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落月定睛一看,那藍衫書生不過二十五歲,生的高大俊朗,在一種俗人之間顯得頗為扎眼,他用藍絲將頭發(fā)高高束起,雖然相貌同自己相像,不同的是,書生頗有一種少年人的活力與倨傲。
“潮生,我找你好久了,咱們好不容易跑出來,可不是為了買東西的,快雖我去沈家舊院去!”
原來端木落月所施幻術(shù)正是替代了一名普通書生的相貌,想必應(yīng)是那書生的伙伴。說來也怪,那藍衫書生跨過剛才自己站過石橋邊,在橋下洗衣的婦女們又發(fā)起了花癡:
“今天是什么好時候,遇到了一位絕世大帥哥后,沈家小公子也出現(xiàn)了..我要回去拜神還愿,要是他們看我一眼,我就算死也愿意了?!?p> “你瞎說什么,那白衫公子雖然也是一副好相貌,可看上去不太近人,感覺沒有人味。再看那沈小公子就不一樣了,自從沈家村三年前出了那樣的事后,是他四處奔走才將謠言平息下來的?!?p> “唉,這件事怕也只是馮月生記得了,莊戶人家記性短,不記得人好,只記得人家的慘——要說沈家也是混賬,出了一個沈鳶,殺了自己親表妹失蹤了不說,還讓自己表妹的未婚夫成天替自己洗清污名,我看這兩人肯定有什么。”
“我可不信,馮小公子是個讀書人,那沈小婉我可是見過,大方利落,說是貌比天仙都不為過,沈鳶平常少在鄉(xiāng)里走動,寡居祖屋脾氣性格怪得很,難怪會做出這樣可怕的事..”
這些洗衣婦細碎的嚼著舌頭,隨著風(fēng)飄進了馮月生和端木落月的耳朵里。
“沈家村殺人事件?”端木落月停了下來,好奇的問道。
馮月生不想再理會這些沒有開化的鄉(xiāng)民,只拉著端木落月往前跑,二人走上橋頭時,馮月生放開“潮生”的手,喘息道:
“什么殺人,沈鳶的性子是連一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人,她怎么可能會殺人呢!——今天我們出來就是要去她的舊居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p> 馮月生說道這里,心中一沉,沈鳶不明不白失蹤3年,她那樣的性子的人能去哪里呢?至于殺人,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雖然衙役從沈鳶舊居中發(fā)現(xiàn)沈小婉帶血的衣物和濺得到處都是肉片和血跡,加上她的失蹤,自然懷疑沈鳶是兇手,可不管是不是,人找不到,自然是一樁懸案。
平樂縣非常小,人們忘性大,3年來衙門也將沈家村殺人案列為懸案,不再派人手調(diào)查,自然也沒有人提起了。
馮月生本來與沈小婉有婚約,此時是自己的姐姐馮容容促成的,他雖然沒有答應(yīng),但礙于姐命也沒有拒絕,他對沈小婉的印象不深,只是聽周圍的人說,沈小婉是沈老爺外室所生,卻有著嫡出的端莊得體,與她接觸過的人都很喜歡她。
馮姐姐覺得,馮月生若是跟沈小婉在一起,定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可誰都不知道,馮月生心里已經(jīng)印了一個人,再也騰不出位置塞下一個“更好”的人了。
“此時已過去三年之久,你何必在意這塵封舊事?”在前往沈家村舊址的路上,端木落月淡淡說道。
只見書生哼了一聲,淡淡笑道:“潮生,我以為你懂我,怎么今日起這樣健忘了?我以前告訴過你,世人皆認為是珍寶的東西有些人就是不如門前的狗尾草那般喜歡的?!?p> “這又是何故?”端木落月被書生說的來了興致,由著他說下去。
“就算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又能在漫長的歲月中保持美貌身段多久?不過三五年爾爾??梢粋€有趣的靈魂,卻能經(jīng)得起時光,待到二人垂垂老矣,亦能如孩童一般相視而笑,臉上的皺紋如同水邊的波瀾,滄桑但不古舊,豈不是人生樂事?”
端木落月聽到這里,腳步不覺停在桃樹下,無聲的笑了。
他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么,只是聽這迂腐書生一說,便想起一個小小的,因為一點小事就笑的滿地打滾,毫無淑女風(fēng)范的小姑娘來。
只是他從沒見過她老過,神的生命太過漫長,漫長的甚至有點過了頭。他無法等待她滿頭青絲變成白發(fā)的樣子,那個人就忽的從世間消失了,好像從不曾存在過。
這難道不是一種最大的殘忍嗎?
“我真是傻瓜,怎么會對你說這些——”馮月生搖了搖腦袋,繼續(xù)領(lǐng)著路遵循著一道幾乎肉眼瞧不見的小道走進林中。
那間屋子離村子和集市很遠很遠,毗鄰著炎子江的源頭,一座從上游留下來的金沙瀑布。這里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人煙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自然降解的腐味。
馮月生遠遠瞧見沈鳶曾經(jīng)居住的那間小屋,瞧見端木落月正欲往前走,卻被馮月生一把攔住。
“等等?!?p> “怎么了?”
“——前面有人!”
兩人隨即伏低身體躲在草叢中,看見沈鳶那間古舊小屋中出現(xiàn)一個白衫清瘦的女子身影,只不過他們離的太遠,二人都沒有看清。
難道是沈鳶回來了?這絕不可能——
二人在草叢中呆了一會,那女子似乎在房中翻找著什么東西,但一無所獲,便離去了。她走出來的時候也是輕紗敷面,沒有看清楚正臉。
可兩人不約而同的感覺到了一種同樣的熟悉氣息..
這個人一定是他們認識的人!
“這間舊屋是沈老爺早年荒棄的別院,地處偏遠,如果不是沈家人是沒有人知道這里的。自從傳出沈鳶殺死沈小婉的傳言后,沈家人便從村里搬到平樂縣,天天禮佛,不再過問世事,自然不是他們派來的。”馮月生說道。
端木落月的視線沒有離開過那棟小屋一刻,即使多年過去,小屋周圍的結(jié)界中仍有法術(shù)的痕跡,這種法術(shù)是仙界中非常常見的術(shù)痕,無法追溯是誰使出來的。
但相比馮月生的猜測中,不論沈鳶,還是沈小婉,當中一定有一個人還活著。
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掠過他的唇角,雖然馮月生說話迂腐耿直,卻也帶他看見了有意思的東西。
此時他懷中的泰山令暗暗發(fā)紅,這提醒他,是時候離開人間,回九重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