又止的小眼神看一眼站在上頭的昱王殿下，躲躲閃閃的。這些小道消息還未有打聽到來處，不知真假，怎么敢輕易的拿到朝堂之上。只要沒人提出來，就算是有問題，沒有證據(jù)支撐，也不能問。這是為官之道，絕不從這出頭之鳥。
只是都知道，朝廷打算要開放商鋪的消息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fēng)，畢竟普通的百姓絕不可能這般的造謠。大晏一直都是重農(nóng)抑商，這商人沒有依仗，怕也不會放出這樣的風(fēng)聲。這若是有依仗，這風(fēng)聲又是從什么地方傳出來的？
這股風(fēng)聲一出，就是想壓也是壓不下來。商人們被壓制了這么多年，眼看著朝廷松了口子，這么大的一個機會，他們怎么可能放過。就算是假的，他們也要想辦法讓它變成真的。
一時間，京城各大酒樓飯館生意大好，各大商戶相互宴請，交換消息。
杜老板打著扇子扇個沒停，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酒席上的人都以為他這是熱的，卻不知他那一頭全是冷汗，是嚇出來的。
京兆府的人今兒個已經(jīng)傳他去問了話了，他看著那些帶著陳年血漬的刑具哪里還用得著紀相思交待，自己便抖摟抖摟的將紀相思安排的全說了出來。得知消息是從丞相府傳出來的，京兆府也是一驚。這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這杜老板看著平平無奇的，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關(guān)系。一時間京兆府也不打算將人關(guān)起來治罪了，只是明里暗里的警告他，以后管住自己的這張嘴，別因為這張嘴丟了性命。杜老板老老實實的給官差們孝敬了銀子，弓著背不停的作揖，說下回不敢了。這才出來，急急的趕赴早就預(yù)約號的酒宴。
這才被人嚇著了胃口自然是不好，可是他卻也不敢對外頭說自己剛從京兆府出來。這事只是瞞著，面上應(yīng)酬著，心里卻覺得有些苦，這回可能失算了。
紀姑娘可是說好的，這事是真的，十拿九穩(wěn)，她還讓他去打聽打聽，有沒有人有意向投銀子的。他這段時間可是靠著這姑娘的幾身新式衣裳發(fā)了一大筆，原本都打算關(guān)門的店子如今都擴大的規(guī)模。他對這姑娘的話可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只是如今京兆府都上門了，他心里不免有些懷疑，這事到底有沒有譜？若真的是丞相府傳來的消息，京兆府未必會不知？還要從他這里問過？若是這事是假的，那他不是坑害了不少人?。‘吘惯@樣好的一個機會，沒有哪家商鋪會放過。
京兆府得了消息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便只能將消息先壓了下來，遞了口信給趙丞相，讓他自查。
趙丞相也不是傻子，順著這根線一查便知道，這是自家二姑娘惹的禍。壓著心頭的火氣，找了自家二姑娘一問，原本的火氣便降了下去，打發(fā)趙二小姐離開后，他朝宮里遞了消息，太后傳了話，讓他速速入宮覲見。
趙丞相這心里頭琢磨著，看樣子昱王殿下的確是對自家二姑娘上了心，這樣大的事，竟然同自己二姑娘說?？墒撬掖蠊媚锟稍趺崔k??！這可是實打?qū)嵉耐屏怂姓f親的，在京城等了殿下三年，硬生生的將自己等成了老姑娘。哎！兒女債啊兒女債！還是找個機會好好問問昱王殿下，瑩睿也時候該出嫁了。
上次入宮的不愉快仿佛都不曾發(fā)生過，趙丞相客客氣氣的朝著太后行了禮，然后將商鋪的事情說了出來。
“太后娘娘，我已經(jīng)問過瑩芙了，這消息的確是昱王殿下說的，她說這話也只是隨著殿下游湖時，殿下隨口說了幾句?？赡苁潜凰藕虻娜寺犃巳ィ@才傳出去的。”
“昕兒什么時候去找她的？”
太后微微訝異，她竟然不知道昕兒會去找趙二小姐。自打他開始監(jiān)國以后除了每日問安外，母子兩也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每次來也只是坐一小會兒便離開了。她以為他很忙，沒想到，他竟然還有約姑娘游湖的空閑。
“回娘娘，前些天昱王殿下下了帖子，來的時候臣不在家中，因此不知。只是聽臣夫人說，殿下直接約的瑩芙出門游湖。”趙丞相停了會兒，又說，“還請娘娘問問殿下這商鋪的事情，臣也好早做打算?！?p> “行吧！事情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待哀家問過以后再命人傳消息給你。”
“是，臣……臣家大姑娘已經(jīng)年滿十八，瑩睿也是娘娘看著長大的，臣斗膽，還煩請娘娘幫忙相看一番?！?p> “哥哥這話倒是見外了，睿兒是哀家早就定下的兒媳婦，這段時間昕兒監(jiān)國，倒是將這事兒耽誤了，哥哥放心好了，你家二姑娘也及笄了，要是哀家瞧著好的，也為她相看相看?！?p> “臣替小女謝過太后?！?p> 趙丞相走后，太后便吩咐嬤嬤讓昱王有空來一趟，她有事要說。昱王聞得母后要見他，立刻趕了去。
見面行了禮，太后坐著卻也不理會他，半躺在軟塌上，只是閉著眼由著侍女給她捶腿，就當(dāng)做瞧不見他。
李昕見這架勢，知道母后定是心里有氣了。也不等她喚自己起身，直接站起來就往塌上一坐，直接上手給太后捏起了肩膀。
“這是怎么了？是誰惹得母后生氣了?跟兒子說說，兒子幫你出出氣！”
“殿下這是說笑了，我一個老婆子有什么氣好生的，就是兒子長大的，不由娘了，心里有主意已經(jīng)不需要我老婆子了?！?p> “母后這話說得，誅心啊！兒子是哪里沒做好母后只說便是了，兒子改還不成么！”
太后聽得這句話，便朝著嬤嬤揮了揮手，嬤嬤意會，領(lǐng)著一屋子的宮侍退了下去，將空間留給母子二人。太后坐直了身子，一臉正色看著他。
“自打你監(jiān)國以后，但凡有些不明白的，你都會拿來問過哀家和你舅舅。哀家覺得這樣很好，你舅舅為官多年，你想學(xué)，他也愿意領(lǐng)著你。可這幾日你可曾召見過他？你下帖子去了丞相府，一不見你舅舅，二不見睿兒，朝廷開放商鋪這樣的大事，你卻跟二姑娘說。她一個小姑娘能知道什么！現(xiàn)在鬧得滿城風(fēng)雨的，你要如何收拾！”
昱王見她是真生氣了，轉(zhuǎn)身便跪了下來，俯身一拜：
“母后息怒?！?p> “昕兒，如今你也知道，你皇兄身子不好，這才讓你代為監(jiān)國?，F(xiàn)在你應(yīng)該跟著你舅舅盡快的融入朝堂，這樣的事情，就算你不愿意同母后說，你也可以同你舅舅商量商量。你不要忘了，趙家是你的母家，是你的依仗。”
李昕皺了皺眉頭，面色有些難看，只因為是低著頭的，沒讓太后瞧見。
陽水州一事，讓他看清楚了趙家的圖謀。若真是為國為民，怎會做了朝廷的蛀蟲，啃食國庫，享用著民脂民膏。若真是為了大晏，便應(yīng)該約束族人，一心為皇室效力，而不是想盡一切辦法的發(fā)展族人，由著族人作威作福?；市侄家呀?jīng)登基三年了，他們還不死心的想拱著他坐上去，這不是亂臣賊子是什么！
陽水州一案，那些沒有查清楚的齷齪，并不是他們不知道，而是沒有擺到明面上來。皇兄說了，趙家如今的作用，便是制衡著姚家。他皇族本應(yīng)該自立，不可過于依賴氏族。
皇兄的教導(dǎo)，他自然是不好同母后說的。老老實實的跪著聽母后的教誨，心里卻想著，這事兒同趙丞相說了也無妨，剛好可以通過趙家去試探一下氏族的反應(yīng)。
“母后說的極是，是兒子的不是，明兒個兒下了朝兒子便去找舅舅商量。”
“嗯，哀家知道你是好孩子?！?p> 太后的表情緩了下來，伸手輕輕的在他肩旁上拍了一下，讓他起來。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來，不時拍拍他的手背。
“北境這些年，你婚事也耽擱了。睿兒那孩子也是哀家看著長大的，是個頂好的姑娘，在大晏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了?！彼粗铌康难壑袧M是慈愛，自家小伙子長大了，也到了該要成家的時候了?！澳呛⒆右彩莻€死心眼的，為了你硬生生把自己等成了老姑娘，哀家心里很感動，你可不能辜負了人家?！?p> “哀家想著，干脆明天讓趙嬤嬤陪著你去舅舅家，早些將這婚事定下來，哀家心里也踏實?！?p> 李昕聽到這話，心里咯噔一下。他是沒有想到，母后會這么著急。
“母后，兒子……兒子有話要說?！崩铌空酒鹕韥恚种匦鹿虻搅颂竺媲?，這回，實打?qū)嵉慕o她磕了一個頭。
“母后，兒子……不愿意娶趙家大小姐?！?p> “昕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兒子知道。兒子說，我不愿意娶趙家大小姐為妻?！?p> 李昕抬起頭，挺直了背，雙眼直視著自己的母后，目光堅定。
“混賬東西！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為了你，硬是把自己熬成了一個老姑娘，你若是不娶她，是要逼死她么！”
“母后，這怎么怨得了我！我與她清清白白，從未有過私相授受，也從未說過讓她不要嫁人，等著我回來娶她?！?p> 太后有些不敢相信的站了起來，俯身看著他，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
“好！好！好！你是從未說話，可是，你明知母后喜歡她，有意讓她做你的王妃，以前喚她入宮陪哀家的時候，你也未曾表示不喜。你去北境之前，哀家本想在先皇仙去之前便安排你們的婚事，你也未曾拒絕，你可曾記得！”
李昕想起那時候，母后的確曾經(jīng)問過他，讓趙家表妹做兒媳婦，他可否愿意，他的確說一切聽母后的安排。
“可是那時候，兒子心里沒有喜歡的姑娘?！?p> “你……你……你什么意思！”
“兒子現(xiàn)在有喜歡的姑娘了，兒子想娶她為妻?！?p> “你想娶誰？”
“她是大家閨秀，聰慧可人，母后也見過她，定會喜歡她的。”
“到底是誰！”
“大晏的神女，趙家的二小姐，趙瑩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