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第十四章
閩中一帶的大雨,已經(jīng)連續(xù)下了一個月。玄門眾家齊聚云門,一邊共同商議如何解除災(zāi)情。一邊討論對云流景、蕭雨歇以及消失至今的青榖和廉子衿的處理。
但過了月余,眼看著閩中最大的一條河即將決堤,數(shù)萬百姓被迫流離失所,卻是兩件事情都還絲毫沒有眉目。
與以往不同,若是有人或獸施法降雨,施法者必得身處降雨的區(qū)域。
但是自從月前開始降雨,整個玄門派出千余弟子把江城上下里外翻了幾十遍,且不說小四,連半點半獸族或者獸族的影子都沒有找到。
而對于幾人的發(fā)落,一是江城的大雨沒有停止的勢頭,二是事關(guān)長白門和云門兩家玄門頂尖門派,無人敢輕易出頭討伐,三是人還沒有到齊……青榖和廉子衿已經(jīng)消失了一個月。
云門掌門云徊向來疼愛云流景這個侄子是玄門眾所周知的,而廉霽雖剛正不阿的名聲在外,廉子衿卻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蕭雨歇和青榖又是他同承一師的師妹,并且,自從來到云門,他的態(tài)度就一直諱莫如深。
不想長白門一家獨大的大有人在,敢第一個出頭的卻鳳毛麟角。
所以此時便被默認(rèn)先壓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忙著尋找解除水患的方法。
除了蕭雨歇和云流景。
一個月之前,由云徊做主,下令將蕭雨歇和云流景禁足在云門,等候處罰。
萬籟谷。
云流景走進(jìn)谷中的時候,便見到滿山滿谷的大地翅膀都異?;钴S,蟬翼般的花朵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微光。細(xì)想之下,他心中有了答案。
待走到整個萬籟谷最隱秘處,果然見一名淡藍(lán)衣衫的女子正閉目打坐,周身靈力涌動。
長在靈山上的花草本就因吸收著山間的靈氣而自身帶有靈力,一旦感覺到外界靈力涌動,這些花草也會做出回應(yīng)。
此時,這滿谷的大地翅膀便在和蕭雨歇釋放出的靈力共鳴。
這種靈力外涌的打坐方式,一旦開始便要運行完一定周天才可結(jié)束。云流景也不去打擾,徑自找了一塊兒不大不小的石頭坐下,一邊賞景一邊等蕭雨歇結(jié)束。
打坐時四識俱關(guān),剛剛睜開眼,蕭雨歇便看見云流景正坐在幾步之外,面容慵懶,一雙桃花眼向來含著笑意。
“我估計著你也快醒了?!痹屏骶罢f道:“蕭姑娘,你不是在禁足嗎?”語氣戲謔卻不見輕佻。
蕭雨歇從地上站起,活動活動全身的血脈,看著云流景開口道:“你不也一樣?”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
青榖和廉子衿消失的第七天,蕭雨歇便收到了廉子衿用只有青榖他們?nèi)四軌蜃x懂的秘法傳來消息——青榖的傷已經(jīng)得到救治,但還需要養(yǎng)一段時間才可以動身回來。
要不然,蕭雨歇和云流景二人也不會有心思在此處閑談。對于被關(guān)禁閉,他們確實記在心上,但也只是記在心上。
而對于青榖二人此時在何處?又是何人為她療傷?云流景和蕭雨歇都不關(guān)心。只要確定他們無事便可。
而他們二人要做的,便是安靜地待在玄門,一旦情勢有變可以即刻得知并想辦法穩(wěn)住。還有,那日向青榖發(fā)射暗器的人,沒有誰將他忘了。
“我是放蕩慣了,不拿規(guī)矩當(dāng)規(guī)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痹屏骶暗溃骸暗憧墒钦麄€長白門甚至整個玄門弟子的楷模……”
對于云流景的調(diào)侃,蕭雨歇權(quán)當(dāng)作沒聽見。別說今天,在關(guān)禁閉的第二日,這條命令便已經(jīng)被違反了。
玩笑開夠了,云流景自己就過渡到正題上面:“我今日又暗中查訪了一個門派,仍是沒有發(fā)現(xiàn)善用暗器者?!?p> 聞言,蕭雨歇神色黯然了黯。
云流景接著道:“子衿近日又傳來消息沒有?小青榖的傷好了嗎?”
蕭雨歇搖頭:“沒有。只來了那一次消息,之后便再沒有了?!?p> “沒事,既然已經(jīng)確定小青榖沒有性命之憂就夠了。”云流景說道。但看著蕭雨歇皺起的眉頭,頓了頓,接著道:“至于其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 蕭雨歇慢慢地點了點頭。
青榖能夠救回來,自然是大幸。但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卻是整個玄門的審問甚至是排斥。
獄法之山。
青榖曾經(jīng)帶著廉子衿來過的那個山洞中,青榖正躺在石床上,雙眼緊閉,面色蒼白。
廉子衿坐在她旁邊,看著黑袍人將靈力輸入青榖體內(nèi)。
這個黑袍人,便是從鬼界而來的燭陰。
一個月前,小四帶著重傷的青榖和廉子衿消失在云門,廉子衿一直專注于將靈力注入青榖體內(nèi)以維持著她的生機,一抬眼,便見到了雖然只見過兩次卻十分熟悉的事物——獄法之山中連接著人界和鬼界的尋木。
隨即,便是突然出現(xiàn)的燭陰。
燭陰看著被廉子衿抱在懷中的青榖,立即走上前去,伸手去探她的脈搏。片刻后,抬頭對廉子衿道:“還有救,我可以救她?!?p> 見廉子衿眼神中閃爍著懷疑,燭陰又解釋道:“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害她的?!?p> 廉子衿感覺到青榖的生氣正在漸漸變?nèi)?,看著燭陰,點了點頭。
燭陰帶著廉子衿和青榖來到她曾經(jīng)居住的山洞內(nèi),示意廉子衿將青榖安置在石床上。
廉子衿照做,手卻沒有放開青榖的手,依舊在不斷地將靈力注入青榖體內(nèi)。他雖然不通醫(yī)術(shù),卻是明顯地感覺到了青榖的心脈在快速地衰竭——那一箭,正好穿心而過。
靠著他給的靈力,青榖的心臟才不至于停止跳動。所以他不敢停止,他害怕停止輸入靈力的瞬間,便會永遠(yuǎn)地失去她。
燭陰左手捏住箭頭,略一使力便將短箭拔出。在鮮血再次噴涌出來之前,右手立即按在傷口處,將靈力不斷注入。
她對廉子衿說道:“你可以放手了?!?p> 但看著廉子衿并不比青榖好上多少的形容,又繼續(xù)解釋道:“有我在這里,她不會有事。倒是你,受了這么重的傷,又失了這么多靈力,若是不趕緊療傷調(diào)息,怕是要先走一步?!?p> “把她交給我,乖乖去一旁為自己療傷。我可不想這丫頭剛一醒來就要哭著為你去殉葬?!?p> 廉子衿放開青榖的手,慢慢走到一旁,看了青榖一眼,開始閉目調(diào)息。他的臉色比青榖還要蒼白的多,身體也即將到達(dá)極限。若不是燭陰及時出現(xiàn),他和青榖可能真要同時往生了。
三個時辰后,廉子衿調(diào)息結(jié)束,后背的傷也不再流血。但之前流的血早已將衣袍浸透,整個后背一片鮮紅。
燭陰為青榖療傷也已經(jīng)結(jié)束,正坐在她身邊看著她。那種眼神,讓廉子衿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這個給你,每日一粒?!币娏玉菩褋恚瑺T陰將一個瓷瓶丟給他:“你現(xiàn)在虛夸過甚,里面的藥可以助你盡快恢復(fù)?!?p> “多謝前輩?!绷玉破鹕硐掳?,又問道:“阿榖如何了?”
“箭矢穿心而過,心臟直接被射穿?!睜T陰回答道,聲音中透著一絲陰厲。
頓了頓,接著道:“幸好有你及時用靈力滋養(yǎng),若不然,必將當(dāng)場喪命?!?p> “我族中有法子能夠修補缺損的臟器,現(xiàn)在傷勢已經(jīng)穩(wěn)住了。但整個過程需要一百個時辰,每天三個時辰,一個月后方可痊愈?!?p>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這一拜,比方才那次還要誠心。
燭陰卻道:“不必謝。我救她,本就是理所當(dāng)然的。倒是要謝謝你,極力護(hù)她周全。”
“我護(hù)著阿榖,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心甘情愿?!?p> 兩人一時無話,整個山洞便寂靜下來……
燭陰中途離開再回來,手中便多了兩個包袱。
她將其中一個遞給廉子衿,對他道:“要在這里住上一個多月,里面有一些衣物和治療外傷的藥,出門不遠(yuǎn)便有一處溪流,你去將自己收拾干凈?!?p> 廉子衿看著燭陰拿著另一個包袱走向青榖,沉默了片刻,拿著包袱走了出去。
包袱里有兩套男子的衣服以及一些紗布和兩個瓷瓶。他將自己原本的衣物脫下,就著溪水清洗了傷口,又自行上藥包扎,最后換上了包袱里的衣物。
回到山洞內(nèi),燭陰已經(jīng)為青榖換上了新的衣物。兩人身上的衣服雖然款式明顯不同,但都是偏紅黑之色。玄門尚青、白、藍(lán)等淡雅之色,像這樣濃重的顏色,極少見人穿在身上。
燭陰坐在一旁閉目打坐,知道廉子衿回來了也沒有動作。
廉子衿走到青榖身邊,半蹲半跪在石床旁邊默默注視著她……
七日后,廉子衿出來找尋果腹之物,才想起還沒有將青榖無事的消息告知云流景和蕭雨歇。他隨手摘下一片葉子,將一股靈力注入其中,捏在手中的綠葉頃刻間消失。
這是在長白門傳信之法的基礎(chǔ)上改良得來的術(shù)法,只有他們?nèi)四軌蚱谱g其中的信息。
正捧著一些野果往回走,迎頭遇上了消失多日的小四。小四似乎很怕燭陰,自從那日燭陰出現(xiàn),它便不曾現(xiàn)過身。
云流景見小四盯著自己,發(fā)出那在他聽來無甚區(qū)別的叫聲,猜想它應(yīng)該是再問青榖。
但廉子衿又不會和它說話,頓了頓,他走近些,對著小四露出了輕松平緩的面容。不管它是否能聽懂,仍舊緩聲道:“阿穀無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