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紙受罰后,在院子里躺了整整三天。
那本僅僅翻過一頁的戀愛攻略被丟到了爐火邊上,她簡直恨透了他,她什么都沒做,為什么要對自己下如此重的懲罰,弄得她整個人皺皺巴巴的。
她本是沒有什么感覺的人,最怕的就是又冰又熱,可不用火烤干,她自然是連坐都坐不起來。好在小雕照顧自己,給了她幾天假期慢慢養(yǎng)身體,不然她真的忍不住想逃回鹿野院。
正在氣著的時候,房間內(nèi)忽然刮來一道黑風(fēng),一個身著黑衣的俊俏少年霎時出現(xiàn)在房內(nèi),挑釁的望著她。
“哇,你,你是何人?”
那人沒說話,倒是看見如今阿紙的慘樣抱著肚子一陣狂笑,一邊擦著眼角一邊抽氣道:“我第一次那么感謝端木落月,他可真是好手段啊,看你成了這副樣子,我舒服極了?!?p> 來者正是伏煉,他本來在若寒淵睡得好好的,卻被老頑童一屁股踹起來,原來是老頑童用法術(shù)看見阿紙受了苦,讓他給送化冰符來的,伏煉雖然領(lǐng)了命,但他怎會那么好心。
阿紙看了他半天,也想不出在哪里見過這個人,又起過什么矛盾,面對伏煉的挑釁,她又氣又無奈:
“這位小友,你長得那么好看,如果我以前有對你做過什么錯事,我肯定記得住,可惜沒有,您不如高抬貴手放了我,或者殺了我,我乏的很,沒空陪你玩?!?p> 伏煉長時間呆在若寒淵,平日里極少走出來,雖然名聲在外,卻很少有人真的見過他的相貌,那次在花園里見到碧婉和壇城實(shí)屬意外。
聽見“你長得這么好看”他小臉霎時一紅,原本憋在肚子里那些落井下石,譏諷嘲笑的語句全部沒了,他自己倒先生起氣來,他何時被女人這樣輕飄飄的評價過?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長得帥了!而且是超過白祁和端木落月的九重天第一帥!
“老頭兒讓我來瞧你到底死沒死,如果死了,我好回去給他帶句話。”
伏煉紅著臉,冷冰冰的說道,至于化冰符的事,他提都沒提。
阿紙一聽原來眼前這個一身肅殺黑衣,看上去就像終極大BOSS的邪魅少年竟然是老頑童的人,頓時來了精神,從床上坐起來:“原來你是石頭爺爺派來的啊,你快回去跟他說,讓我調(diào)回去吧,我愿意給他煮一輩子糖醋魚,也不要身體這樣又冷又酸又痛了?!?p> 她抓著伏煉的衣袖,可憐兮兮的卷縮成一團(tuán),端木落月施加在她身上的法術(shù)讓她終日冰冷濕漉漉的,不過這種法術(shù)只是一種幻術(shù),只會讓人難受到極致,而不會傷及性命感冒發(fā)燒。
沒想到那少年大笑的鼓掌,“那冰窟窿也辦了一件好事,你如今又酸又痛,我眼睛被你一團(tuán)紙打腫的時候,你可知有多痛?”
過了這么久,阿紙還哪里記得丟紙團(tuán)的事,再看那邪魅少年的表情似乎不是假的,又想他也許是連接石頭爺爺?shù)奈ㄒ灰粋€人,雖然阿紙不認(rèn)得他,她只能低聲下氣的道歉。
“這位小友,我看你也不像是愛計較的人,你若是心里還是覺得不舒服,你也朝我的眼睛揍一拳怎么樣?”
阿紙笑嘻嘻的對少年說道。
伏煉哪里見過這樣厚臉皮的女人,他本想著阿紙會跟自己跪地求饒,卻沒想到這么坦然,又讓他沒了話說,加上阿紙又一頓彩虹屁,惹得他面色再紅:“你也說了,小爺堂堂魔君,怎么會與你一個宮婢計較,只是你兩次讓我吃了苦頭,魔族的人向來公平公正,你也欠我兩次。”
“好好,我阿紙也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這兩次就算我欠你的,只要你想好了,我拿什么還都可以?!?p> 阿紙對伏煉點(diǎn)點(diǎn)頭,拍了拍胸脯笑嘻嘻的保證道。
“好,爽快!我在你身上施了兩道毀諾咒,如果你騙我,你就會被九天雷火劈死,元神渙散,永生永世不得入輪回。”
伏煉說吧,從手背取下兩片黑龍鱗化作血?dú)馔度氚⒓報w內(nèi),頓時她左右手腕上各出現(xiàn)了一朵紅色的小花,頓時感覺體內(nèi)熱乎乎的,她沒想到他竟然這么認(rèn)真。
“唉,現(xiàn)在你拿住了我的命,總可以告訴我石頭爺爺叫你來干什么了吧?他最最喜歡的小紙受了苦呢!!”
“他啊,在鹿野院吃得好睡得香,才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呢。”
伏煉哼了一聲,他樂的看阿紙凍的窘迫瘋狂吸鼻子的慘樣,內(nèi)心的爽感簡直無法言語。
阿紙一聽就有些不高興,“那你來干什么,就是看我笑話的嗎?”
“沒錯!”伏煉高高興興的說道,笑的像個孩子。
她頓時翻了個白眼,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嗎?剛換了工作,就被老板一頓狠揍,還來個不知名的落井下石的家伙,而且他看上去好像不愿意走的樣子。
“喂,我都這么慘了,你也看夠了,您從哪來回哪去吧?!?p> 阿紙背著他鉆進(jìn)了被子,沒好氣的說。
“我可不走?!?p> “哈?”阿紙以為自己聽錯了,從被子里探出頭不爽的望著他。
“還有蠢女人,我有名字,我叫伏煉,乃是若寒淵之主,未來的魔族之王,九重天唯一一條黑魔龍,就算他端木落月在我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p> 阿紙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伏煉,“噢,我知道你,你就是那個從小就被捉來九重天給人家看門的馬仔魔君啊?”
“什么叫看門,什么叫馬仔,你這女人說話怎么那么難聽!”伏煉簡直氣打不過一處來,俊美的臉上表情扭曲,他自出生以來,誰都把他捧在手心上,百般討好,哪像這個女人這般無禮,他恨不得把這個凍的要死的女人從被子里拖出來挫骨揚(yáng)灰。
“我也不叫‘那個女人’,我叫阿紙?!?p> “噗哈哈哈——”伏煉聞言又是一陣捶地狂笑,“阿紙,這什么土名字啊?!?p> 阿紙沒好氣的看著笑的沒品沒行的伏煉一眼,“你還沒說你到底是來干嘛的,難道是單純的看我笑話的嗎?”
“這倒不是,那死老頭讓我來找你,是給你做僚機(jī)的?!?p> “僚機(jī)?”阿紙睜大了口眼,一臉難以置信。
“沒錯,我要幫你成功推倒端木落月!”
阿紙簡直暈到背過氣去,她好不容易擺脫黑白二鳥,如今又來了一只魔龍伏煉,只教她不禁感嘆:“石頭爺爺,我都這么慘了,你還想著搞什么戀愛列傳啊..還派了個這么不靠譜的人來,我干脆撕了自己算了?!?p> “我剛剛存在你體內(nèi)的黑龍鱗片可以隨時定位你在何處,果遇到關(guān)鍵時刻,你也可以用它叫我,不過我的真身還沒被煉化,不能離開若寒淵太久,但是只要晚上,我都可以離開那兒過來找你。”
伏煉收起臉上的玩世不恭,一臉認(rèn)真的說道,阿紙越看他認(rèn)真,就越想撕了自己,這是造的什么孽。
“師..呃,那死老頭說,端木落月最近在煩荒月劍劍氣四溢的事,我剛剛過來時就從書房把卷宗偷來了,不過別擔(dān)心,他這時已經(jīng)睡了,天亮之前你都得看熟,我才能還回去?!?p> “等等等等,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是個病人嗎,我要睡覺啊大哥。”
“我管你啊,別說是病人,你就算是個死人,我也把你從墓里挖起來,給我老老實(shí)實(shí)看!”
“哇塞,你有沒有一點(diǎn)人性。”阿紙看著小山似的卷宗欲哭無淚。
“我本來就不是人,別廢話,快看!你想讓那個叫碧婉的女人先你一步推倒他嗎?那個女人長得比你好看,還比你聰明,你這副樣子怎么能完成師..那死老頭寫的列傳?”
“我本來就對他沒興趣,而且你不想想,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又不是瘋子?!?p> 伏煉不爽的挑眉,“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要完成,這樣我才能回去復(fù)命,不要抵抗了,咱們?nèi)缃褚呀?jīng)是命運(yùn)共同體了。”
他這話說的沒錯,如果他不幫阿紙把端木落月泡到手,他肯定要被泰山大帝抽出龍筋當(dāng)跳繩踢。
“攻略上說了,要贏得一個男人的好感,就要替他解決煩心的問題?!?p> “那不是有碧婉幫他嗎,人家情投意合,我瞎摻和干嘛。”阿紙覺得不如好好修煉,找個機(jī)會殺了他,完成她的目標(biāo),好重新變成一張普通的紙。
“那也輪不到,我一個燒火婢不自量力..”她本想反駁,忽然又想到,端木落月所煩惱的,不也是白祁所煩惱的嗎?如果能做些什么,豈不是就能給白祁報恩了?想到這里,她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
她趕緊丟了被子,抓出卷宗就看了起來,她不僅自己看,也拉著伏煉一起看?!叭硕嗔α看舐??!?p> “你這女人真怪,嘴里怎么總吐出一些九重天沒有怪話,土死了?!狈鼰捜滩蛔⊥虏鄣?。
此時,端木落月批閱了一天文卷,本在閉目養(yǎng)神,可他腦中仍然浮現(xiàn)出那些未解決的問題,此時他察覺到若寒淵的魔氣消失了,這意味著伏煉不在那里,若寒淵沒了守門人,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登時從床上坐起,遵循著絲絲縷縷的魔氣,來到仙宮一處非常不起眼,幾乎可以被人忽略但仍然被人用法術(shù)隱藏起來的舊廂房外。
怪的是,他手腕上的血咒竟然透過伏煉的魔氣再次顫動,端木落月透過窗戶,模模糊糊看著一個黑衣男子背對著一名白衣女子二人正熱火朝天的翻看著什么。只聽見白衣人說道:“看著上面的批閱,我想起以前我的前主..咳,我聽說的一件事?!?p> “噢,什么事?我正好看的累了,你同我說說?!焙谝履凶觼G下卷宗,好奇的看著她。
見那白衣女子伸了個懶腰,說道:“這案卷上的批閱都是在救火,在事情發(fā)生后匆匆忙忙的解決問題,而我聽說,而將問題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的辦法才更勝一籌?!?p> “我以前認(rèn)識這么一個女人,她翻看醫(yī)書的時候,總念叨著這么一句:上工治未病,什么意思呢,說的就是最好的醫(yī)生能在你病癥發(fā)作之前,在你不會得病的時候,就把病給治好了,所以你根本都不用生病,是不是很厲害?”
“的確有道理,可是不治病,怎么體現(xiàn)醫(yī)生的醫(yī)術(shù)呢?”伏煉問道。
阿紙撇撇嘴,接著說:“我聽說一個典故,魏文王問扁鵲:你們?nèi)值茚t(yī)術(shù)誰最高明?”
扁鵲說:“我大哥的醫(yī)術(shù)其實(shí)是最高的,他總是在別人還沒發(fā)病的時候就把病治好,所以他的名氣只限于我們家里。我二哥的醫(yī)術(shù)次之,他能在癥狀初發(fā)的時候遏制住病情,所以他只在我們村里有些名氣?!?p> “我的醫(yī)術(shù)其實(shí)最差,我都是看人病情很嚴(yán)重開始治,動不動就做大手術(shù),不像醫(yī)生倒像個屠夫,一天天雙手沾滿鮮血,用的都是猛藥,結(jié)果我的名氣反而特別大,誰都知道我。”
聽到這里伏煉不禁點(diǎn)頭贊嘆,可又心生一個疑問:“可是雖然這個叫扁鵲的醫(yī)生很厲害,但沒有什么可行性嘛!”
阿紙微微一笑,“別急嘛,我說個故事你就知道了——從前有兩個人在河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正在水里掙扎的孩子,趕緊把孩子救了上來。剛救完一個,又飄來一個溺水的孩子,他們就趕緊再救這個..結(jié)果孩子一個接一個的飄來。”
于是這兩個人中的一個人說:“我不在這里救孩子了,我要去上游看看是誰在往河里扔孩子?!?p> 講到這里,即使是伏煉也聽明白了,他點(diǎn)頭哈哈大笑,于是又跟阿紙捧起卷宗聚精會神的看了起來。
而此時站在窗外的端木落月卻陷入了神思,“上游”的確存在,但也有許多層面,只有找到真正的“上游”,那才叫做治未病。
而上游問題是很模糊,確實(shí)很重要的,根本分不清楚,即使做了,見效也會很慢。
那名白衣女子說的對,他的確不能只關(guān)注劍氣四泄,而忽視了誰一直在允許荒月劍作亂。
血咒再次顫動,他想推門而入,身旁不知何時竟站了一名清麗女子,也不知站了多久。
“上君,原來你在這里,碧婉找了你好久?!?p> “何事如此匆忙?”
“回上君,剛剛白丞相傳來急信——荒月劍劍主現(xiàn)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