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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念塵世

世事無常,往事只能回味

勿念塵世 二號雪怪 9280 2022-08-12 09:39:07

  鄒良的房間一看就是愛財?shù)?,金銀裝飾擺得房間金碧輝煌,外屋里有一幅美人圖,畫上的是鄒夫人。

  “這是兩人出去時,一位書生為她畫的?!?p>  床上的兩人正躺著,氣息微弱,臉上無一點血色,甚至有些發(fā)黑,周念伊捏了捏少夫人的手,寒冷,僵硬。

  倒還真是如鎮(zhèn)上傳聞,死一半了。

  周念伊看著云子虛,搖搖頭。

  “不是,少俠,你搖頭是什么意思???莫非我的兒子真的沒救了嗎?!”

  看著快要溢出眼淚的鄒老爺,周念伊道:“不是沒救,有,但是是沒有辦法救……,人孰能無過,他招此禍害,非人所為,是遇上邪祟了。鄒少爺是不是犯過什么錯,惹過什么不該惹的東西?”

  “這……”鄒老爺面露難色,吞吞吐吐不愿說,云子虛見此,道:“你不說,我們也已知大概,老爺無須隱瞞,因為你瞞的越久,他們就死得越快?!?p>  說話還是要藝術(shù),云烏有這招使得真好。周念伊向他投去贊許的目光,隨后附和道:“他說得沒錯,鄒老爺是在用他們的命來守秘密,這個交易,似乎不劃算。還望鄒老爺仔細(xì)斟酌。”

  “或許還能救兩人一命,天下父母心,鄒老爺想必也想享天倫之樂吧。”

  兩人一唱一和,鄒老爺嘆了口氣,把當(dāng)年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當(dāng)年鄒良與洪家的三小姐同一天出生,雙方都非常高興,兩個襁褓中的娃娃便被定下了娃娃親,還取了良緣這樣有意頭的名字。

  漸漸的兩人長大,垂髫之年出去玩,洪緣遇到邪物,是鄒良救了她,自此洪緣便對他以身相許,不論他干了多渾的事,她都原諒,都死心塌地的跟著她。她說:“如果沒有阿良,我早就死了,所以我愛他,哪怕讓我去死,我也愿意?!?p>  兩人很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郎才女貌的兩人知道有娃娃親,都很高興。因鄒良作風(fēng)問題,洪家不是很同意這場親事,在鄒良開始往紈绔公子的路上走時就將洪緣關(guān)在屋里,不讓兩人見面,可鄒良竟然翻墻來看她,將她哄得服服帖帖。洪家鄒家那時生意上不和,一時間婚姻推遲。

  而后,鄒良遇見了現(xiàn)在的少夫人,因其身姿與樣貌都比洪緣好,鄒良便開始與她糾纏,并伙同鄒老爺將洪家兩老的馬車做了手腳,跌落懸崖,又借用天時地利制造一場大火,燒了洪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包括洪緣的臉。

  而這一切,洪緣都不知道。

  為堵住悠悠眾口,鄒良裝出不嫌棄洪緣的樣子,假心假意的將她帶到后嵐山最高處,美名其曰:“那是離天最近的地方,讓我們在那里起誓,讓神聽見,讓我們一生一世不分離?!?p>  最后,他裝作要跌落谷底的樣子,在拉扯中,讓洪緣心甘情愿的落入懸崖。隨后鄒家占據(jù)了洪家所有的財產(chǎn)。

  洪緣至死還認(rèn)為,自己終于救了他一次,把那條命還給了他。

  啪!

  鄒老爺被嚇得一激靈,周念伊皮笑肉不笑地說:“鄒老爺和鄒少爺可真是下的一盤好棋??!”

  云子虛也捏緊拳頭,雙眼帶著怒氣。周念伊拿起劍,起身走到床邊。初見出鞘,寒光凜凜,周念伊恨不得現(xiàn)在就了結(jié)了這個人面獸心的鄒良。

  鄒老爺連忙阻止:“少俠不可??!我就這一個兒子,不能殺??!縱使阿良犯了多大的錯,他會受到懲罰的,你不能殺他??!”

  周念伊扭頭,將劍尖指向鄒老爺,面無表情道:“你也是幫兇,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伙同他害得別人家破人亡,鐵石心腸!”

  鄒老爺看著雪白的劍身以及周念伊陰沉的臉,被嚇得呆在原地。云子虛走上前,輕道:“放下,”讓她站在自己身后,“我來?!?p>  隨后轉(zhuǎn)頭朝鄒老爺說:“我們修仙之人不輕易屠殺百姓,鄒老爺不需害怕。”

  睜眼說瞎話,把劍橫你脖子上試試。

  “為今之計,鄒老爺最好是當(dāng)眾向洪家所有人道歉。若兩位能醒,也當(dāng)向洪姑娘道歉?!?p>  “這……”鄒老爺顯然很猶豫,若是將此事公開,那他鄒家以后定會成為鎮(zhèn)上的飯后茶余,面子如何?又如何在鎮(zhèn)上立足?生意還怎么做?

  “這是唯一的辦法,若鄒老爺不肯,那就只有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p>  “我……”

  待兩人走后,鄒老爺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心中百感交集。最后,他嘆了一口氣,走進祠堂,跪在鄒家列祖列宗面前,三個叩頭過后,直身,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主牌位,像是決定了什么重要的事。而后艱難啟齒,吐出幾個字:“兒子不肖,給鄒家蒙羞了。”

  兩人回到客棧,已是黃昏,周念伊倚在床邊小眠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她想起鄒良房間里的一幅畫,畫中的女子總有一點不像床上的鄒夫人,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有靈性一般,瞧著有些詭異。

  不好!

  周念伊猛地睜開眼,起身走出房間,與云子虛撞了個滿懷。

  “去鄒府,快!”

  兩人快步走向鄒府,天色已晚,今天有小雨,外面的人很少,街邊小吃攤也很冷清。

  鄒良房間,畫里的人兩個如黑珠的眼珠動了動,隨后走出一個女子,女子身著彩衣,臉龐有大面積的燒傷,在夜幕下,一雙眼睛里滿是仇恨。

  “原來是你。”

  她飄進鄒老爺?shù)姆块g,看著睡得如此安穩(wěn)的他,幾近瘋狂,她掐著他的脖子,空靈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我的爹娘,洪家上下所有人包括我,都是因為你!”

  鄒老爺被驚醒,看見洪緣的臉,嚇得大叫,當(dāng)場翻身爬到床的另一邊,一邊磕頭一邊認(rèn)錯:“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洪緣沒有當(dāng)場殺他,而是雙手捏住他的雙肩,指甲毫不猶豫地嵌入肉里,“你說,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哪里對不起你兒子!你們家靠我才能有今天的地步!你的兒子論品行家室哪里比得上我?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每說幾個字,指甲就嵌得深一分,鉆心的痛疼得鄒老爺說不出話,只是渾身哆嗦。

  洪緣兩眼猩紅,放開雙手,逼迫鄒老爺看著自己的眼睛,道:“你那么擔(dān)心他,那你就跟他一樣生不如死吧!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

  鄒老爺只覺身上冷熱交替,削肉剔骨四肢盡斷之痛,呼吸困難。

  令人發(fā)指的笑聲伴隨著鄒老爺?shù)膽K叫聲回響在這個雨夜。

  周念伊兩人進門時,已經(jīng)晚了,洪緣早已不見,只留下了在黑夜中瑟瑟發(fā)抖的鄒老爺。云子虛施法將屋內(nèi)點亮,鄒老爺見著他兩,爬著向前扯著云子虛的衣袖,痛苦的說:“少俠,少俠救我,我不想死,我……”

  話沒說完,他倒地了。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周念伊催動靈力,查看他的情況。

  “善惡終有報,”周念伊淡淡道,“他惜命,被他們害死的那些人也一樣,洪緣這樣做,也算是給了自己和洪家一個交代?!?p>  “動靜太大,我們先走?!?p>  兩人離開不久后,聽到動靜的幾位家丁就來到了房間,進門只見鄒老爺不省人事,都不知所措,一位膽子稍大的湊進去探他的呼吸。

  “老爺走了!”

  家丁齊齊下跪,哭得稀里嘩啦,卻一滴眼淚都沒有留下。

  周念伊看著這群虛情假意的人,不禁冷笑,道:“世態(tài)炎涼,”扭頭問身旁的他,“對嗎?”

  云子虛看著她,良久沒有回答。

  周念伊嘆了口氣,看著繁華的集市,無邊的夜幕籠罩著整個鎮(zhèn),似乎,不再那么好了,反倒有幾分凄涼。

  次日一早,周念伊拿出儀器,聯(lián)系空逍長老。

  “人間有太多勾心斗角,也有許多的人情冷暖。你身處玄門之中,與常人自是不同,你的肩上擔(dān)著比別人更大的責(zé)任。”

  周念伊點點頭,聽著師父的教誨。

  “怎樣?此次下山,都遇見了什么?說來為師聽聽?!?p>  周念伊想了想,將所遇見的全都說給了他聽。

  “青衣女子,”空逍點點頭,道:“我許你下山,一是為了你成長,歸儀上下無一人不寵你疼你,時間長了你會被這種現(xiàn)象蒙騙,從而產(chǎn)生天下無壞人的想法。二是你父親……”

  “我父親?”

  周念伊疑惑地問他,空逍點點頭,道:“你父親雖心懷天下,卻有一段情緣未了,因自小心懷天下,性子極為冷淡。當(dāng)年我與周嘯還有一位,周菡?!?p>  周菡?為何從未聽過?

  “我們?nèi)藦男∫黄痖L大,周菡天資過人,有成神的潛質(zhì),且性情大方,尤其愛逗你父親。從小我們便能夠看出她對你父親的用意,你父親聰明至極,當(dāng)然也能夠看出。可他的心里裝的是天下,是道義?!?p>  “對啊?!敝苣钜咙c點頭,裝的是道義,所以對別的事都毫不上心,哪怕自己的妻子和孩兒,他也可以狠心十幾年不見。

  “時間久了,周嘯似乎也習(xí)慣了周菡在他面前跑鬧的樣子,正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我能夠看出他們兩人是兩情相悅,我想讓他們兩人走到一起,可你父親卻狠狠拒絕了她,不留余地,”空逍頓了頓,又道:“人總是失去后才會珍惜,在一次戰(zhàn)役中,周菡最后為救他而死,那時他才慌起來,抱著周菡的尸體三天不愿放手,人還尸骨未寒,師父,也就是前任掌門,便逼迫他迎娶秦家之女,也就是你的母親。”

  “為何?”

  “戰(zhàn)役之后,多數(shù)門派元氣大傷,歸儀也一樣,秦家雖不是盛大門派,但也有它自己的好處。所以迫于無奈,周嘯娶了她,但他極其倔強,他的心里這輩子估計都只能是周菡了?!?p>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早就知道洞中的青衣女子,是周菡?”

  “不錯?!?p>  “怪不得您會允我下山?!?p>  “我知道你一直對你父親懷恨在心,這件事我應(yīng)該爛在肚子里,但我認(rèn)為你需要知道,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對你的父親做出最正確的抉擇?!?p>  周念伊沉默了,她和周嘯不熟,她知道自己身上流著他的血,所以對于他,她會有像對父親一樣的尊敬。然而這份尊敬就是她對他全部的態(tài)度。

  她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原諒他。

  郁離歌回來后,她思考再三,將這件事告訴了她。

  “你比我還要驚訝?!?p>  郁離歌見周念伊還在不慌不忙的喝茶,忙坐下問她:“發(fā)生了這種事,你還能在這里喝茶?”

  “這事早就發(fā)生了,我現(xiàn)在急有什么用?難不成跑過去和她打一架?”

  “你淡定得有點可怕?!?p>  “不要多想,”周念伊抿了口茶,說:“這件事并不會改變我對我父親的態(tài)度,該是怎樣就是怎樣?!?p>  “希望如此?!庇綦x歌想了想,又問:“那你是不是要再去見見那個怨靈?!?p>  “應(yīng)該不會?!?p>  “為何?”

  “她和我父親,她們上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我無事去摻一腳干嘛?她成為怨靈本就不易,我去給她添堵?”

  鬼界有規(guī):死者仍心有怨掛,不愿輪回,需在忘川水中,受盡十年腐蝕之邢,若不會灰飛煙滅,當(dāng)成怨靈。怨氣消則靈散,再不入輪回。

  “不是,”郁離歌奇怪地看著她,道:“你確定不去見見她?替你父親去見見也好啊?!?p>  “那就更不用了,那可不是我的心上人,況且,”周念伊緩步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隱現(xiàn)的后嵐山,道:“我父親的妻子,是秦家長女,不是她。”

  郁離歌看著她的背影,緩步上前,抱住她,將她的頭埋在自己肩上,說:“好,你若不見,那便不見?!?p>  我會陪著你的。

  周念伊沒再搭話,而郁離歌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肩頭慢慢濕熱起來。

  空逍長老說,若心情不好,就多在山下散散心。周念伊決定在凡間多停留幾日。聽旁人說,鄒老爺死后,鄒家沒有當(dāng)家作主之人,家丁領(lǐng)了工錢后,紛紛辭職,若是再這樣下去,鄒家恐沒落。

  周念伊想了想,同云子虛說:“我們再去一趟山洞,去找洪緣?!?p>  山洞已經(jīng)不再如那日那般陰森,白骨也已消失,周菡倚在竹榻上,面含笑容的看著他們。

  周念伊看著她,心里有些復(fù)雜,還是周菡率先開口,說:“旁邊的那位小公子,先出去。”

  云子虛看了眼周念伊,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看著周念伊點頭,他將腰間的荷包交與她手里,用靈言告訴她:“這里面是散魂粉?!?p>  隨后退了出去。周念伊看了眼荷包,荷包上繡著笨拙的云宣兩個字,她想:這是令堂的女紅?周菡見她對一荷包如此入迷,喊她:“別看了,等你們回去,慢慢看?!?p>  周念伊收好荷包,對著她的眼睛,問:“不知留我一人,是何意?”

  “何意?”說完她直起身子,端坐在竹榻上,說:“我的人說,空逍已經(jīng)告訴了你我的身份,我的用意,你自是清楚的?!?p>  “晚輩愚鈍,比不得前輩,前輩派人暗中觀察,想必也知道,我今日來此,不是來找你的?!?p>  “嗯,我知道”周菡起身,緩步走向她,“我有一事不解,你明知鄒良與他爹是鼠輩之流,鄒家的沒落也是罪有應(yīng)得,為何非要大費周章的繼續(xù)插手這件事?!?p>  “不論怎樣,冤有頭債有主,鄒良和他父親死不足惜,但鄒家其他人沒有錯,若是鄒家沒落,他們的生計也就成了問題?!?p>  周菡走近,盯著她的眼睛,問她:“為的是什么?”

  周念伊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她回答:“修仙之人,當(dāng)心懷蒼生,心懷天下?!?p>  周菡聽此,笑了,這句話,她也曾聽他講過,眼神也是這般堅定。

  “果然是他的女兒,當(dāng)真隨他。”

  周菡眼底閃過一絲落寞,隨后在她的身后游走,說:“洪緣是我的人,報仇這段時間,我也沒有過多見她,我可以讓你見到她,但有一個條件。”

  “你說?!?p>  “先別急著答應(yīng),”周菡回到竹榻前,“我要見周嘯。”

  “不可能?!?p>  周菡皺眉,問:“為何這般篤定?!?p>  “我只能告訴你,十多年來,就連我見我父親也是廖廖幾次,未嘗會見你。”

  “哦?”周菡坐下,臉上重新帶上笑容,含著一分挑釁與得意,說:“是不見你,未嘗不會見我,空逍應(yīng)該告訴過你,他抱著我的尸體三天不放手吧?”

  “那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有母親?!?p>  周菡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目光冷冽的看著她,周念伊心中僅存的那點耐心耗盡,目光如炬。

  似乎下一刻,劍就要出鞘。

  “若你不讓我見他,那你也甭想如愿?!?p>  “我來這里,不過是為了投個方便,這條路既然行不通,換一條便是。告辭。”

  周念伊轉(zhuǎn)身欲出洞,周菡叫住了她。

  “等等,”周菡眼角淌下一滴淚,“她在她的家冢邊,你們?nèi)グ?。?p>  周念伊并未轉(zhuǎn)身,道了聲謝出去了。周菡看著她同云子虛遠去的背影,喃喃道:“但愿你能覓得良人不再走我與她的老路?!?p>  洞外走出一只雪白的狗,在她的腿邊蹭,鼻子發(fā)出哼哼的聲音,周菡蹲下?lián)崦念^,說:“怎么?你覺得我不值得?”

  小狗汪汪叫兩聲,周菡淡淡一笑,道:“罷了,不就是沒有來世嘛,能夠在暗處看著他也算是一種陪伴,至少我知道,他曾經(jīng),愛過我,對嗎?”

  小狗又是叫兩聲,周菡起身,看著前方一碧一白的兩個圓點,像是在問狗,又像是在問她自己:“你說,她和我是不是有幾分相似?”

  洪家家冢是當(dāng)年鄒家出錢建的,看著倒是下了不少功夫,這里葬著洪家兩老,洪緣的大哥和二姐兩家人,還有照顧她的那些家丁婢女們。

  洪緣一身彩衣伏在墓碑上,觸景生情。

  “娘,爹,孩兒給你們報仇了。孩兒不孝,枉讀詩書和你們的教誨,不能明辨是非,同小人一同生活,甚至讓他們修建墓園,讓你們長眠于仇人之間,孩兒,對不起你們?!?p>  察覺到有人來,洪緣轉(zhuǎn)頭,面帶疑惑地看著他們,說:“是你們?”

  “洪姑娘,我……”

  “住嘴!”洪緣打斷周念伊的話,“如果你是來替鄒家人求情的,那我奉勸你,趁我現(xiàn)在不想動手,趕緊離開,否則,我不保證我會做什么?!?p>  “洪姑娘,鄒良父子確實卑鄙,但是總的來說,鄒家其他人包括鄒夫人都沒有什么過錯,屬事外之人,眼下鄒家沒落,鄒家傭人無依無靠,眼看就要失去謀生之路,若你……”

  “我怎樣?”洪緣打斷周念伊的話,起身,“讓我放過鄒家?你們知道,這片墓園里面睡的都是誰嗎?”

  這個問題不難,卻讓兩人啞口無言。

  “洪家上下幾十口人,皆喪命于那場大火。不論是剛出生的嬰兒,還是坐在藤椅上的老人都沒有逃過。我問你,他們又有什么過錯?。刻热羲辉概c我成婚,告知我便是,我頂多茶不思飯不想幾天,可行的辦法那么多條,他們卻不偏不倚,為了自己那可悲的臉面,非要走這條,因他們,多少人家破人亡?就連我那身懷六甲的姐姐都沒有放過!你告訴我,我憑什么原諒他們?我憑什么放過他們!?”

  “洪緣,你別激動,我們好好說?!?p>  洪緣不想再與他們多說,她警告道:“不要那么自以為是,不是什么事都是你能管的。修仙的人就應(yīng)該好好修煉,不要每天都想著拯救世人,你們處在美好之間,就認(rèn)為世間的一切都應(yīng)該是美好的,借著天下安生來放過那些小人,我問你,誰給你的權(quán)力和勇氣,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你們以為你們很偉大嗎?”

  “我……”

  “他們害我全府,我僅殺害他們?nèi)?,有錯嗎?卑鄙嗎?比起他們,我不知道有多仁慈!”

  周念伊看著洪緣,說不出話,她說得一點都沒錯。洪緣的做法合情合理,鄒家害來了她,害了無數(shù)人命,洪緣沒有對他們所有人下黑手就已經(jīng)算是仁慈了,她怎么還能夠奢求她放過他們?她總以為自己這次下山能夠做點什么,但其實這一次,自己什么都沒有做。

  我曾一心想要保護的天下,到底是怎樣的?此后很多年,周念伊都一直在反復(fù)問自己這個問題。

  “周姑娘,周姑娘?”

  “昂?”周念伊被云子虛喊回神,對著洪家的家冢淡淡說:“她說得對,我沒有資格勸她善良,回去吧?!?p>  這件事不了了之。

  幾人御劍飛行回去,周念伊第一次看見云子虛的劍:此劍名為玄落,做工優(yōu)良,劍鞘通體銀灰,劍身雪白,靈力十分充沛,是一把難得的好劍。

  “云烏有,你這劍瞧著挺不錯。”

  “比起周姑娘的劍,遜色了?!?p>  到分路時,周念伊將別在腰間的香囊取下遞給他。

  “喏,還你。沒想到你出門還會隨身攜帶這個。”

  云子虛解開系繩,打開香囊,里面只有散著清香的蘭花干。

  “……,幸虧她沒有攻擊我,不然撒出去多尷尬?!?p>  郁離歌看著他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無奈牽住她的袖子,說:“行了,回去吧。有這般不舍?”

  當(dāng)周念伊回到歸儀的時候,已是深夜了??斟虚L老還在璞玉殿等著她。

  “師父?!?p>  空逍扶起她,道:“肯定累了吧,回房去歇著吧?!?p>  說罷就要離開,周念伊喊住他。

  “師父,父親他出來過嗎?”

  “還沒有,劍宗儀式會出來的。”

  離劍宗儀式還有一年,正值初夏時節(jié)。

  初夏的夜晚總是有陣陣涼風(fēng),下起了小雨,周念伊雖然很累,卻睡不著。她拿起屏風(fēng)上的披風(fēng),撐傘去了周嘯閉關(guān)的地方。

  “我知道您不喜歡母親?!敝苣钜辆湍菢诱驹陂T外,“我見到周菡了,她想見您。”

  周嘯眉心微蹙。

  “我沒有答應(yīng),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您在逃避什么,逃避母親,逃避爺爺?shù)谋破?,亦或是逃避我的出現(xiàn),現(xiàn)在想來,或許您是在逃避她的離開。既如此,為何她回來了,您卻仍不愿出關(guān),去見她一面?您當(dāng)真……就如此涼薄嗎?”

  周念伊有些急躁,說話的語氣也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母親你不管不問便也罷了,畢竟門派聯(lián)姻,身不由己,強求不得。但自己心儀之人為你而死,又為你再生,怨靈所受的痛苦非常人無法承受,無論是斷她念想,還是給她生存下去的勇氣,你去見一面也好,為何你還是如此?”

  對他,也不再是那么尊敬。周念伊生性好動,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責(zé)任變重,不再如小時候那樣闖禍,對一些人卻也淡漠起來,尤其是對周嘯,說話的語氣很少波動。

  “你雖閉關(guān),可外界的事你都知道,你明知道她已經(jīng)以另一種身份再次出現(xiàn)在了世上,你卻仍舊在乎你的……”

  她頓住,后面的話嚴(yán)格的講乃不敬之詞,她說不得,“師父和師兄都說,你心系天下和黎民百姓,可自我知事起,你云淡風(fēng)輕,任何事對你都無關(guān)緊要?!?p>  “無論是我,母親,還是你昔日的心上人,甚至你口口聲聲在意的蒼生,”雨聲越來越大,“對待誰都是這般,當(dāng)真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你的心泛起漣漪嗎?”

  見他仍無回復(fù)之意,她忍住淚,帶著哭腔輕聲道:“我真替母親和她感到不值?!?p>  周嘯回復(fù)了,門上印出幾個金字: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雨大,回去吧。

  “你從未放下過……,”

  周念伊轉(zhuǎn)身離開,她這輩子,都讀不懂他。

  換季受寒是常有的事,這幾日歸儀不少弟子都生病了,每日的晨練和夜試取消,時間留給弟子們歇息。

  周念伊與廚房的炊事夫妻要好,兩口子害怕她被傳染,每日一早便做好暖身的飲品送與她。

  周念伊已經(jīng)連著喝了幾早上了。

  “大叔,我從小習(xí)武,沒那么容易受寒,你別再給我送了?!?p>  “你這丫頭,歸儀誰不是從小習(xí)武?”周大叔邊舀邊勸:“你大娘說了,你剛回來不久,又趕上這么個時間,怕你喝膩,今早特意起了個大早,給你整了個新鮮的,你也嘗嘗你大娘的手藝?!?p>  什么!?今早的是周大娘做的!?

  周念伊接過碗,無奈的笑了笑,她對周大娘的手藝可是再熟悉不過了,她可還記得幼時一次,自己餓了去尋周大叔給她下面,誰想周大叔下山采食材,家中只有周大娘一人,周大娘將她招呼進屋,說自己手藝不比他差,當(dāng)即下了碗面條給她,那滋味……。

  出于禮貌,她裝作很開心的吃完了,從此周大娘經(jīng)常讓自己去她家,變著花樣給自己做,當(dāng)然這些都是在周大叔不知道的情況下,因為周大叔說過:“娘子,家中一人燒飯即可,廚房乃我的地盤,別臟了你的襦裙?!?p>  “快嘗嘗?!?p>  死就死吧!

  “嗯?”周念伊難以置信,她下山之前還吃過一次,下山不過半月怎的精進的這么快?

  “怎么樣?你大娘手藝不錯吧?”

  “嗯,”周念伊笑著問:“您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那當(dāng)然,不過還是要在這兒,”周大叔點了點頭,自豪的說:“你大娘聰明得很,一點就通,比起你,可聰明不少?!?p>  周念伊尷尬一笑,腦子里不禁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歸儀女子及笄下山,而自己卻被迫關(guān)在山里的光景。

  “師姐,你不要同長老置氣了,他也是為了你好。”

  “就是啊師姐,你午膳就沒用,若不用晚膳,夜里怎入得了眠?”

  “我在修煉辟谷術(shù),麻煩兩位師弟了,你們不用管我,拿走吧?!?p>  入夜后,正如師弟所說,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起床偷偷摸摸去了廚房。誰曾想,被周大叔抓了個正著。

  “丫頭,餓了?”

  周大叔笑瞇瞇的問她,她點點頭。彼時的她剛及笄,還有些活潑好動,古靈精怪。

  “你這犟丫頭,”周大叔崩了她的腦門,“空逍不讓你下山自有他的用意,你這師父比你父親都要上心,你怎么忍心與他置氣?”

  “我……”周念伊撇撇嘴,自知理虧,隨后轉(zhuǎn)移話題,“大叔,我想吃長壽面?!?p>  “晚上輕河給你送去的你沒要,現(xiàn)在我這里也沒有了,想吃,就只有自己動手?!?p>  “您欺負(fù)我?”

  周大叔眼皮一跳,說:“丫頭,說話得憑良心,今夜輕河給你送去的我做了好久,怎的還反咬我一口?!?p>  于是廚房傳來幾聲叫喊,“誰教你這么抻面的!”“廢了,重來?!薄跋确庞停 薄罢l煮面要這么多水!”“調(diào)料是拿來調(diào)味的,不是拿來當(dāng)配菜的!”

  兩個人滿臉的面粉,周念伊看著碗里的面,抿了抿嘴,推給了周大叔。

  “深夜傳技,您辛苦了,您先吃?!?p>  “不不不,我不過生日,”周大叔推給她,“這是給你做的,你吃。”

  周念伊看著這碗面,無奈的夾起來嘗了一口。

  “怎么樣?”

  “嗯!”周念伊雙眼放光,“好吃!原來我還有這方面的天賦!”

  “是嗎?”周大叔不相信,試探的嘗了一口,頓時瞪大雙眼,看著周念伊憋笑的眼神,急忙轉(zhuǎn)身吐了出來。

  “哈哈哈!”周念伊無情地笑出聲。

  “丫頭,”周大叔抱拳道:“你將會是我廚藝生涯的一抹紅,在下,佩服!”

  一年很快過去,離劍宗儀式也只有一月。

  “哇!師兄好厲害!”

  云厭看著練劍的云子虛,拍手叫好。

  云厭位于云子虛之下的臨鶴第二大美男,同云子虛一起長大,但性格絕然不同,嚴(yán)格的來講,除去他身上的一些光環(huán),在女弟子看來,他可能會是個流氓或痞子之類的。

  云子虛收劍,道:“像個女娃,什么事?”

  “師父說這次的劍宗儀式由你和涉讕師姐安排,師姐正要與你商討此事呢?!?p>  臨鶴峰后山坐落著一處院落,院落并非磚瓦所砌,而是竹竿架之,院落中央有一棵百年紫藤蘿樹,受靈力滋養(yǎng),花開不斷。紫藤蘿下的藤椅上躺著一位紫衣女子。

  云子虛喊道:“長姐?!?p>  聽聞此聲,女子拿下臉上的書,坐起身,笑著對他說:“來了,”隨后指向不遠處的另一架藤椅,“先坐?!?p>  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優(yōu)雅。

  該女子面如皎月,紅唇欲滴,眼若清湖,眼角有一顆黑痣,這顆黑痣長在她臉上倒不覺嫵媚,反而多了幾分高貴。

  這便是云子虛的長姐,臨鶴峰的大師姐——云涉讕。

  兩姐弟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云淡風(fēng)輕,做事很少有波動,即使在臨鶴峰長大,卻一點不同于臨鶴峰所推從的隨心所欲,放蕩不羈的門規(guī)。有時他們的父親也會因此懊惱,但一想到這樣能擔(dān)起責(zé)任,倒也釋然了不少。

  “父親又下山尋母親了,所以這次劍宗儀式,他不會出席?!?p>  “嗯,云厭都告訴我了。”

  兩人的母親是人間聞名天下的一位畫師,妙手丹青,當(dāng)年被下山的父親容貌所折服,兩人相親相愛幾年,生下了云涉讕,被“拐”上山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夫君是玄門中人,盡管有與人間無異的竹苑和吃食,有父親的寵愛與弟子的尊敬,母親卻仍舊覺得自己被騙,屢屢出逃,父親也便屢屢追妻,時間久了,下山尋母親也成了父親一項放松的方式。

  而這竹苑倒成了云涉讕的住所。

  “此次比試,你心中有什么人選?”

  “你與云厭自是已定,筱筱上月也已及笄,可帶她去。我所識人不多,暫時沒有別的人選。你呢?”

  云涉讕聽到自己接手該任務(wù)時,是拒絕的。她每年出后山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弟子人數(shù),實力都不清楚,是怎么想的把這件事交給自己?

  

二號雪怪

周念伊是個動手能力極差的人,做飯,雕刻,畫丹青都是一竅不通,單單那把劍能使的出神入化,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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