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癱倒在地上,雙目緊閉。
那不知何處燃起的心火,也消弭于無形,但這一棒最后的效果,他已經(jīng)看到了。
泥塑金身,徹底化作了虛無,連一絲灰塵都沒有留下。
玉宇澄清,這一棒,是從根本上將泥塑金身給抹除,包括那真魔一念,也被根除。
耳邊的耳報神悄悄的探出頭來,芝麻一般大小的耳朵微微顫動,卻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最后的心經(jīng)一卷,雖然在江離的心底不停地盤旋。
但是耳報神,卻告訴江離,他所聽到的佛音覺悟,已成絕響。
這位從大凰王朝活到現(xiàn)在的佛門神邸,在自我放逐虛空鎮(zhèn)壓魔孽數(shù)百年之后,徹底入滅了。
“以人身使用神通,必遭反噬。
神通乃神魔殺術(shù),用以屠神戮魔,你這次只是廢了一條左臂,算是運氣好了?!?p> 莊姑浮踱步而來,扶起江離的左臂,江離沒有絲毫感覺。
那一棒揮出,他左臂之上的諸般竅穴,經(jīng)絡(luò),全部炸裂,現(xiàn)在留下的不過是一層皮,幸虧江離已然練就一顆煉血汞漿之心。
彼時他全力出手,心臟造出的汞漿之血,悉數(shù)流入左臂之中,勉強承載住了這一棒的威力,沒有將他左臂徹底毀掉,而且也將本是心靈一棒的神通,在現(xiàn)世之中一樣揮灑出了絕殺之力。
“聽起來,你經(jīng)驗很足啊?!?p> 江離咳嗽了一聲,反問道:“道士,你應(yīng)該也有神通吧?”
莊姑浮不置可否,雙手輕輕拂過江離的左臂,緩聲說道:“以后盡量少用神通。
這次還是以你心靈為主,肉身為輔,轟出干預(yù)現(xiàn)實的一棒,主要承載這一棒威力的不是你的肉身。
若是以肉身為主,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想要勉強承擔(dān)住這一棒的反噬,你至少需要臻至鍛體極限,沒有缺漏才行。
而想要肆意揮灑,當(dāng)做常規(guī)手段,你至少需要在鍛體境練就一具少年神魔之軀,若是修出法力,就需要擁有神魔一般的法力,若是修成舍利真符,那就需得一品舍利,真符之王。
能夠?qū)Ω渡裢ǖ模挥猩裢?,這樣的神魔殺招,用來對付一個茍延殘喘的魔孽,可惜了?!?p> “我心中有分寸?!?p> 江離徐徐睜開雙眼,眼中倒映著寂靜黑暗,再沒有了熊熊烈火。
“而且,不是以心靈為主,我若不放出他來,我根本用不出這一棒?!?p> 金猴奮起千鈞棒,這一棒的神妙,氣血運轉(zhuǎn)尚在其次,心猿暴動才是根本。
江離若是想用出這一棒,要么就是這種極為罕見的心靈之戰(zhàn),讓自己的心猿揮出這一棒,打破了心靈與現(xiàn)實之間的阻隔。
要么,就是徹底放開心猿,讓他入主肉身。
“你眼中的那個,到底是心猿,還是什么?”
莊姑浮皺起眉來,早在江離修成吾心齊天法之時,他就看到了江離的心猿,道門自然有心猿意馬一說,但是江離的心猿,與他自身的差距屬實有些大了。
這讓莊姑浮不由地有些懷疑,那到底是心魔,還是心猿。
“自然是心猿?!?p> 江離撇過頭去,望向原本的泥塑金身的方向,幽幽的說到:“雖然在觀想的過程中受到了那只猴子的影響,但是主體是我沒錯。
道門說每個人都有心猿,道士,你有沒有想過,知道的越多,其實心猿就越可怕。
若是沒有啟民智的平民,或許在規(guī)矩的樊籠之下,心猿根本就如同無物,他們麻木,他們順從。
反倒是那些知道的越多的人,在各種信息的灌輸之下,雖然外表不顯,但是他們心猿所想,卻更加復(fù)雜,偶爾閃過的念頭,陰暗如同深淵。”
若是沒有規(guī)矩的束縛,沒有善惡的評判,或許,那個時代的人每個人都是瘋子,在信息的爆炸灌輸,民智開啟之下,他們每個人的想法,在這個時代,都是大逆不道,他們知道的太多,能做的也更多。
心火的燃燒需要燃料,心猿江離的燃料在那個時代的信息爆炸灌輸之下,或許超出這個時代想象,所以才能夠做到如此的暴虐。
但江離卻心中有些搖擺,心猿江離的那些念頭,其實都是源于他。
“我從小所學(xué)的,有功必償,這才是道理,但是佛門神邸卻入滅在此,沒有人知道,沒有人贊嘆,也沒有人惋惜?!?p> 江離緩聲道:“可我居然在想,其實若是放我在大帝的那個位置,我卻也能理解他。
利弊,大局,這些東西和常識相悖,但卻存在,優(yōu)先級甚至還在他們之上。
我做不到佛門神邸所做的,我心中有利弊,我心中有考量。
所以我羨慕這位佛門神邸,我佩服他這種人。
說起來,我的心猿,倒是和他很像?!?p> 但這種人,卻注定不會走的長久。
就好像佛像入滅于此處,籍籍無名。
“若是有信仰,身為神邸,祂未必不能在萬民祈愿之中歸來。。?!?p> 莊姑浮望向江離,看到了他眼中的哀傷,緩聲道:“神道不可知,唯心為上。
你若是愿意,可以回去之后為祂重鑄金身?!?p> 江離忽的一笑:“道士,虛空之中,這樣的廟宇有多少?”
“自九鼎以來,王朝輪轉(zhuǎn)不休。
每一朝,都要冊封數(shù)以萬計的神邸?!?p> 莊姑浮沉吟道:“就算不入輪回,自愿放逐虛空的只有百一,虛空神廟這樣的存在,至少數(shù)以萬計。”
江離淡淡道:“我若是要鑄就一座萬神殿呢?”
道士大驚道:“你若是為一位前朝神邸鑄金身倒也無妨,不是沒有神邸搭救沒有成長起來的真修,真修有了氣候之后為其再塑金身的。
這么做,神邸們倒還默許。畢竟王朝也有腐朽之時,誰也愿意為自己留一線生機。
民間多有神邸廣結(jié)善緣,顯化搭救窮酸書生的故事,就是因為這一點。
潛龍猶有在淵時。
可是你若是要鑄造萬神殿,那你就是在向神道宣戰(zhàn)!
神道與王朝并生,底蘊不在當(dāng)世四大顯學(xué)之下。
你這樣做是在尋死!”
“怎么樣才能做到?”
江離反問道:“你當(dāng)時,不就壓下了其余三家顯學(xué)?”
道士沉默良久,方才開口道:“神道也好,顯學(xué)也罷,都要依附王朝。
你若要行此事,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就是如同我一般,扶龍登頂,做操弄王朝運勢的大權(quán)臣。
要么。。。你還是趁早收了這個念頭?!?p> 江離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說說罷了?!?p> 道士松了口氣。
卻沒有見到少年眼中閃爍的光芒。
要么,做權(quán)傾一時的大權(quán)臣,左右王朝。
要么。。
雷帝帝殛與見祖龍出巡,心發(fā)激蕩,立言后世。
“彼可取而代之!”
后果將祖龍斬于刀下,爭雄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