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到C市的半個月里,于陽因為跟他爸爸賭氣,在學校里都沒認真聽過一堂課,課上不是睡覺就是看雜志,讓他的新班主任很是頭疼。
然而,從任課老師那里聽來的關(guān)于于陽的事跡,又不得不讓他對于陽刮目相看,‘這個插班生于陽,天天上課睡大覺,但被點名回答問題,他居然回答得頭頭是道’‘有一次我把他從睡夢中叫醒,讓他上黑板來解答一道中考題,他直接跳過了計算步驟,給出了正確答案’。
于是,第三周周一,班主任陳老師便守在教室門口候著于陽,于陽遲到了幾分鐘才到,他也不惱,把于陽直接帶去了辦公室。
“于陽,你好,我是你的班主任陳老師”。
“我知道,轉(zhuǎn)來那天介紹過了”于陽沒好氣地說著。
陳老師剛畢業(yè)不久,高大的身材,有些俊逸的臉龐,黑框眼鏡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睿智的頭腦,儼然是女學生們心目中的男神老師。他輕笑了聲,“讓我猜猜,你不愿意轉(zhuǎn)學來這里上學吧?”
“嗯”于陽哼了一聲。
“那你有沒有想過,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改變不了,還不如坦然接受?”
于陽沒說話,他明白對于自己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為明智的決策,右手下意識地覆上了左手手腕上的黑色手繩。
陳老師鏡框下的眼睛突然一亮,瞟了一眼手繩,“這是某個女生送你的吧?”
于陽抬頭看了一眼陳老師,“嗯”。
“她是你女朋友?”
“好朋友,沒交過女朋友”于陽誠懇地回答。
“那你喜歡她?”
“不知道所謂的‘喜歡’究竟是什么”于陽低著頭回答著。
“那她成績好嗎?優(yōu)秀嗎?”陳老師見縫插針,繼續(xù)追問著。
于陽皺了皺眉,“老師,你是不是太八卦了點”。
“沒關(guān)系,算是朋友間的聊天”,陳老師推了推眼眶,笑著說。
“嗯,她成績很好,也很優(yōu)秀”于陽如實說著。
“所以,你打算繼續(xù)這樣下去,浪費你的才華,以后與她相差越來越遠?”陳老師喝了一口水,用著極為平靜的語氣追問著。
“我沒有,這條手繩是她送我的禮物,慶祝我第一次考贏了她”于陽再次伸手摸了摸黑色手繩,音量稍微提了提。
“行吧,如果你想讓她失望的話,就繼續(xù)這樣任性下去吧,我要問的話問完了,你回去教室吧”,陳老師起身下了逐客令。
從辦公室回去教室的一路上,于陽的思緒有些凌亂,一方面,自己的確不愿意轉(zhuǎn)學來這里,內(nèi)心抗拒這里的一切,也厭惡粗暴地將他直接帶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父親,所以極力用這種厭學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他的不滿,用冷戰(zhàn)來宣泄自己的憤怒;但另一方面,無論如何學業(yè)都不能這樣荒廢下去,并且,過了這么久了還是找不回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也許以后再也聯(lián)系不上他們了,但生活還是得繼續(xù)。
況且,‘她一定不希望我就這樣荒廢下去’,于陽伸手輕輕摸了摸手繩,眼睛里重新迸發(fā)出希冀和光亮。
回到教室,于陽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拾掇好自己的課桌,將發(fā)給他的嶄新的教材放好,一本一本在書本扉頁寫上自己的名字,‘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轉(zhuǎn)學,這次也一定可以積極融入的,只是覃思月、叢嫣、蘇洛、李茂,你們可別這么快就把我遺忘了啊’。
接下來的半學期時光,一晃而過,于陽已經(jīng)熟悉了老師們的授課方式和風格,也領(lǐng)略到了他爸爸口中所說的先進的教學資源優(yōu)勢,復雜的幾何圖形通過屏幕全方位立體展開,地球自轉(zhuǎn)公轉(zhuǎn)、直射點移動也生動展示,人體器官系統(tǒng)也通過熒屏具體展現(xiàn),從這方面來說,這些先進手段的確更易讓學生理解和接受,小縣城確實媲美不了。
但另一方面,這邊的教學氛圍確實比溪陵輕松太多,晚上不設(shè)自習時間,下午下課后便放學,課后作業(yè)也挺少,于陽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過來念的是不是七年級了。當然他先天的聰明,加之他以往的積淀,很快便輕松拿下了班級的前三名。
除了成績,不得不承認,這里對學生多樣化才能的培養(yǎng)也更加重視,學校各種興趣社團可以自由報名參加,課程安排上也兼顧到學生的全面發(fā)展需求,音樂、美術(shù)等課程一節(jié)課不落,不得不承認,他漸漸喜歡上這種教學方式和氛圍了。
只是,他依然惦念溪陵的那些人,那些一起追逐打鬧的時光,那些一起談天說地的時刻,那些一起奮筆疾書的歲月,‘半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忘記我了呢’。
酷暑過去,金秋來臨,于陽升入了八年級,整個學校的學習氛圍依然輕松怡人,沒有想象中的緊張備考,也沒有任課老師的全程緊盯,他依然有閑暇時間看體育雜志,去籃球社團打籃球賽,去吉他社學學彈吉他,漸漸地,他與父母的關(guān)系也緩和了些,不再埋怨他父親不顧他的意愿強行將他帶來這里。
當然,這個話題在家里不會有人主動提及,然而爺爺?shù)牡絹碓俅翁嵝蚜怂敵醣粠頃r的不愉快。
八年級下學期的一天下去,于陽下課后回到家,一進門便看到了沙發(fā)坐著的爺爺,他算是飛奔至爺爺身前,將書包丟在沙發(fā)上,“爺爺,您來了呀!怎么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是啊,來看看你,給你一個驚喜”老人和藹地笑著,“現(xiàn)在這邊的一切都熟悉了吧?”
“嗯”于陽點了點頭,直接將話題一轉(zhuǎn),眼里滿是期待地看著他,“爺爺,您這次是過來跟我們一起生活的嗎?”
“不了,爺爺還是更喜歡寧靜的鄉(xiāng)村生活,來住一段時間就回去”老人已經(jīng)一臉慈愛。
于陽心里某處冉冉升起了一個念頭,安靜了幾秒,隨即朝著正在看報的爸爸說道,“爸,我想.....”,只是于陽的話尚未說完就被他打斷。
“你想都沒想,就呆在這邊踏踏實實的上課,其他的想都不要想”,沙發(fā)上坐著的人甩了甩報紙,客廳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孩子話都沒說完,你就不能聽孩子好好說話嘛”于老爺爺朝著沙發(fā)那端坐著的人說道。
“爺爺,沒事兒,我習慣了”于陽丟下這句話,便轉(zhuǎn)身進了臥室。
就這樣,于陽想要跟爺爺一起回溪陵看看的念頭尚且萌芽,就被扼殺了。自此以后,他再也沒提及一句有關(guān)溪陵和回溪陵的話,他將所有的不滿都化作了學習的動力,只有考上大學,才能脫離他們的掌控,才能自由,才能回溪陵去看看。
這下,他算是將’既來之則安之‘這句話貫徹到了極致,按部就班的上學、上課、下課和放學,周末的時候要么自己呆在家看書,要么去圖書館看書,或者去體育館打籃球,認真地生活著,只是他左手上的手繩一直牢牢戴在他手腕上。
當然,開朗的性格讓他依然結(jié)交到了不少朋友,男生喜歡約他打球,女生喜歡看他打球和請教題目,加之長相陽光帥氣,成績拔尖,來這里沒多久,他就成了班級里的風云人物,后來是整個年級的風云人物,再后來,整個學校的人想要結(jié)識他的人越來越多,想來一睹這個優(yōu)秀插班生風采的女生則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了。
即使換了一個地方,他依然散發(fā)著能量,光彩照人。
在輕松的學習環(huán)境中,在眾星捧月中,于陽算是比較開心地度過了初中生涯,對溪陵的眷戀也漸漸淡了,那些記憶中的人似乎也逐漸變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