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嫗

　　秋鴻齋包間內(nèi)

　　南雪點了幾小蝶點心和兩杯茶水，后又坐下：“婆婆有什么話便說吧?！?p>　　那老嫗倒是沒想到南雪這么直接，便也不再猶豫，說：“老身想問姑娘一句，姑娘這琴，是誰教的？”

　　南雪想了想，也不知應(yīng)該如何作答。其實要說她第一次接觸到琴，是因為謝宵。

　　小時候，有一次謝宵帶了一把琴來。那日好像是她的生辰，不過除了白芨，顧府上下也沒人記得罷了。卻不知謝宵是如何得知的，那日來了，又給她彈了一曲，只說是送她的生辰禮。南雪聽他彈的好聽，自己從未聽過這樣好聽的琴聲，又求他教她。

　　謝宵當時只說：“你不用我教，你比我彈得好...”

　　但是南雪卻從未知道她還會彈琴，而且還比謝宵彈得好？

　　后來謝宵便把那琴贈了她，她后來無事時便會時不時練上一兩曲，謝宵有時候來了也會提點她一兩句。但是說起來，她每每摸到琴，便好像無師自通般下意識就彈出來了，就好像曾經(jīng)練過許久一樣，她心里也覺得很奇怪。

　　要是真的深究起她的師傅，應(yīng)該勉勉強強可以算是謝宵吧？

　　但現(xiàn)下總不能告訴對面坐著的人，說自己的師傅是個鬼吧...南雪后又想了想說：“家?guī)熢缫巡粏柺朗?，云游四方?！逼鋵嵪胂脒@樣描述謝宵，倒也不算騙人...

　　老嫗好似想到了這個答案，也微微點了點頭，又問：“姑娘，可否把面紗摘下來？老身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些過分，小姐不同意也無妨?！?p>　　南雪卻是直接摘了下來。反正要是真被嚇到了，那個人也不會是她...摘個面紗而已，想看便看吧，倒也沒什么。

　　那老嫗卻也是意料之中的愣了。但是她愣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南雪臉上的胎記，而是因為這胎記之下的臉...這老嫗只是喃喃地說：“像，真是太像了?！?p>　　這會卻是南雪不解了，像？像什么?難道有人和她有一樣的胎記？后又問出了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難道婆婆從前見過我？”

　　老嫗只搖了搖頭說：“并未，只是姑娘要是沒有這胎記，便很像老身從前認識的一位故人。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但是她要是還活著，應(yīng)該也不是姑娘這個年紀了。抱歉，是我失言了...”

　　如果南雪此時擁有之前的記憶，應(yīng)該也認出眼前的老嫗，正是從前南府大老爺?shù)哪棠?..

　　那老嫗又說：“老身看姑娘投緣，不知姑娘可愿聽老身講一個故事？”

　　南雪點了點頭：“但說無妨?！?p>　　老嫗便好像是回憶了起來：“不姑娘可知一樁十幾年前的舊事，想來應(yīng)該也是不知?，F(xiàn)今知道這件事的怕是除了我，也都死了。沒有死的，卻也是不可能會再提起這件舊事...

　　“十幾年前，這幽州城本來還有一戶南家。這南家本也是顯赫人家，和現(xiàn)今的相府顧家世代交好。南家的大老爺和顧家大老爺本是摯友，從前在朝堂上也都是一起支持現(xiàn)今圣上的?？墒且簧接衷跄苋荻?，現(xiàn)今圣上生性多疑，當時剛剛登基并不穩(wěn)固，便需要多方勢力相互制約平衡?！?p>　　“顧家大老爺向來對兵權(quán)頗為看重，只可惜兵權(quán)一直以來都是掌握在姚家手中。三十多年前，我國曾和西州有過一戰(zhàn)，那帶兵的將領(lǐng)，正是姚家的大公子，姚洵?！?p>　　“顧家大老爺為了扳倒姚家，便買通驛站，截獲了探子的消息。又換成了假消息，將敵軍的人數(shù)報少了一倍之多。隨后姚家軍大敗，自此一蹶不振。那兵權(quán)便也如愿落到了顧相的手中，后來姚家公子十幾年前又死在了治理水患的途中?！?p>　　“再后來，南家老爺與顧家老爺在朝堂上又諸多意見不合，南家老爺主文，顧家老爺主武。后又每每爭得不可開交。顧家老爺便又起了異心，只買通南家一小廝，偷偷將那十幾年前截獲的戰(zhàn)信，放到了南家老爺?shù)姆恐?。后又稟明圣上，說南家與外敵私通，截獲消息，陷害姚家軍以至大敗...”

　　“隨后新帝震怒，南家老爺?shù)炙婪裾J。后來找出證據(jù)，南家便難逃一劫，府上上下，無一幸免...”

　　聽那老嫗說完，南雪卻是不知為何，竟然不自覺地留下眼淚。心中抽痛，又只覺得失態(tài)。心中不解明明是外人的故事，為什么她會這樣傷心？

　　只擦了擦淚說：“這樣的事，婆婆又是如何得知的...”

　　那老嫗又笑了笑說：“老身其實本是南府上一位服侍的嬤嬤，南家老太太死得早，南家老爺一直待我如同他的生母一般。老身一直在他身邊照顧，自然都知道些。但是其中也曾有許多地方不理解?！?p>　　“直到有一次，看到有人從顧府后門拖出了一個死人。我看著眼熟，后又想起原是曾經(jīng)在南府服侍過的一個小廝...加上那不明不白的信條，還有顧家老爺在朝堂上的狀告，稍微聯(lián)系一下，倒也清楚了?！?p>　　南雪又猶豫著想開口。

　　老嫗見南雪的神情又說：“姑娘是想問為何我活了下來？老身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出事前幾天，我家公公病重，南家老爺便好心放我回去了，自此才逃過一劫。但是當我處理好公公的后事回來后，發(fā)現(xiàn)卻是物是人非...”

　　老嫗自顧自地說了好些，最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感謝姑娘肯聽老身絮絮叨叨這么久，想姑娘要是不信，便只當是老身糊涂了，亂講些故事罷了，當玩笑聽聽吧?！?p>　　“老身只是覺得姑娘很像曾經(jīng)南府上的大小姐，從前大小姐也喜歡彈琴，琴彈得也極好。姑娘的琴聲和大小姐很像，樣貌也很像...這才勾起了老身很久之前的記憶，便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姑娘見諒?！?p>　　那老嫗自是不知面前坐著的這位姑娘，正是顧相的親生女兒顧南雪...只是不知道如果這老嫗知道她面前坐著的，是她口中仇人的女兒，又是會作何表情...

　　南雪只看著面前的老人，并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