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 第三十二章
如夢不知所言，二人向東步行一個時辰，果然見到了他所說的空地。
只見眼前的大片空地呈現(xiàn)圓形，周圍都是樹木，二人此時便身在樹林之中?？盏厣喜紳M石塊兒，不見寸土也不見花草植物。唯有中央的一棵古樹生機勃勃。
廉子衿和青榖走到石地和樹林的交界處，伸手向著虛空摸索。手掌伸出去不遠(yuǎn)，便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擋住，不能繼續(xù)前行。
這就是夢不知所說的結(jié)界。
青榖也伸手向前摸去，手掌已經(jīng)到了和廉子衿相同的距離，卻并沒有像廉子衿一樣被擋住。
她試著向前走，走出了數(shù)步，已然身在石地之上。轉(zhuǎn)頭向后看去，廉子衿依舊被擋在原地。
“阿榖，看來這次又和獄法之山一樣，這個結(jié)界只有你能通過?！绷玉茖⑸斐龅氖质栈兀詭o奈道。
“師兄，把手給我?！鼻鄻b走回來，向廉子衿伸出手。
兩人雙手相握，一同向前走。果然如同在獄法之山一樣，這次再也沒了阻攔。
走到石地上的兩人卻是五味雜陳。獄法之山、獸族、半獸族，此時竟然連與世隔絕的不死國也和青榖有了牽扯！
雖說心緒萬千，兩人此時倒是不像之前那樣擔(dān)憂和無措了。所謂債多了不愁，困擾著自己的謎團越來越多，就證明離真相越來越近。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不一會兒，兩人便走到了那棵樹前。遠(yuǎn)觀之下，這棵樹和普通的樹并沒有什么不同，都長著綠色的葉子。
近看之下，仍舊沒有什么不同。這就是一棵普普通通的叫不出名字的樹，只不過因為年歲大了，根莖直接撐出了地面，比一般的樹更顯遒勁。
“這看上去也沒什么不同?。俊鼻鄻b圍著樹繞了一圈兒，駐足道。
廉子衿也一時看不出什么端倪。這樹的周圍也沒有感覺到強烈的靈力波動，若說特殊，還比不上之前見過的沙棠樹。
青榖試著伸手去觸摸樹干，在手指和樹干接觸的瞬間，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大驚之下立即將手縮回。
“怎么了？”見到青榖的異狀，廉子衿扶著她的手臂問道。
青榖回過頭來，對廉子衿笑了笑：“師兄，沒事。我只是有些驚訝?！彼蕉诵纳?，再次將手附上樹干。
無怪青榖驚得直接把手縮了回去，實在是剛才那聲叫喊比之前聽到過的都要嘶啞和激動，仿佛聲音的主人才是被驚到的那個。
再次觸摸，那個聲音不再響起，就在青榖感到疑惑之時，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了斷斷續(xù)續(xù)不甚清晰地畫面。她努力想要去看清，卻總是被眼睛真正看到的景物打斷。
青榖試著閉上眼睛，關(guān)閉聽覺。如此之下，畫面果然清晰了許多，但仍舊時好時斷，還是無法清楚地接收到畫面中的信息。
青榖索性將五識關(guān)閉，用靈識去感知。
那是一片戰(zhàn)場，無數(shù)人和獸的尸體互相交疊地散布在地上，地面上流淌的鮮血沒過腳踝，斷臂殘首漂浮在上，枯黃的草葉被鮮血浸染粘在上面。
沒有倒下的人或者獸依舊在廝殺，整片天地充斥著人聲和獸聲混雜的慘叫。
無風(fēng)無云，九足金烏停在中天，發(fā)出強烈刺目的光芒，卻始終無法將這片大地變暖。
畫面變換，出現(xiàn)了一位紅衣女子，駕一條青黑色的巨龍騰于天空，身旁還站著一只體型巨大的九尾白狐，和女子一起立在巨龍背上。
巨龍的旁邊一側(cè)是一只通體血紅的鳳凰，長長的鳳翎紅得仿佛在滴血。
另一側(cè)則是一條長著翅膀的巨魚。
青榖從長白門的古籍中見到過這些靈獸——它們正是上古四大靈獸，燭龍、鳳凰、鸁魚和九尾狐。
紅衣女子長發(fā)披散，看不清面容。只身后九條和一旁的九尾狐一樣的白尾格外醒目。
而他們的對面，是數(shù)不清的手持兵器的人族。
大戰(zhàn)開始，女子被十余名為首之人圍攻，跟在她身邊的四只靈獸也各自和一群人纏斗。
大戰(zhàn)不知持續(xù)了多久，紅衣女子逐漸呈現(xiàn)出敗勢。而另外一邊，四只靈獸在無數(shù)的刀劍、陣法、符咒的圍攻下，也早已傷痕累累，逐漸力竭。
紅衣女子奮力掙脫圍困，向著身后的大山飛身而去去。圍攻她的眾人見勢自然立即追趕，見到紅衣女子在一座山前停下，他們立即結(jié)陣，集齊所有人的靈力一同攻向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卻不顧身后的敵人，將最后的靈力聚集，化作結(jié)界，罩在了前方的那座大山之上。
于此同時，身后的攻擊打在了她的身上。鮮血噴涌而出，她的靈識被打出肉體，以人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散。
看到這里，青榖依舊沒有看清女子的面容。卻不知為何悲從中起，心中大慟，眼淚從合著的雙眸流了出來。
廉子衿見狀，急忙呼喚青榖，但五識關(guān)閉的她完全感受不到。廉子衿縱然憂心，也不敢把青榖的手從樹干上拿開，唯恐?jǐn)_亂了她。
紅衣女子的身體從空中墜落，即將落地之前被一道白色的影子接住。正是之前在她身邊的那只九尾白狐。
“嗷～”傷痕累累的白狐仰天長嘯，凄厲悲慟，似乎要將喉嚨撕裂。
但它的叫聲并沒有引起進攻之人的憐憫，他們再次像之前圍攻紅衣女子那樣向白狐發(fā)起進攻。
白狐一邊護著紅衣女子的身體，一邊躲避敵人的進攻。但早已重傷在身的它怎會有勝算。終于，它也和紅衣女子一樣被打散靈識，倒在地上。
最后一絲靈識離開身體之前，它唯恐將紅衣女子的身體摔落，竟是用最后的力氣直直地穩(wěn)穩(wěn)地趴在了地上，后背上的人依舊平靜地躺在那里。就這樣，它咽下了最后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而另外的三只靈獸，在聽到白狐發(fā)出的哀嚎之時便立即想要往聲音的來處趕。但它們被靈陣?yán)г谄渲?，不得動彈半步?p> 被困的燭龍和鳳凰，和白狐一樣，被打散靈識而死。唯有鸁魚，趁眾人不備，變小了身體，得以逃脫。
數(shù)十個春秋倏忽而逝，畫面一直停留在那座大山前。青榖看到不斷有被人族追殺的獸類跑進了山里的結(jié)界，人族被擋在外面不得踏步。
后來，似乎又是圍攻紅衣女子的那些人，他們共同施法在原本的結(jié)界外面又設(shè)了一層結(jié)界。這下，再有跑來避難的獸類，便直接被擋在了外面。無一例外，全部被剔除靈根，變作了普通生靈。
畫面轉(zhuǎn)變，青榖看到受傷的鸁魚被一個拿著拂塵的女子所救。接著，畫面中出現(xiàn)了一片荒蕪的海濱。再接著，鸁魚化身成一座島嶼，永遠(yuǎn)地浮在沒有邊際的海面上……
雖然現(xiàn)在的那座山和畫面中的樣子相比已經(jīng)有了很大不同，但青榖依舊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它。
原來，獄法之山里面的封印有兩層，一層只有獸族是為了抵擋人族，一層是為了阻擋獸族。
原來，并非是人族將獸族封印進獄法之山，而是它們自己跑進去的。若非如此，它們會被全部剔除靈根。
原來，上古四大靈獸就是這樣消失的。
原來，歷史真的只屬于勝者。無論和真相相比有多么的啼笑皆非，能夠被后人見到的只有它們。
那那個女子又是誰？為什么從來沒有在史書或者其他古籍中出現(xiàn)過？為什么她給自己的感覺會這么熟悉？
就在青榖思緒煩亂之時，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主人……
青榖回神，試著用靈識和它對話：“你，是在叫我嗎？”
“是，主人?！?p> “你為何會叫我主人？為什么只有我能聽到你的聲音？你將我們引來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青榖心緒煩亂，思緒混亂，情急之下便將自己內(nèi)心所有的疑問一下子全部問了出來。
可對方顯然跟不上她的思路，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你就是主人?！?p> “你為什么要給我看方才那些東西？那個紅衣女子是誰？”
“主人……是主人?！?p> 青榖瞬間有些哭笑不得，她沒有想到，身為上古四大靈獸之一的鸁魚，表達(dá)能力居然和一般的靈獸根本沒有區(qū)別，甚至比它們還不如。
別無他法，青榖只好循循善誘，先從最簡單的問題問起：“你是鸁魚，對嗎？”
“我叫蠃鸁?！?p> “誰給你取得名字？”聽到這個名字，青榖不由得想笑。一只靈獸居然有這樣一個名字？按照這樣，是不是剩下的幾個分別叫燭燭、鳳鳳和九九或者白白？
“主人取得?！鼻鄻b知道，它所言的主人應(yīng)該就是那位紅衣女子。
“你為什么叫我‘主人’？”
“就是主人?！钡昧?，又繞回去了。
……
青榖問了好多問題，但除了自己從畫面中得到的信息之外，一無所獲。她打開五識，將手收回。
一恢復(fù)五感，她便感覺到一雙手正緊緊地握著自己的雙臂。睜眼一看，果然是廉子衿正焦急地看著自己。
見青榖終于睜開了眼睛，廉子衿立即道：“阿榖，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