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出關(guān)了!”
璞玉殿偏殿的門終于打開,云子虛從里面走出來,就被一個黑影撲了個滿懷。
“……”
“小冰怪!想死你了!你不在的這些天我可難受死了?!?p> “松手!”
云厭放開手,不滿的說:“就這么不想見到我?我可是唯一一個來接你出關(guān)的人?!?p> “這三年怎么樣?”
“?。课液芎冒?,吃得好睡得好,花也養(yǎng)的好。”
“不是問你。”
“……”
云厭認(rèn)為自己就是吃飽了撐的來接他出關(guān),不過自己總有能拿捏他的,但這次,眼神里卻帶了幾分不明的情緒,道:“日后再見到她,就不能喊掌門了,喚個稱呼吧?!?p> 云子虛表情微怔:“什么……意思?”
莫非,莫非她成親為人婦了?!怎么會?這怎么會?可是,又怎么不會?她沒有理由要等著他吧?他與她之間隔著深仇,他最后都沒能說出那句我喜歡你的話,他有什么資格覺得她會等著自己?
“周掌門斬靜河蛟龍,收民間孤兒,懲惡揚(yáng)善,封為柳暮真君?!?p> “?!”
“日后啊,”云厭把手搭在他肩上,拍了兩下,“你得喊人家真君。”
這下好了,徹底追不上人家了。
可云子虛卻不這么覺得,他先是愣了兩下,隨后笑了,露出那個淺淺的周念伊最喜歡的梨渦,柳暮真君,真好,她真的像之前說的那樣,靠自己的能力去守護(hù)天下百姓,還好,她沒有成親,至少她現(xiàn)在,還是屬于她自己的。
云厭以為他傻了,搖了他兩下。
“沒事吧!哎!這消息打擊這么大?”
“她受傷沒有?”
冷不丁問這么一句,云厭啊了一聲,隨后臉上的表情無奈的耐人尋味,丟下一句“沒救了”就去了竹苑。
云子虛先是去問候了父親母親,云齊翎沒有見他,一直在后院捯飭那些機(jī)甲,而上官麟樂意陪在他身邊,交代幾句后就讓他去看云涉讕。不得不承認(rèn)云厭把云涉讕照顧的很好,三年前他閉關(guān)云涉讕身子還有些孱弱,現(xiàn)在已是面色紅潤,與之前沒有什么兩樣,甚至還要好些了。
“周姑娘的事你都聽說了?”
“嗯。”
“女中豪杰,她比我想的還要不一樣?!?p> 云涉讕侍弄著那盆花,那花開的極好,云涉讕也從不用靈力去養(yǎng)它,由著它自己花開花謝。
“師姐!”
兩人看去,云厭手提著一個籃子,籃子里是很多的花朵,“我從后山摘的,你前些日子說夏天的花要顏色多才好看,你看這些行不行?”
云涉讕怔了,那不過是她隨口說的——幼時隨父母云游,見過一處農(nóng)家花田,零星不齊的顏色別有一番色彩,于是便說了那話,她本沒放在心上。
“好看,我去種到院子里?!?p> 她伸手就要接過花籃,云厭卻繞開她直接往籬笆邊走去:“我來我來?!?p> 看著云厭忙碌的影子,云子虛自認(rèn)為自己不該再待在這里。悄悄的走了。
等云厭回來的時候,璞玉殿并沒有他的影子,他擦了下帶泥的臉,嗔到:“又去哪兒了?”
歸儀上空,一把閃著白色光芒的劍上站著一個人,那人身形修長,負(fù)手而立,一瞬之間,便落在了后山之處。
琴聲悠揚(yáng),璞玉殿的九玄冰絲琴正被一雙纖纖玉手所彈奏,曲調(diào)婉轉(zhuǎn)。
云子虛在原地待了一會兒,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這里的,只是想再看看她,一眼也好。
想到這兒,他便控制不了自己的腳步,腳步挪動,緩緩的向璞玉殿走去。
他恨自己,明明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那么明顯,那么決絕,自己還這般,不經(jīng)允許,不守規(guī)矩,深更半夜,跑過來找她。
他看見了她,只一眼,便再也沒有辦法挪開,目光是,腳也是。他看見她身著青色長衫端坐石桌前,長發(fā)過腰也沒有束起,手指撥著琴弦,一下又一下,他看見她的手指不慎被弦磨破,鮮血沾上琴弦,他看她停下動作,收起古琴,他看著她離開庭院,關(guān)上門窗。
他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不一會兒,周念伊又出來了。她身上多了件披風(fēng),墨青色的倒很襯她,周念伊繼續(xù)坐下,給自己溫了杯酒。
他看著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第二杯的時候他就想要去制止了,他知道周念伊的酒量算不上多好,溫酒最易貪杯,喝上了很難停下。他向前一步,那一步還沒有邁出去就又收了回來,現(xiàn)下看來,她的心情并不算得多好,現(xiàn)在出去不過是徒增她的煩惱,搞不好還會被當(dāng)做心懷不軌之徒,被她一劍斬首。
現(xiàn)在的自己,可能還真打不過她。
于是他繼續(xù)看著,三年的思念,在這一夜決堤,他像一個小偷,偷偷的窺探自己喜歡的東西,以此來撫平自己內(nèi)心的波瀾。
周念伊終究是醉了,璞玉殿是掌門住所,除了空逍長老,沒有任何弟子敢隨意出入這里,現(xiàn)在自然也不會有人來。周念伊不是貪杯之人,或許今日是遇見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才會如此,或許是山下哪里又有了妖獸,或許是哪個孩子又著了風(fēng)寒。
云子虛這樣想著,嘆了口氣,斟酌許久,輕手輕腳的向前走去,看著面前的美人,臉上還有些醉意,白皙的皮膚上有兩團(tuán)紅暈。
這張臉,在他閉關(guān)這三年來,想過無數(shù)次。
他蹲在她面前,替她理好披風(fēng),蜀地向東一帶氣候多變,夜晚常有風(fēng)??粗焖膫?cè)顏,一時間心酸,愧疚,心疼,想念的心情都涌上心頭。
這三年來,她下山游歷,看盡世間繁華,問盡世間悲涼。支撐門派,維系人際來往關(guān)系,也不知道累不累、煩不煩?不知道背后有沒有說她壞話,她又知道多少?又是怎樣處理的?大概是忍受著,畢竟今非昔比,一派掌門,心胸再是狹窄在別人面前也要開闊,脾氣再是爽朗在別人面前也要收斂。
要說云子虛了解周念伊,他算不上,他只知道周念伊喜歡桂花糕,喜歡熱鬧,喜歡行俠仗義,善惡自有數(shù)從不違背本心。知道她得到的愛很多卻并不完整,可她還有很多事他沒有來得及了解,也再也沒有辦法去了解。
他淡淡的問:“柳暮真君……,你過得好嗎?”
周念伊似乎被身旁人的沉悶情緒給影響到了,不自覺也皺起眉來。
看見她這樣,他不自覺的笑了笑,露出嘴角的梨渦,可她的眉頭依然皺著,云子虛施了安睡咒,起身想要抱她回到臥房內(nèi),一抬眼,瞧見空逍正看著他。
他一下驚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空逍沒說什么,反而用靈言讓他先把周念伊帶進(jìn)去。
云子虛雖不解,卻也照做了,何況他本來就想要這么做。他抄起她的膝腕,整理好披風(fēng),安安穩(wěn)穩(wěn)的將她放在床上。
身上還留有淡淡的紫幽蘭香。
他沒有停留,很快出了房間,轉(zhuǎn)身朝空逍拘禮,開口正要做解釋。
“不用說了,”空逍止住了他,“我知道你沒有惡意,沒什么事的話,就隨我去梅榭里聊聊吧?!?p> 梅榭是整個歸儀色彩最豐富的住所,周念伊幼時最愛來的地方。
“我這徒弟,小時候黏人得很,天天往我這里跑,整個歸儀都是她惹怒長老們的身影,真是越大越不逗人喜愛了?!?p> “不知長老找我……”
他是臨鶴的人,更是云齊翎的孩子,怎么說都……,雖然那幾十鞭已經(jīng)將恩怨了結(jié),可是有沒有了結(jié),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一直都想謝謝你。是你幫念伊走出心魔,也是你幫助念伊在赴死之戰(zhàn)拼死一搏,赴死之戰(zhàn)上你相護(hù),我都看到了?!?p> 云子虛沉默不語。
“她是我徒弟,越大背負(fù)的就越多,一開始,是至親的離開,再就是肩上的責(zé)任。她雖然不說什么,但心中郁結(jié)我卻是能看出來的。我知道,她對自己施了術(shù)法,把你忘了。”
說到這兒,云子虛的手緊捏衣角。
“都說云氏子聰慧,怎么如今看起來卻呆呆傻傻。你也不愿相信云齊翎會殺我派掌門吧?我也不信,可是啊,事實(shí)擺在眼前,必須堵住悠悠眾口,那樣情形,斷不可因?yàn)檫@種事,把這修真界鬧的分崩離析?!?p> “我想,念伊她也是有所懷疑的。不要怪她。如果你處在她那種境地,說不定也會這樣選擇?!?p> “不,不。”云子虛搖頭,“我從不怪她。她承受的并不少,如果忘記我能讓她好受一點(diǎn),沒關(guān)系。”
他繼續(xù)說:“您放心,我會去查清楚這件事。絕不會讓修真界就這么被蒙在鼓里?!?p> 這句話,空逍聽了倒投去幾分贊許的目光,他道:“你知道,為什么赴死之戰(zhàn)上,她愿意用命去賭嗎?”
“這……,這是她的信念吧。”
云子虛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
她一直都想要拯救天下,懲惡揚(yáng)善,就是這樣,所以,赴死之戰(zhàn)上在所不惜。
“不,不僅僅是,”空逍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因?yàn)闅⑺雷谘?,就是她的使命。?p> “使命?”
云子虛是不理解的,說是目標(biāo)他可以聽懂,使命?
“實(shí)不相瞞,她的出生,就是歸儀為了去培養(yǎng)一位天之驕女,一位能夠與宗言抗衡的天之驕女?!墒悄敲春玫暮⒆?,我們最后,都不忍心了?!?p> 云子虛聽到這兒,說不出話,心里卻是揪著的疼。難怪,難怪當(dāng)時周菡死去的時候說了那些話,原來,原來一開始,她就是必須犧牲的那位。
她一直都知道赴死之戰(zhàn)自己會面臨什么,卻還是毅然決然。
“云公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你的為人。她受過不少苦,我都看在眼里,可有些事情,我?guī)筒涣?,今日她飲酒,多半是因?yàn)樯较掠钟醒跛钠?,她自告奮勇要前去,所以我想請你,護(hù)著她?!?p> 云子虛登時瞪大眼,“您是說,我?……她現(xiàn)在不想見到我吧?!?p> “心是騙不了人的,你要是不……”
“我可以!”他斬釘截鐵,目光堅(jiān)定,“我一定會護(hù)著她?!?p> 恨他也好,不理他也好,他要待在她身邊,就算是死皮賴臉,當(dāng)個流氓,狗皮膏藥也算了。他想待在她身邊,陪她說說話也好,跟她并肩作戰(zhàn)也好,都好過她一個人。他想查清原委,想讓她不再那么煎熬,他可以做他的仇人,但她一定不能恨錯人。
否則到了最后,她會受不了的。
他又回到了璞玉殿,走到她的床邊,慢慢蹲下,看著她熟睡的臉,輕道:“久違了?!?p> 這么多年來,苦了你了。
以后,你不會再是一個人扛著使命,扛著所有人的希望。要是我早一點(diǎn)知道就好了,早一點(diǎn)知道,就可以早一點(diǎn)知道你的心情,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一切都給你。
一想到自己要面對那個惡魔,你也是怕的吧。
二號雪怪
這一小部分,可是云子虛性情大變的關(guān)鍵點(diǎn),后面都是比較甜的啦,順便說一句,空校長老作為長輩,對云子虛是很看好的哦。不過,周念伊喝酒的原因,有待考察,畢竟空逍也不是完全知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