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別有桃源

　　牧清蘭來到拂衣小館門口，道：“眾仙的心意，我自是懂得。我受命于本界北山始神，也算是不負使命。可這別界主君，乃是重擔，不是功力高就能做的。我無才無能，擔不起諸位的信任?！?p>　　眾仙吵吵嚷嚷，有些覺得說得有理，有些認為別界不能這般群龍無首。

　　“諸仙莫急。這別界主君，我推舉榮公子。榮公子雖是出身榮家，卻為人和善、待人誠摯，幫過無數(shù)仙人，也救下無數(shù)性命。這般寬厚仙人能做主君，自是我等幸運?！蹦燎逄m朗朗說道。

　　眾仙止了爭論，深覺此話有理，擠擠挨挨地又涌上端思崖。

　　榮晏遠已經(jīng)過第三次凈化，幾乎驅散體內的妖邪之氣，正在安心靜養(yǎng)。

　　那次洪荒，奪走了大部分榮家仙人，余下的只有戎可懷和癡傻的九公子榮平遠。這榮平遠跟從榮晏遠住在威怒軍中，僥幸躲過一劫。

　　榮晏遠經(jīng)過身體上的疼痛，又陷入無邊悲痛，十分消沉。柏攬夕寸步不離地照顧他，講別界近來的事情，講以前住在端思崖時的趣事。每次，他都是勉強笑笑，隨后便不甚言語。

　　泠裳夫人將榮平遠接到端思崖，總算令榮晏遠有可掛懷之人。他的精神，也稍稍好些。

　　這天，眾仙涌到端思崖上，吵著推舉榮晏遠為別界主君，聲音透過茂密林木，飄入翩躚院。

　　榮晏遠望著高遠云天，苦笑道：“怎么想起我了?！卑財埾δ逅?，似乎并未聽到此起彼伏的呼聲。

　　“榮公子被推舉為主君，再自然不過?！蹦燎逄m同戎可懷進來，后面是泠裳夫人和牧離生。

　　“我才淺力薄，實是配不上主君之位。”

　　戎可懷道：“別界十萬年，三家掌權，三族分隔，看似安平，實則人情淡漠。長兄無種族之見，盡力化解仙人困難，抵御妖魔進攻。若是長兄成為主君，定會令別界煥然一新?！?p>　　榮晏遠道：“別界此時已經(jīng)煥然一新?！?p>　　牧清蘭緩步走到他身邊，道：“三家仙人幸存無幾，昊天族仙人也所余不多，同則族大半因消極為戰(zhàn)而喪命洪荒。和實族奮力與妖魔對戰(zhàn)，反而大多留得性命。別界劫后，縱無妖魔之患，也亟需主君主持大局。”

　　眾人點頭以示贊同。柏攬夕緩緩搖扇，仍在煎藥。

　　牧清蘭繼續(xù)道：“榮公子向來不忍見仙人受苦受難，才會頻頻出手相助。如今，眾仙的難處，在于無人照看別界，無人照看他們的前路。此刻，門外仙人請的是榮公子為主君，榮公子可推脫。若外面請的是救人性命，榮公子可坐得??？”

　　榮晏遠道：“請的事情不同，當區(qū)別相待?！?p>　　“請為主君，何嘗不是請救別界所有仙人的性命？”牧清蘭歪頭道。

　　榮晏遠微笑，低頭沉思許久，不回復，也不拒絕，令幾位仙人焦急起來。

　　泠裳夫人道：“勸也勸了，給他時間考慮罷。你們，跟我出去，先讓外面的仙人安靜些。這院中，還有許多病人傷員。”

　　待幾位仙人走后，榮晏遠抬頭，望著置身事外的柏攬夕，輕聲問道：“柏姑娘，如何想？”

　　“一人榮辱，萬千生靈，孰輕孰重？”柏攬夕倒出藥湯，將藥碗放在他身旁桌上，轉身離開。

　　榮晏遠傷愈，從端思崖搬到經(jīng)綸臺，繼位成為別界新的主君。

　　繼位大典這天，榮晏遠作為新君，昭告別界：“廢除昊天、同則、和實三族區(qū)分，眾仙平等，再無高低之分，收徒、晉升、婚姻諸事不論出身。憶境保管之法、駕云之法，向所有仙人教授，再無掌管憶境等事務的宮室。此后，主君之位，以公開試煉選人代替世家壟斷?！?p>　　眾仙歡呼，紛紛稱贊有了英明的主君。

　　四重山上，新的九朦宮建成，柏攬夕成為新任宮主，決定收集別界散逸書冊，無償借閱與仙人。

　　新宮建成那天，榮晏遠親自來賀，送上諸多賀禮。

　　筵席中，榮晏遠起身更衣，柏攬夕隨他出去，遞上一方潔白絲帕，道：“此帕，落在我這里了。”

　　榮晏遠接過那絲帕，待她走后，方自言自語道：“我落在你那里的，還有別的?！?p>　　水之客任掌事，掌管弟子功法教授。連遙成為掌事，管理宮中諸多日常事務。牧清蘭辭去一軍副將，成為九朦掌事，主管書冊的研習教授。

　　從此，九朦弟子習文練武，遍覽書冊，成別界人才聚集之地，令九朦宮有了“文武興盛”之名。

　　牧清蘭住在新的岸芷院，與柏攬夕的汀蘭院相鄰。

　　清晨，她帶著弟子們讀書。上午，她與弟子們一起，跟從水之客練習劍法、學習功法。下午，她或是獨自研讀書冊，或是與弟子們討論。晚上，她時常同師兄師姐，望月、聽琴、品茶，生活平靜而愜意。

　　泠裳仍住在端思崖，照顧身染妖邪之氣的仙人，醫(yī)治前來治傷診病的仙人。她時常巡看露粼湖、望雁峰、懿德峰，繼續(xù)守護兩界通道。

　　一天，蛻作人形的付一笑來端思崖求診。泠裳收留她，為她診治，傳信與九朦宮。柏攬夕趕來，與母親劫后重逢，自是感慨萬千。

　　牧離生被榮晏遠任為三軍統(tǒng)帥，再次成為別界第一女將軍，宣布道：“從今而后，軍中公平招收軍士將領，不看出身，只論能力。”

　　仙人紛紛參軍，大大充實三軍將士。牧離生發(fā)揮十萬年來的所學，短短數(shù)月便打造出遠勝以前的旌云軍、威怒軍和凌毅軍，守衛(wèi)別界。

　　戎可懷暫住端思崖，榮晏遠來此請他輔助自己：“榮家兄弟十人，只余三人。九弟無需操心世事，實是幸運。我初掌別界，還需你多加幫襯?！?p>　　“長兄，三軍主將副將，皆是經(jīng)過大戰(zhàn)甄選出來，也都是舊部下，自然值得信任。諸位宮主，推舉長兄為主君，也是心悅誠服。我才能低微，只可回到無由岸防線，繼續(xù)為長兄守好無盡海?！比挚蓱颜f道。

　　榮晏遠也不勉強，同意他回到凌毅軍中，晉升田青松為威怒軍主將。

　　牧離生則不同意這樣安排，調戎可懷到自己手下，對他道：“你，跟著我，不許去別的地方。還有，你和清蘭的婚事，盡快定下來?！?p>　　無由岸邊，無憂山上，戎可懷與牧清蘭并肩而立，望著海邊夕陽。

　　“可記得安亭叔父的臨終遺言？”

　　“娘親說是，將他埋在能看到最美夕陽的地方，就是這里?！?p>　　“此話另有深意”

　　牧清蘭看著他，搖搖頭。

　　“夕陽即是‘暮’，最美便是‘最美麗’，能看到意為‘生’。所以，安亭叔父的心中，一直有牧將軍?！?p>　　“娘親卻未能參透這話?！?p>　　“夕陽美時，盡賞就好。”

　　“何意？”

　　戎可懷將她攬在懷中，問道：“成親后，我們搬回崇蘭小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