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無神
次日清晨，送走了榮安王，洛嫣然親自去找了道觀的……管理人員，跟他討要了老所長附身的小道長，無意中得知，老所長附著的道士竟然就是那位給榮安王妃支招沖喜的“得道高人”。
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我還以為那位紅娘得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洛嫣然一手把玩著老所長清早新做出來的戒尺，一手將拴著左云策的繩子在手腕上打了個幾個圈，“還真沒料到現(xiàn)在道觀竟然如此正大光明的招搖撞騙，嘖，那老王妃居然也信了？！”
所長瞪了洛嫣然一眼：“你這話說得實在不過腦子，相親角里舉著傘給兒子招親的不都是老頭老太太，人家既是紅娘也是家長，做媒都是因為愛，怎么七八十歲的紅娘到你嘴里就成了貶義詞了？”
“還有那老王妃，人家兒子患病，遍尋天下無神醫(yī)，現(xiàn)在這個年代又沒有臨床心理學(xué)，你讓她一個當(dāng)媽的不求神拜佛還能怎么辦？”
所長忽然重重嘆了一口老氣橫秋的氣，一張少年臉上滿是滄桑風(fēng)雪，還真像一個經(jīng)歷了時間磨難后返老還童的老神仙。
所長沉沉地對洛嫣然說道：“你啊，到底還是年輕，沒當(dāng)過母親，也沒真地動心愛過什么……”
洛嫣然呵呵一笑，十分不以為然：“愛沒愛過我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如果有天我真的愛上了誰，或者當(dāng)了母親，我也一定不會做出求神拜佛這種浪費時間又完全沒有用的事兒?！?p> “遇到困難解決困難，神佛要是真能幫忙，后現(xiàn)代的科技發(fā)展都能提前到侏羅紀了，哪兒還用浪費那么多年?！?p> 所長深深看了少女一眼，看到她眼中精光外放，滿臉的自信囂張，跟在現(xiàn)世的時候一模一樣，搖搖頭，閉嘴了。
這個時候洛嫣然就像一塊醬缸里的石頭，又倔又硬，想要扭轉(zhuǎn)她的思想，除非讓她立刻親身體驗，或者用數(shù)據(jù)以及實驗證明自己的說法，否則她是不會相信的。
她是個切切實實的務(wù)實派無神主義者。
甚至當(dāng)初參加“冰棺實驗”的初衷，除了報答所長的救命之恩，發(fā)揮自己的專業(yè)本事外，還有一個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點——便是向世人展示，穿越時空靠得不是腦門一熱的想象，更不是什么諸天神佛的庇護垂簾，而是科技的手段。
這樣的人一個人，跟她說神佛是精神的寄托，幾乎可以算是扯淡。
所長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老老實實縮在車邊兒一邊齜牙咧嘴，一邊悄咪咪偷看洛嫣然的少年。
今早出發(fā)時這車上原本只坐了洛嫣然姐弟和所長的，但左少爺一離開洛嫣然的眼皮底下就炸著翅膀要咬人，綁在馬車后邊又怕有人看見了上告榮安王府，最后沒轍，只能將左少爺用繩子栓好了手腳，送到洛嫣然車廂里。
洛黎都不用洛嫣然趕，乖乖下了車，現(xiàn)在跟碧蓮坐在馬車前年扮演當(dāng)三分之一個車夫。
他們倆自是不管駕車的，只管斗嘴。
洛嫣然跟所長聊天的間隙，還能從窗口還能聽到兩人說些天高皇帝遠的高談闊論。
當(dāng)個聊天背景倒是歡快。
洛嫣然朝身邊少年瞥了一眼，右手拿著還新鮮的戒尺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在左手掌心，聲音清脆啪啪作響。
少年唬得一愣一愣的，都快縮進車縫里了。
所長捏著戒尺就給抽了出來，抬手在洛嫣然腦門上很用力地戳了幾下，白皙的皮膚都給戳出個紅點。
洛嫣然蒙了一下，看看手，又摸摸腦門上都有些發(fā)燙的點兒，刷的一下瞪圓了眼睛，“您戳我干什么！”
聲音又大又委屈，一不小心驚動了前面趕車的洛黎，少年從馬車前面的小窗戶擠出個腦袋往里看進來，關(guān)切地看著姐姐道：“怎么了？”
所長一臉高深，裝了一手好神仙，十分地道貌岸然：“三小姐精神頹靡，恐有邪祟侵擾，小少爺勿擾?！?p> 洛黎趕忙把簾子放下，又推開了想擠進來看一看的碧蓮，長長地噓了一聲。
外面很快沒聲兒了。
所長又一戒尺抽在了洛嫣然的手心。
洛嫣然都快流淚了，硬是咬著牙沒敢大聲喊出來。
老所長雖然穿越到了少年道士身上，但洛嫣然仍是只敢在學(xué)術(shù)方面堅持己見，其他時候，一點刺兒都不敢豎。
怕倒是沒怎么怕的，若洛嫣然真是較真起來，不論現(xiàn)世里的老頭，還是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道士都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她對老所長更多的還是尊重。
“我又沒犯錯，您打我干什么！嘶，活了兩輩子，居然還是躲不過這破尺子，早知道不讓您做了，呼呼……”
洛嫣然小心地吹了吹已經(jīng)紅出一道印子的小手，一邊默默感嘆這身體還真是細皮嫩肉這么一下就紅了，一邊又悲催地百思不得其解。
她實在是不知道到底哪里讓所長看不過眼了，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頓揍！
所長打完了人，面上仍是一臉嚴肅，朝左云策那邊抬了抬下頜，讓洛嫣然看他。
洛嫣然十分不樂意地轉(zhuǎn)頭看了過去，然后就發(fā)現(xiàn)那邊人事不通的少年正用一種“可算是報仇了，你也有今天”的眼神看著她。
洛嫣然一口氣哽在喉嚨口，差點就要撲過去咬人！
丫的，你個小畜生！看我笑話還這么津津有味！等我收拾你！
老所長突然又一戒尺拍在了洛嫣然手上，啪的一聲，比前兩下都重！
左云策眨眨眼睛，很認真地看著洛嫣然吃癟，對她的恐懼正在悄無聲息地瓦解下來。
洛嫣然這次完全就是本能反應(yīng)，想都沒想迅速低頭，認錯認得駕輕就熟，不管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錯了，先認下再說：“……對不起，我錯了?！?p> 所長無視，看著左云策，輕聲道：“這個男孩子的病，我能看出個大概，他是很典型的精神障礙，根據(jù)那個老王爺?shù)拿枋?，病因?yīng)該就是幼年時期掉進狼群遭受了十分強烈的刺激這才導(dǎo)致他出現(xiàn)了模仿野狼的行為……”
教育完了徒弟，老教授沒事人似的開始上起課來。
他看著左云策，皺了皺眉，白凈稚嫩的少年面龐嚴肅起來還有些可愛。
洛嫣然嘖了一聲，色即是空，身邊這個臭小子才是你以后的丈夫，別亂看！那是皮囊，芯兒就是個臭老頭！
所長低聲又補充道：“不過會造成精神障礙疾病的原因有很多種，除了環(huán)境和心里，也不能排除是生.理原因，”突然瞪了洛嫣然一眼，“這樣的患者最忌諱有人用他曾經(jīng)遭受到的傷害或同樣的傷害方式作為武器試圖壓制和接近他，訓(xùn)狗也沒說都用棒子威懾的，杰克.倫敦的著作早就讓你背過，全給我就飯吃了！”
洛嫣然：“……”不敢說話，只敢偷偷點頭這樣子。
所長又瞪了洛嫣然的頭頂璇兒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一味地武力壓制只會讓他越來越怕你，嚴重的還會成為他新的刺激源！你那是害他！”
洛嫣然緩緩抬頭，小心翼翼地看向氣成了番茄色的返老還童版所長：“那……還有救沒有？”
所長啪的一聲把戒尺扔到地上，嚇得對面一對少男少女一起哆嗦了兩下。
“早知道你要戒尺是嚇唬人，我費那個勁兒?。恳院蟛辉S動手打人，試著多跟他交流溝通，這段時間我會一直跟蹤治療，得空把他身上那些繩子都解下來，”頓了頓，看看左云策一身緊實健壯的肌肉，再看看自己，“嗯……也別一下都解開，先用手銬的方式不要讓他傷人傷己，等他情緒穩(wěn)定了，再慢慢讓他自由活動?！?p> 洛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