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zhàn)泯千愁

　　兩人沒抱多久，周念伊便放開了云子虛，她腦子有些亂，但似乎又是清楚的。清楚的一直替母親和周菡感到不值。

　　“還好嗎？”

　　云子虛語氣溫柔，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我們回去吧。”

　　見兩人要走，云厭急忙叫喚著從樹后竄出來，“唉唉唉！你們兩人等我?。　?p>　　云厭一出來，周念伊的表情跟見了鬼一樣，難看得要死。她心里不停嘀咕：他怎么在這里？什么時候來的？剛剛……不會看到了吧？

　　“累死我了，”云厭裝著樣子喘了幾口氣，“我追人呢，小冰怪你跑的也太快了。瞧把你師弟我追的，都快喘不過氣了?！?p>　　他很自然的將手搭在云子虛身上，兩人也很自然的信了。

　　“天色不早了，這里離歸儀近，兩位不如到歸儀歇一夜吧。”

　　除了蓬萊自帶一座島，門派大多都在山林里，歸儀也是，為了磨練弟子的心性和耐力，歸儀山門前有一千八百級長階。

　　云厭少爬長階，看見這長階，還沒動腳便覺腿軟。

　　偏偏那兩人一言不發(fā)的上了臺階，半點要御劍飛行的意思也沒有！

　　“哎呀我不等你們了，我身子弱，先御劍飛行上去了?！?p>　　周念伊回頭，說：“方才我傳音給了弟子，你到了山門會有弟子接待你的?！?p>　　云厭召出青鳴，嗖的一下便飛走了。說實話，他并不想來這里，只是云涉讕交代過他要跟著云子虛，否則他才不愿意在這里呢！他的花還沒澆呢！

　　“好啦”。

　　是云涉讕的千里傳音。

　　“師姐！”

　　云厭停下腳步，靜靜聽著她的傳音。

　　“花我已經(jīng)澆了，有什么事明日你們兩個回來再告訴我吧。”

　　云厭笑了，心情好了不少，哼著小曲兒，加速朝山門飛去。

　　長階上，青衣與白衣被風吹得有意無意的交在一起。兩人一直沒有說話，只靜靜的走著。

　　“周姑娘，”還是云子虛打破了這份寂靜，他問：“方才那一招，你在哪里學的？”

　　周念伊一頓，她道：“自己研究的。”

　　云子虛：“我有時也會自己研些法術，這般損害身體的我還是第一次見?！?p>　　“??？哈哈，”周念伊尬笑兩聲她現(xiàn)在確實笑不出來，“有用就好了。”

　　“以后，這些招式少用吧?！?p>　　周念伊扭頭看他，他依舊波瀾不驚，好像剛才那句話就是一句簡單的問候而已。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句話是他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才說出來的，他本來想說“這樣傷身的招式，你不要再用了。”若是那人問他一句為什么，他怕是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我不想?！?p>　　不想看到你受傷，不想看到你因為敵人而去傷害自己。他們不配。你有我，雖然我們之間沒有特別的關系，但是我可以成為你的利刃，我會盡力去護著你。

　　“嗯。”周念伊轉頭不再看他，“可是，云子虛，方才你突然倒下，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感覺像是被束縛了一般，或許當時，還有其他人，操縱這一切。”

　　“嗯……明日再說吧?！?p>　　兩人都沒再說話。

　　這一千多級臺階，其實并沒有很長?？蓛扇藚s有意放慢了腳步，希望能走久一些。

　　周念伊并沒有立即回璞玉殿，而是徑直來了周嘯的住所。

　　她沒有多的話語，而是直接一劍劈開了松榭的結界。

　　群鳥驚飛，周嘯睜開了眼，打開門。

　　看見周念伊提劍站在門口，雙目還帶著哭后的微紅。

　　“何故劈開我的結界？”

　　周念伊沒有說什么，而是避開他，徑直走進屋內(nèi)，她要確定一件事。

　　周嘯急了，喊道：“念伊！”

　　她從來沒有來過松榭，之前他不讓，后來她不愿。終于，在房內(nèi)的一角，她看見了母親的畫像。

　　身著青衫，笑眼明媚，正在撫琴，腳邊是一簇又一簇的紫幽蘭，這幅畫，與周念伊房內(nèi)的那幅母親的畫像是不一樣的。

　　“果然如此，”周念伊眼睛里滲滿了淚水，“她說的沒錯，你真的……藏的很深，騙了所有人?！?p>　　“你……”

　　她面向周嘯，此時的他被撞破了秘密，如同一個手足無措的失敗者，周念伊一字一句：“周菡……死了?！?p>　　“護我而死……，她告訴我，你很愛母親?！?p>　　接連兩個霹靂打在周嘯身上，他一時說不出話，半天才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不是……，我……”

　　“夠了！”周念伊一吼：“你還要騙到什么時候！你還想否認什么！我一直以為，一直以為……在你眼里，大家都是不堪的，我甚至怪罪過爺爺逼迫你娶我母親！我也沒想過，你喜愛她，卻還是那么狠心！”

　　“本來，我應該替她感到高興，起碼、起碼她不再是一廂情愿，那么多年下來，你對她還是有情的?？墒乾F(xiàn)在，我卻高興不起來。”

　　“你母親她……”

　　“不要提我母親！”周念伊咬緊牙關，“我不想知道你的想法！”

　　周念伊像是脫力一般，顫抖的問他：“我問你，周菡呢？”

　　周嘯一愣。

　　“她對你那么癡情，救了你又救了我，魂飛魄散，再不入輪回，你呢？你明知道她的存在，為什么不見她？”

　　“……往事已矣，何必多余牽掛。”

　　“呵，”周念伊淺笑，“這算理由嗎？”

　　周念伊提起劍，劍尖對著周嘯，在周嘯無神的目光中，說：“這么多年了，你我還沒有交過手吧?！?p>　　所以，開戰(zhàn)吧，父親。

　　“贏了你，我要將周菡寫上石碑，不論生前死后。我還要讓你向世人承認，秦家大小姐，是與你舉案齊眉，兩情相悅，名、正、言、順?！?p>　　“……好?！?p>　　周嘯知道，他沒有拒絕的余地。只有酣暢淋漓的打一架，做了她想做的事，周念伊才能真正的放下。

　　翌日一早，周念伊約戰(zhàn)周嘯的事就傳遍了門派。

　　“父女之戰(zhàn)，真是聞所未聞?。　?p>　　“是啊，昨夜松榭靈力涌動，我以為什么事呢！聽守夜的弟子說，是師姐一劍把掌門的結界劈開了！”

　　“兩人靈力都不低，還不知道誰能贏呢？”

　　“別說了，快，咱們?nèi)タ纯??！?p>　　云厭和云子虛聽見門外弟子的談話，也是震驚不已。說實話，這么些年，就沒聽過女兒挑戰(zhàn)父親的，實力上不說，禮數(shù)上也過不去，更何況是在歸儀這樣一個約束強勁的地方。

　　“小冰怪，我們也去校場看看吧?！?p>　　“好?！?p>　　校場上，已經(jīng)聚了不少弟子，周念伊今日竟不再是青色衣衫，而是紫色衣裙，頭上也插了幾支紫色點翠步搖。

　　云厭：“哎，周姑娘穿紫色也不比青色差哎?！?p>　　云子虛拍開他的手，云涉讕穿白紫色衣裙，是因為她喜歡，周念伊穿紫色，是因為周夫人時常穿紫色。

　　“師姐的裝扮，竟，竟有些像夫人?！?p>　　“這、這是何意？”

　　眾弟子議論紛紛，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掌門來了，眾弟子便齊齊看去。周嘯一聲墨青色服飾，很正常的掌門裝扮，他站上校場。

　　太極圖上，她為陽，他為陰。

　　父女之戰(zhàn)，點到為止。

　　周嘯與周念伊都是有實力的人，打起來不分上下，兩人時而飛到半空，時而打到山頭，時而上到房頂。

　　既刀劍相向，又會赤手相博。

　　最終，短暫消失在眾人視線中的父女倆又重新站上了校場。

　　周念伊額頭沁著汗，對著不遠處的周嘯說：“再來！”

　　周嘯卻擺手，說：“不必了。”

　　周念伊蹙眉，問：“你是真的打不過？還是根本無心與我打？再來！”

　　周嘯又再迎了上去，臺上兩人打的火熱，臺下的弟子卻是大氣都不敢出。

　　周念伊在歸儀常年以笑臉示人，弟子們喜愛，長老喜愛，那些小輩們也十分喜愛，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模樣。

　　初見劃過周嘯佩劍劍刃，一路向脖頸處襲去，周嘯劍鋒一挑，向后避閃傾身，周念伊卻突然極快，站到了他身后。

　　好，好快！云厭整個人驚訝了，他看了眼云子虛，小聲說：“她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超過你了?！?p>　　“是的。”

　　在北夏時，他就發(fā)現(xiàn)了。

　　看著背對自己的人，周念伊再也忍不住，不想守什么兵家之法，只想泄憤，抬起腳，一腳踹了過去！

　　眾弟子：“?。。。　?p>　　臨鶴兩位客人：“……”

　　這一踹，將周嘯踹的是洋相出盡，他跌出擂臺，周念伊也不想打了，用力一扔，初見就那樣插在了離他脖子不遠的地上。

　　這可把周大娘看爽了，她一把奶油葵花籽一拋，大喊一聲：“干的好！”

　　周大叔急忙蒙住她的嘴：“哎呀，娘子！”

　　這最后一招實在厲害，眾弟子想笑，卻因為那跌在地上的是掌門而不得不憋著。

　　還是散桃長老，滿臉看熱鬧的說：“哈哈！空逍你瞧！你這弟子跟他父親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

　　眾弟子：散桃長老常年湊熱鬧，與掌門又是同門師兄妹，他笑正常。

　　周嘯起身，拍拍身上的泥灰，看著周念伊，說：“我輸了?！?p>　　周念伊揮手收回初見，一個眼神也沒給他，轉身下了擂臺，不知怎的，她本來無心，卻走到了云子虛面前。

　　云厭背脊挺的很直，看上去正經(jīng)極了。

　　周念伊想了想，這兩人好歹是自己請來的，現(xiàn)在這么一大早，自己就跟歸儀掌門打了一架，若是將他們兩人留在這里自己就這么走了，好像也不妥。

　　“隨我來?！?p>　　周念伊也不想說多的話，只是三個字，兩人便自覺給她讓出一個道，跟在她后面走了。

　　璞玉殿是整座歸儀地段最好的殿堂，殿內(nèi)很多紫幽蘭，站在觀臺上，可以看見山水，梅花，還有臨鶴的山臺，清風門的山門，蓬萊所守的天柱。

　　周念伊：“我喊了我?guī)煾?，一起來說說昨日的事吧?！?p>　　云厭擺擺手，懷里摟著幾盒南方特有的糕點和玩意兒，他說：“你們?nèi)齻€聊就好了，我要趕緊回臨鶴。”

　　周念伊：“這么著急？”

　　云厭踏上青鳴，念出口訣，回頭道：“是啊，我奉命下來追，如今淫鬼已除，我要趕緊回去向臨鶴說明情況。有緣再會了！”

　　周念伊看著云厭離去的背影，那個背影逐漸成為一個點，最后消失在云里。

　　下一次見面，怕是在對抗宗言的大戰(zh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