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小鎮(zhèn)上,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多。來之前,她在宿舍給鄰居劉叔叔家打過電話,劉嬸嬸接的電話,她讓她轉(zhuǎn)告爸爸六點左右,來鎮(zhèn)上接她。
但來接她的人不是爸爸,而是劉叔叔家的兒子,比她大兩歲的劉浩,她一直叫她浩哥。
劉浩念完初中就沒有再上學(xué)了,一直在外面打工,每年過年才回家??吹剿忠篮芷婀?。
“浩哥,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哎,我失業(yè)了,我們老板生意失敗,跑路了,我只能先回來。過完十一再重新去找工作。”
“哦哦,節(jié)哀,十一后再重出江湖!”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倆,開玩笑習(xí)慣了,林依笑著調(diào)侃。
“林依,這話要我對你說了,你節(jié)哀!”
林依臉色一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涌上心頭,她急切地問道:“怎么了,浩哥?我家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嗎?我爸媽怎么了?”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的爸爸媽媽可千萬不要出事。
“你不要著急,不是你爸媽,你是爺爺奶奶都去世了!”
“什么,他們兩個人都....?”林依不敢置信。
“你爸媽想著你馬上就回來了,怕你擔(dān)心,就沒讓我媽媽告訴你。明天準備發(fā)喪了。爺爺前幾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再也沒有起來過。然后,奶奶悲痛欲絕,第二天也跟著去了。”
林依聽后,喉嚨一下哽咽,一瞬間,眼淚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
爺爺和奶奶今年都八十歲了,生爸爸的時候已經(jīng)四十出頭,屬于中年得子。老一輩的思想總是古板的,有點重男輕女的傾向。從小就比較偏愛弟弟,奶奶視力不怎么好,每次去他們家,沒看到誰走在前頭,老遠的就喊,“辰辰來了,辰辰來了!”辰辰是林依弟弟的小名,大名叫林辰。然后,有什么好吃的,爺爺奶奶也會偷偷塞給弟弟吃。林依和妹妹林星經(jīng)常沒有份的,林依是姐姐,她不會去計較,但林星不干,總是會噘著個小嘴,上前去找爺爺奶奶理論一翻。
雖然和爺爺奶奶感情不算深,但聽到他們都去世了幾個字,她震驚,難過,痛苦,感動,沒有什么更好的語言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爺爺奶奶的感情一直很好,爺爺發(fā)生意外去世了,奶奶也跟著殉情了,這就是傳說中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嗎?這就是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傳說嗎?
她第一次這么近地靠近死亡,第一次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記得小姑去世的時候,她還很小,媽媽連葬禮都沒有讓她去參加,那時候,她對死這個字是完全沒有概念的。
離爺爺奶奶家的不遠處,傳來了斷斷續(xù)續(xù)哭喪的聲音,一陣一陣的,在空曠的山上回蕩著,悲傷又凄涼。
床上都換成了干凈的白色床單被套,爺爺奶奶的衣服也換成了干凈的壽衣。他們倆就那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表情安祥,爺爺?shù)淖笫治罩棠痰挠沂?。親人們圍在床邊,表情悲傷又痛苦??迒实穆曇羰且魂囈魂嚨?,林依走進去的時候,大家已經(jīng)不哭了。本來已經(jīng)不哭的她,見到此情此景,眼淚又再一次奪眶而出。
“爺爺,奶奶,我來晚了!”林依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陳萍看到大女兒回來了,表情憂傷,叫道:“林依,快來給爺爺奶奶磕頭!”
林依攤跪的地方離床頭還有幾米的距離,她就那樣拖著沉重的膝蓋,一步步跪到了爺爺奶奶的床頭。握著爺爺奶奶的手,冰涼的沒有一絲的溫度,她再次泣不成聲。曾經(jīng)以為死亡很遠,此刻,卻真真實實地在她面前。本來就貧血,血糖也低的她,幾次差點哭暈過去。
那時候還沒有實行火化制,爺爺奶奶就進行了土葬,而且合葬在了一起。葬禮雖沒有大辦,但因為爸爸媽媽在村里的人緣很好,所以來的人很多,也算風(fēng)光。
浩浩蕩蕩的送喪隊伍在陡峭的山上走著,林依和幾個孫子孫女跟著大伯、二伯和爸爸走在了最前頭。大伯和爸爸分別拿著爺爺奶奶的遺像,二伯手上舉著一支長竹竿,竹竿上面掛著的一塊白布。
下葬的時候,林依不敢再直視落棺的情景。昨天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次死別,而今天又要再經(jīng)歷一次,她自認內(nèi)心沒有這么強大。
下山的時候,天突然下起了小雨,不免又為這場本就悲傷的葬禮徒增了一份意外的憂傷!
親人已仙游,未呈兒孫福。游魂于千里,如何度思量?生命無常,她甚至來不及見爺爺奶奶最后一面。他們的去世來得太過意外,還沒有來得及好好享過福,就這樣走了。但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活著的人要好好的。她要好好的,好好的上學(xué),考上好的大學(xué),找到好的工作,她要掙好多錢,來改變這個家的窘境,讓父母家人過上好日子。在父母還健在的時候,憑她的能力,讓父母好好享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