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要她低嫁
相府,淺云居……
“相爺,相爺來了……”
陳嵐穿著單薄的衣裳,見著推門而入的那人,站起來踉踉蹌蹌的跑過去……
“夫人傷勢未愈,且歇著吧!”韓拓將她扶回床上趴下,陳嵐攥著韓拓衣裳,哭的委屈:
“自北明圓那日起,相爺這還是第一次來看妾身,妾身還以為,相爺再也不會理嵐兒了……”
陳嵐聲聲可憐,極是柔弱的模樣,韓拓見此雖也心生了些許不忍,到底是沒有動搖!
“你是本相的夫人,為夫怎會不理你,那幾日祈福圣會,為夫身為南國丞相自然忙些,回了京也有許多事需得處理,這幾日冷落夫人,還望夫人見諒!”
韓拓言語間頗有些客氣,這么多年來,他對陳嵐一直都是相敬如賓,只是,過了十多年了,韓拓對陳嵐仍然如此客氣禮待,倒顯得有些生疏!
陳嵐自是知道韓拓并不是真的愛她,這么多年來,她倒也習慣了!
當日祈福圣會,她和韓云嫣誣陷韓明霜偷食葷腥,誰料卻來了個大反轉(zhuǎn),那葷腥之物不知怎的跑到了韓云嫣房間里!
因此害得皇上大怒,賞了韓云嫣百杖,韓云嫣也只是一個姑娘家,哪里受得了百杖之刑,陳嵐和韓拓極力相求,皇上也是看在韓拓的面子上,責怪陳嵐教女無方,還夾帶私食入北明圓,如此,便罰陳嵐和韓云嫣各五十大板!
現(xiàn)如今多是也養(yǎng)了七八日了,身上的傷雖是沒那么疼了,卻還是不得輕易走動!
當日杖刑之后,韓云嫣各陳嵐便一直待在禪房養(yǎng)傷,后來祈福圣會結(jié)束后回了相府,這段時間,韓拓從沒有來看過她們母女二人,甚至是沒有問候過一句,今日韓拓一大清早突然過來,只怕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但不管怎么說,陳嵐都不能讓韓拓厭了她們母女!
“相爺沒有忘了嵐兒就好,嵐兒無依無靠,就只有相爺,若是相爺都不管嵐兒的死活,妾身真不如死了算了!”
陳嵐攀上韓拓的胳膊,哭的極是委屈,若是不知道……便是知道的,也都覺得她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韓拓見她如此哭訴,以往多少會有些心疼,可今日,卻怎么也心疼不起來,可到底只得是好生安慰著:
“別說這種忌諱之辭,今日一得了空,為夫便想著來看你,別哭了!”
韓拓說著好話,卻是毫無半點感情摻在情緒里,這話就像是對一個毫無關(guān)系陌生人,依著規(guī)矩說出來的一些客套話罷了!
陳嵐聞言,雙眸含淚,哽咽著:“有相爺心疼嵐兒,心里還掛念著嵐兒就好!”
陳嵐聽韓拓這么說便是放心了,只怕韓拓當日是看出來什么,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幸好不是這樣!
韓拓看她此時倒是顯得放心了些,眼眸細細打量著她,陳嵐那盡是一股子嬌弱,和從前一樣,讓人一看,便覺得她是最善良柔順的婦人!
只是,北明圓葷腥一事,到底是和她有關(guān)!
韓拓久久不語,如今收回目光,猶豫再三,卻還是開了口:
“今年年底宮宴,你與嫣兒,還是不去為好……”
“相爺……”
陳嵐著急的喚道,只怕不是聽錯了,怎么好好的,就不允她和韓云嫣參加宮宴!
“聽為夫說完!”韓拓打斷陳嵐即將脫口而出求情的話,陳嵐不得不住口,韓拓又緊接著開口說來:
“一來呢,你與嫣兒都受了傷,還是需要靜養(yǎng),二來,北明圓那件事,皇上心里多有不悅,如今緊接著又到了年底宮宴,夫人還是在府拘著些為好!”
此事不管是從哪一方面出發(fā),陳嵐與韓云嫣都是觸了大忌,若還不知收斂,豈非明擺著不把規(guī)矩體統(tǒng)放在眼里!
陳嵐和韓云嫣二人先前在祈福圣會上犯了大忌,如今才過去多久,自然該是閉門思過才對,這宮宴她們自然不能招搖過市的去參加!
否則,皇上即便看他是丞相不說什么,心里也會多少有些不悅!
再者,這京城中官宦人家太多,人人都知道陳嵐和韓云嫣母女在祈福圣會犯了忌諱被打了板子,如今京城內(nèi)外自然議論紛紛,她們?nèi)羰窃谀甑讓m宴不加收斂,招搖過市,豈非更惹人不滿!
韓拓這樣思慮周全,可陳嵐心里不愿,這年底宮宴一年一次,能參加年底宮宴的皆是南國有頭有臉的人物,她身為堂堂丞相夫人,最是有資格參加,怎能不去!
再者說了,她不去也就算了,韓云嫣怎能不去!
到時候參加宮宴的皆是高門顯貴,韓云嫣過了年便十六了,婚事自然不能再拖了,她們?nèi)羰悄芙柽@種場合攀上權(quán)貴人家,那可就是盡享榮華,這輩子都不愁了,她這當娘的不去也就算了,怎么能不讓韓云嫣去!
“相爺還是在怪妾身,相爺還是不相信妾身和嫣兒的清白……”
陳嵐剛才好好的,如今又哭了起來!
韓拓眼眸冷眼看著她這番委屈的模樣,本不愿說,可現(xiàn)如今見陳嵐一次次不知悔改也忍不住要問一句:
“那夫人與為夫說明白,為何要給霜兒葷腥之物?”
韓拓問起,音色涼入秋水,本是淡然之音,卻透盡了失望!
陳嵐聞言霎時不哭了,抬起一雙眸子充斥著未干的淚水驚然看著韓拓!
她實則沒想到,韓拓居然真的是來興師問罪的,韓拓經(jīng)歷北明圓一事是真的起了疑心!
韓拓看著她這幅驚訝害怕的神色,一瞬間便更是肯定了整件事情!
“夫人!”韓拓喚到:“霜兒不懂規(guī)矩,可夫人明白,但你明知故犯,給了霜兒葷腥之物,你可曾想到會害了霜兒,還是你本就是故意而為之?”
韓拓越說越有質(zhì)問之意,那聲聲已然冰冷入骨,陳嵐與韓拓生活了快二十年,從未見過他這般怒氣!
陳嵐怕了,此時低下頭,不敢對視韓拓的眼睛,小聲的狡辯道:“相爺,妾身是無心的!”
陳嵐似有些心虛,韓拓又怎會看不出來!
“你無心?”
韓拓反問,念著她這句話,盡覺得諷刺:
“你無心!你次次都無心!”
音落,韓拓起身,掙來她的手,怒甩衣袍,心頭儼然忍不住發(fā)怒!
陳嵐見此,心里才知道韓拓肯定是什么都看出來了,是真的對她們有了疑心……
“相爺說什么,妾身這些年對霜兒可是無不用心,相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陳嵐依舊找著借口,從前種種,韓拓只會安慰她,說她辛苦,都是韓明霜性情頑劣,不受管束,可韓拓今日竟是來責怪她的不是,難得他忘了從前了嗎!
從前陳嵐對韓明霜,面子上可都是做足了,韓拓都知道的,他怎么能忘!
可韓拓冷眼看著陳嵐說這些話,提起從前,他便不敢想,從前韓明霜所受的種種傷病,是不是都是她們所為!
韓拓不語,越發(fā)看不透陳嵐,卻總覺得和從前認識的陳嵐不一樣了,或者說,陳嵐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只是他從前沒看透而已!
陳嵐不敢抬頭看他,可一直沒聽得他的回話,便知他定然還是心有不滿,此刻只得繼續(xù)說著,訴著自己這么多來的委屈……
“相爺,先夫人生下霜兒便撒手人寰,霜兒是妾身一手帶大的,可霜兒自幼頑劣,縷縷受傷妾身也是心疼不已,妾身也是盡心盡力,相爺怎能反怪妾身的不是……”
“你有嫣兒!”
韓拓冷冷打斷陳嵐的話,陳嵐聽著這四個字,心頭隱隱感覺有不好的預(yù)感!
韓拓見她停下,陳嵐那滿目的慌張懼怕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你被扶正嫣兒卻還是庶出,只因本相承諾楊家,今生今世只有霜兒一個嫡女,過了年,嫣兒就十六了,到了該議親的年齡,你心里明白嫣兒是庶出,嫁不得什么高門貴府,所以你們做了蠢事?。?!”
韓拓斥責著,將她們心底所想的拆穿!那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現(xiàn)如今,卻增添了許多的理智和失望透頂!
陳嵐聽著,只覺得現(xiàn)如今說什么都無濟于事!
韓拓見她如此,真希望她能信誓旦旦與他說一句,北明圓那件事,與她們無關(guān),或者她們也是被人陷害的!
可陳嵐到底什么解釋都沒有,她做賊心虛了,她和韓云嫣確實動了這樣的歪心思!
韓拓怎能不失望,他原以為,以往都是韓明霜的錯,都是韓明霜年齡小,不服管教,不守規(guī)矩,放肆囂張,變得越發(fā)的惡貫滿盈,可他錯了,原來,韓明霜從前的惡,都是受人慫恿的罷了!
就像是個牽線木偶,被人當做傻子一味的去糊弄陷害,韓明霜自小沒有生身母親,沒有人教她怎么學(xué)的禮識端莊,她活的單純,可她怎么也不會想到,是她最愛的繼母和姐姐想要害她!
韓拓不僅對陳嵐母女失望,更是心疼這么多年來,對韓明霜的誤解虧欠!
“夫人為本相養(yǎng)育了楓兒和嫣兒一雙兒女,但你得明白,無論霜兒是死是活,這相府永遠只有霜兒一個嫡女!”
他說罷,似又給了她一次機會,陳嵐也明白,此刻委屈的喚了聲相爺,企圖開口使得他心軟,偏是這次韓拓也不愿聽了!
“好生歇著吧,本相去看看嫣兒!”音落,韓拓離開,陳嵐見之跌跌撞撞的摔下了床,韓拓聽聞身后動靜,自知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曾回頭!
他自然不愿再發(fā)生這種事,可陳嵐畢竟為相府操心了許多年,更為他養(yǎng)育一雙兒女,何況北明圓一事,她們母女二人也自食惡果,受到了懲戒,他自然不能做的太絕,左右他會將此事遏止!
……
“父親?”
韓拓入門,韓云嫣正在用早膳,此刻見著韓拓進來,不禁有些驚喜,此刻站起來,也瞬間來了委屈:“嫣兒,嫣兒見過父親!”
韓云嫣帶著幾分哭腔行著禮,她當日在京城各大顯貴面前丟盡了臉,韓拓從未來看過她一眼,如今見他來了,心中自然是有些委屈!
韓拓見她也是如此楚楚可憐的模樣,眉眼之間,頗像陳嵐!
韓拓揮手示意她入座:“為父與你說些事情!”
韓拓直言,自知不能再耽誤下去!
陳嵐和韓云嫣非要得到嫡出的位置是為了什么!
韓云嫣是庶出,即便是他丞相爺?shù)呐畠阂仓皇莻€庶出的身份,往后嫁不得高門顯貴的人家,即便嫁得,定然也只是做妾室罷了!
陳嵐愛女心切,韓云嫣才貌出眾,自然心氣兒高,不愿嫁的平凡人家委實一生,所以她們母女才想要除了韓明霜,韓明霜一死,相爺?shù)张杖保悕褂质钦?,韓云嫣自然可以順理成章的坐上嫡出之位!
有了這嫡出的身份,又是丞相爺?shù)拈L女,再加上她這身才貌,這南國顯貴高門,盡是能把相府的門檻踏破了來提親!
到時候,韓云嫣這輩子,過得定然舒心,坐享潑天的尊榮富貴!
韓云嫣這樣想本沒錯,畢竟她本就是這樣的好出身,母親被扶正,她理應(yīng)是嫡女,又德才兼?zhèn)?,她理?yīng)嫁的極好,做得人中龍鳳!
韓拓理解,自然也明白韓云嫣這樣想是沒什么錯的,可錯就錯在,她不該為了區(qū)區(qū)名分,動了歪心思,想要了自己親妹的性命!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當人的貪婪顯現(xiàn)出來,便就不再受控制了!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掐斷她所想的好事!
韓云嫣聽著韓拓這直白的一句,心里突然想起去北明圓祈福那日的事……
當時韓明霜被杜靜柔撞到,那個時候眾人過來皆是三言兩語的吵了起來,她出口說是韓明霜的錯,實則就是明里暗里的打著保護韓明霜的幌子給韓明霜攬罪過!
可是,最后確實讓韓明霜贏得漂亮,之后,韓拓對她便顯得有些冷淡,還要她祈福圣會回來后找他一趟!
緊接著,在北明圓又發(fā)生那葷腥一事,她挨了五十大板,韓拓自那以后對她不聞不問,如今突然過來,豈不是就是要興師問罪的!
韓云嫣想著,面色越發(fā)焦慮不安,卻還是強裝出一副淡定模樣來:
“父親來與嫣兒說什么?”
韓云嫣眼神飄忽,顯得極是慌亂,韓拓見她如此,也知她心底怕了,可她如今也不小了,不免要與她說清楚:
“你生母被扶正,父親卻未請族譜把你寫入嫡出宗卷,你心里不甘……”
“不!不是的!父親,嫣兒沒有這樣想過,嫣兒知道妹妹是先夫人唯一的女兒,先夫人去的早,只留妹妹一人,妹妹可憐,自然該是相府唯一的嫡出,嫣兒心疼妹妹,怎會有不甘!父親別是聽了誰的話冤枉了嫣兒……”
韓云嫣聞言急著否認,韓拓看她如此著急的解釋否認他的話,不免頓了頓!
那房里一片靜寂,韓云嫣話出口才知自己慌張露怯,那韓拓不說話,似也有些驚了,韓云嫣低下頭,聽聞韓拓突然這么直白的問話,她確實慌了,此刻已然露出了馬腳!
韓拓見她知道自己露餡兒如今安分下來,不禁嘆了聲鼻息:
“你自小聰慧乖巧,讓為父很是省心!你母親被扶正多年你卻是庶出,你心有不甘是正常的,為父理解,也知道這對你來說并不公平,所以這些年來你提什么要求為父對你都是無所不依!”
韓拓與她說起,看她這般乖巧溫婉的容貌,當真是讓人看了便覺得十分懂事!
也可憐她,本該陳嵐扶正后依著規(guī)矩給她這相府嫡女的名分,偏偏讓她卻為庶這么多年!
“女兒知道父親對嫣兒極好,嫣兒定也會盡心孝順父親!”
韓云嫣聽韓拓如此夸贊,知道韓拓的心思,如今便是放心了些,只要不是找她興師問罪的便好!
韓拓聽她如此說,生了些許欣慰,只是有些事,是她不可避免的!
“你若真想讓為父省心,做個孝順的,從今往后便安生下來,霜兒還小,她是張揚些,可她心思單純,萬事都想不到那么遠,往后霜兒嫁入高門,念在姐妹一場的情分上,不會薄待了你!”
韓拓說來,他雖然知道這對韓云嫣不公平,但,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僅僅是盡力補償她們母女二人!
“父親這是什么意思……”
韓云嫣聞之滿目驚恐,心中盡是不詳?shù)念A(yù)感!
什么叫,往后韓明霜得嫁高門,不會薄待了她!
這話,豈非是韓拓已經(jīng)暗示韓云嫣日后低嫁?
韓明霜是丞相爺原配所出的正室嫡女,她就算是從小跋扈囂張,在這京城,自然也是名正言順的嫡出千金,是人人都不可欺的!
韓明霜這般身份,莫說是嫁給皇子,便是做了將來的皇后,她也配的!
只是,她呢?
韓云嫣是相府庶女,原是小妾所出,母親被扶正,也只是繼室,即便是她的名字寫入嫡出宗卷!
她這繼室所出也比不上正室原配所出的韓明霜!
何況韓云嫣現(xiàn)在沒有正嫡女名分,她只是區(qū)區(qū)庶女,往后嫁人,自然不可能嫁得顯貴,如此一來,韓拓那句話,便是挑明的告訴她,韓拓不會給她嫡女名分,并且暗示她以后低嫁,全靠韓明霜的施舍度日?
韓拓抬眸看了眼韓云嫣,只見她這神色頗為擔憂懼怕,便知她定然是想到了他的意思!
“今年你已及笄,原該今年就該給你議親,可今年實在事多,為父耽擱了!年后你已十六,為父自然不能再耽誤了你!
年年宮宴都有臣子借此機會為家中已成年及笄的兒女求親請旨賜婚,為父沒求過皇上什么,今年宮宴,為父在朝中給你尋個良善穩(wěn)妥人家說與你,到時候再請皇上賜婚,定不會委屈了你……”
韓拓說來,既然知道陳嵐和韓云嫣盤算著算計韓明霜,使得韓云嫣有了嫡出名分得嫁高門,那他便讓韓云嫣趁早出嫁,斷了韓云嫣和陳嵐的想法!
韓云嫣只要出嫁,這嫡出的名分自然于她們而言就無用了,這以后,府中自然就安生了!
韓拓自知這對韓云嫣來說也不公平,可這是當下最好的解決辦法!韓拓此刻說完便起身要出去,韓云嫣追上去,拉著韓拓的衣裳,梨花帶雨的苦苦哀求:
“父親……父親,父親別走,嫣兒還不想出嫁,父親別這樣急著要嫣兒出嫁……”
“女兒嫁到了年紀總要議親事的,本該過了及笄禮就該說與你的,為父事忙,你母親又推三阻四的說舍不得你,這才擱置了一年,確實不得再拖了,此事就這樣定了!”
韓拓冷聲作罷,不聽她再如何解釋哭求,抬步便出了院子,韓云嫣追著跑出去,沒兩步便因為傷勢疼痛摔在了地上,韓拓也未曾回眸看她一眼……
韓云嫣看著韓拓離開,只心生絕望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