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 第二十章
那鳥兒落在廊下，化作一只白貓?zhí)M(jìn)青榖懷中——正是消失了多日的小東西。
青榖一行人先是忙著到藏書閣中尋找關(guān)于半獸族的記錄，后又接連發(fā)生三乾門慘案、睢陽水患等事情，他們忙著各處奔波，竟是誰都沒有想起小東西。
不過它身為靈獸，雖然不像其他同類那樣有那么大的破壞力，單憑那出神入化的幻形術(shù)，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也不需要其他人去擔(dān)心。
“這些日子都不見你，又跑到哪兒去玩兒了？”青榖見到突然出現(xiàn)的小東西，一時(shí)將諸事拋于腦后，心情放松下來。
但和它的眼睛對視片刻之后，她的神情再次凝重：“你說你找到作亂的靈獸了？它在哪兒？”
廉子衿聞言，立即看向青榖，只聽青榖說道：“城外，河道，它躲在城外的河道里！”……
四人立即趕往城外。雨勢過大，即使帶了雨傘也無濟(jì)于事，剛出宋宅不久，四人便都已全身濕透，索性棄傘，御劍而行。
化作飛鳥跟隨的小東西身上卻不見雨漬。引得云流景羨慕道：“身為靈獸就是好啊，天生靈根舍得用靈力避雨，連下雨都淋不到你?！?p> 到達(dá)城外時(shí)，果見河中之水已經(jīng)開始向外漫。
青榖身在半空，抽出鞭子，蓄注靈力，猛地向河面抽去。
“啪！”鞭子砸入水中，直激起兩道數(shù)丈高的水墻。
云流景感嘆青榖修為進(jìn)步如此之快，嘴上卻說道：“嘖嘖，想不到小青榖這么暴力。這要是一鞭子直接將水中的靈獸抽得半死不活，還省得我們再動手了。”
可靈獸明顯不像他估計(jì)的那樣脆弱。青榖一鞭不僅沒有傷到它，連它的蹤影都沒見到。
青榖并不氣餒，待水墻落下，她靜靜觀察河面，許久都沒有再次揮鞭。
“小青榖，要不要我?guī)兔Π?？”廉子衿喊道?p>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青榖再次揮鞭。只是這次卻不像剛才那樣大面積地打向河面，而是化鞭為劍，鞭子頂部直直攻向河面的某個(gè)區(qū)域。
“呲～”隨著一聲極為刺耳的尖叫，青榖揮鞭將一只龐然大物拉出水面。
說是龐然大物，只是跟人比起來相對而言，要是與三乾門的軨軨相比，這只靈獸的體積就是小巫見大巫。
雖然在夜間又沒有月光，但幾人有靈力護(hù)體，于他們而言，與白晝并無差別。
只見那靈獸有半個(gè)身子露出水面，身形和普通的豬沒什么兩樣，大小也差不多。
神奇的是它的臉，可以明顯的看出是人臉的輪廓。當(dāng)然，僅僅只是有人臉的輪廓罷了——眼睛、鼻子五官俱全，要說像人一樣評個(gè)美丑高下？大可不必。
此時(shí)，青榖的鞭子正以極其刁鉆的角度纏在它的耳朵上。它方才的那聲吼叫，想必是疼的。
那家伙雖然長得像豬，卻極狡猾，身形也十分靈活。見勢不妙，便立刻轉(zhuǎn)頭，想鉆入水中逃跑。
未出手的三人見狀，立刻飛身攻向它。青榖也極力拉住鞭子，將它向岸上拖。
云流景沒有劍，青榖便將自己的劍借與他，自己則飛身落到岸邊。
靈獸雖然狡猾，卻注定逃脫不得。四人合力，很快將其降服在岸上。
青榖看著它的眼睛問話：“你是從哪兒來的？為何在此作亂。快些讓雨停下！”
“……”
“它不回答我的問題?！鼻鄻b轉(zhuǎn)頭看向另外三人。
對此，他們也沒有辦法。這里唯有青榖可以和靈獸交流，若是連她都無法勸說靈獸停止召雨，其他人更是束手無策。
云流景看著地上的靈獸，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走到青榖身旁道：“我有辦法，你就這么跟它說……”
青榖抬眼看了看他，意思是：這樣真的行嗎？
廉子衿道：“行不行你試試不就知道了，記得，要說的具體一點(diǎn)。對了，我先把步驟跟你詳細(xì)說一下……”
青榖按照廉子衿教的去去做……
然后，之前怎么也不搭理青榖的靈獸真的開口了。
“和之前三乾門的靈獸一樣，它也是從獄法之山里跑出來的，只不過是最近才跑出來?！鼻鄻b說話之間，雨勢便逐漸變小。
“到底是誰，有這么大本事，能將靈獸從獄法之山的結(jié)界里帶出來？”云流景道：“那結(jié)界可是數(shù)十位玄門高人耗費(fèi)畢生靈力建成的。”
“我問過了，它也不知道是誰將它放出來的?！鼻鄻b道。
“它的話能信嗎？”云流景道：“靈獸會不會撒謊??？”
“古籍記載，大多靈獸心智低微，心思單純?！笔捰晷溃骸安蝗唬f年前的大戰(zhàn)，想必獲勝的就不知道是哪一方了?！?p> 云流景了然：那就是說，靈獸不會騙人，它們要么不說，要說就會說真話。
蕭雨歇好奇地問道：“你跟阿榖說了些什么？怎么原來它不愿意開口，后來又愿意了？”
說話間，雨已經(jīng)完全停住。
云流景道：“快些將衣服烘干，我們可不是它們，不懼百病?！彼赶蛐|西和剛剛被收服的靈獸。
四人驅(qū)動靈力將衣服烘干，云流景才緩緩開口道：“其實(shí)也沒說什么，我就是把烤乳豬的步驟跟小青榖詳細(xì)講了一下，然后讓她代為轉(zhuǎn)達(dá)?！?p> 青榖和靈獸的對話如下：
青榖：“我們這里有一種美食，你應(yīng)該是沒有聽說過的?！?p> 靈獸：“……”我又聽不懂人族的話，怎么會聽過。
青榖：“這種美食呢，叫烤乳豬。”
靈獸：“……”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青榖：“就是選那種看上去肉質(zhì)較好的乳豬，先開膛破肚，洗干凈之后用醬料腌上半個(gè)時(shí)辰。”
靈獸：“……”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青榖：“腌好之后，用燒叉串起來，清水沖洗干凈，再用滾燙的沸水淋一遍豬皮，然后涂上糖和醋?！?p> 靈獸：……
青榖：“用木炭生好火，把之前處理好的乳豬上爐，小火慢慢地烤制小半個(gè)時(shí)辰。再將烤好的去皮，切片。最后，把豬皮擺在上面，淋上料汁。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烤乳豬就做好啦?！?p> 靈獸：“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
“因?yàn)?，他說了，靈豬可能比乳豬烤來還要好吃?！鼻鄻b指了指一旁的云流景，云流景配合地盯著靈獸，咽了咽口水。
“啊啊??！……”
之后，當(dāng)青榖剛一保證可以不把它做成烤豬，它便立刻將所有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蕭雨歇和廉子衿都看向云流景，前者笑了笑，后者道：“只有你能想出這種法子。”
雨停了，久違的月亮也出來了，四人剛剛和靈獸大戰(zhàn)一場，自然不見困意，便選擇徒步走回城中。
“真巧，今天正好是望日，幾日不見這月亮，還挺想念。”
“明晚會更圓?！?p> “子衿，你的乾坤袋中已經(jīng)裝了四只靈獸了，它們在里面不會打架嗎？”
…………
今晚，睢陽城中的不眠之人不止他們四個(gè)。
當(dāng)四人回到城中時(shí)，各條街道都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將近二十天，睢陽的百姓首次面露笑容。不論是受災(zāi)的百姓還是負(fù)責(zé)賑災(zāi)的官員，亦或是在城中搭起施粥棚的富戶，都久久地抬頭看天，仿佛貪婪地享受著久違的晴朗。
回到宋宅，四人剛踏進(jìn)大門便見一個(gè)身影沖了過來——正是萇苡荊。
“雨停了，雨停了！”她一邊跑一邊笑，跑到近前便一把抱住青榖：“阿榖，雨停了。是不是你們的功勞？一定是你們做的對不對？”
青榖笑著道：“是，是。但是我現(xiàn)在好困啊，苡荊，我們可以先回去睡覺嗎？”
“對哦，我一高興就忘了?！彼贿呉粋€(gè)拉住青榖和蕭雨歇，道：“表哥，流景哥哥，我們回去休息，你們也快回去吧?！?p> 廉子衿和云流景看著走遠(yuǎn)的三人，笑了笑，一同邁步向里走去。
“沒想到，小東西還有這樣的本事?！痹屏骶暗溃骸拔覀兇筚M(fèi)周章卻遍尋無果，結(jié)果讓它找到了?！?p> “靈獸一族本就有諸多神秘的天賦?！痹屏骶暗溃骸半m然水患的事情解決了，但是……”
“但是，這可能僅僅只是開始，而非結(jié)束?！痹屏骶敖拥溃骸白玉疲抑滥銈冊趽?dān)心什么。小青榖的天賦實(shí)在太過異于常人?！?p> 世人從眾乃本性，而那卓詭不倫者，往往會被歸為異類。非我族類，必當(dāng)群起而攻之。
廉子衿沉默不語：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必當(dāng)盡全力護(hù)她周全！
“你放心，我們肯定是站在一起的?！痹屏骶吧焓止醋×玉频募绨颍瑺钏拼蛉さ溃骸叭硕鄤荼娪惺裁匆馑?？一人獨(dú)挑萬馬千軍才叫豪邁！不過，你可要時(shí)刻記著有我這么個(gè)兄弟啊，別臨到頭了，把我給忘了?！?p> 廉子衿自幼所遵從的行走禮儀中，是絕對禁止勾肩搭背這一條的，但此時(shí)卻任由云流景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笑了笑，道：“我們只是設(shè)想，事情不一定會走到那一步?！?p> “哈哈，也對?！钡搅硕司幼〉脑鹤樱屏骶八砷_廉子衿向自己的房間走去。背著向廉子衿擺手道：“睡覺睡覺，我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睡個(gè)好覺了?！?p> 而青榖這邊，依舊像上次一樣三人并肩而躺。
“阿榖，雨歇姐姐，我好羨慕你們啊。”萇苡荊道：“你們的本事這么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能幫百姓除害。不像我，唉！”
“苡荊?！笔捰晷f道：“其實(shí)每個(gè)人都會羨慕別人的人生，總覺得那比自己的人生要好。那是因?yàn)槟悴辉w驗(yàn)過罷了。不曾體驗(yàn)過，便不知個(gè)中艱辛，只有自己想象出的美好?！?p> “雨歇姐姐，你也會羨慕別人嗎？”萇苡荊問道。
“會啊?！笔捰晷p聲道。
“你都這么厲害了，還會羨慕別人??？你羨慕誰??？”
蕭雨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接著說道：“其實(shí)我們身在玄門，不止修靈，更重要的是修心。
追求心境的開闊與平和。我們下山匡正扶道、降妖除祟，有的同門則懸壺濟(jì)世、游遍天涯，所求的都不過是問心無愧罷了?！?p> “姑姑也和我說過同樣的話。”她又問青榖：“阿榖，你有沒有羨慕的人呢？你想過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
青榖想了想，說道：“就是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什么都不要變，一直維持就好?！?p> ……
可是，誰的一生能維持不變呢？不論你喜不喜歡，生活它總在不可逆地改變著。
十幾年后的青榖再次想起今夜的話，恍然覺得，那是上一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