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2 黑色山脈

　　那一天，羅恩見到了真正的惡魔。

　　那是羅恩永遠不想回想的一天，也是她永遠不愿回想甚至想死亡的那天。

　　不僅僅是為了殺戮——

　　他們的內(nèi)心帶有猛獸，似乎除了肉體的歡愉和征服外別無選擇。

　　甚至，羅恩覺得，這種歡愉和對弱小的征服，本身不過是一種帶著火焰的折磨。

　　它在人的心底燃燒，燒的只剩下一只虛弱的野獸——一只在廣袤無垠的天空下，重復著某種運動，并且狒狒而叫的野獸。

　　“快點！”一個彪形大漢推搡道，他的手里也拿著鞭子，那黝黑健壯的身形，眼高于頂?shù)妮p蔑，與蜷縮身子，唯唯諾諾的奴隸顯得格格不入。

　　在飛揚的鞭子下，羅恩的視線也從回憶中的海浪飛沙中清醒了過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人般的黑影，一座黑色的巨大山脈，映入了他黑色的眸子中——

　　那一刻——

　　在黑色山脈的光影落入黑色的眸子中的那一刻——

　　光與影便已經(jīng)凝固——

　　他的思緒，在冰冷的寒風中，盡力的搜索著腦海中中不甚豐富的記憶，卻想不到類似的山脈，甚至也找不到形容詞，來描述他的感受。

　　他第一次的感受到一種名為羞愧的情緒，這種情緒與無關(guān)于他的行為，更和他是否違背了人類的道德沒有絲毫的干系。

　　那是一座他從未見過，想必以后也不會再見的一座山脈——

　　那是一座悚然高立在群星之下的黑色山脈！仿佛是大陸長出來的一個丑陋的巨大癤子。

　　在鉛色落日的映照下，那聳立的黑色山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灰，又宛如一座星光尖塔，直入虛空。

　　它有著不可思議的高度以及廣度，仿佛是地脈壓抑了無數(shù)年，在某一刻終于承受不住烈火和毀滅的力量，在一片寂靜中陡然爆發(fā)而出的灰黑色熔巖凝固后形成。

　　在風和雪還沒有完全侵蝕山體的情況下，他依舊可以看到那巨大的流體形狀的沉積——

　　混亂，扭曲，巨大！

　　文字幾乎無法形容這座山脈，任何語言都無法再現(xiàn)遠古時代，那改造一切的自然偉力！

　　人類在這種自然的偉力形成的造物面前，渺小的近乎不如一陣風了——它是一種宣告！

　　看著無邊的黑暗山脈，沉入那無邊的黑色天際，羅恩只想到四個字：自然禁忌！

　　在這樣的造物下，大多數(shù)人都停下了腳步，有些甚至跪下開始祈禱神山；不過祈禱顯然沒起作用，冷酷的鞭子下不存在憐憫。

　　“??！”

　　“啊——”

　　接連不絕的慘叫，在風和雪的間隙中響起，鮮血落在白色的雪子上面，很快就消失不見；漫天的飛雪，在黑色的高空中，宛若夜的精靈，旋轉(zhuǎn)、飄揚，一粒一粒，從虛空落入茍延殘喘的嚎叫者身上——

　　一粒，一粒——消融，凝固——閃過黑色的光！

　　不是死寂的冰冷，哀嚎者仿佛聽見了高山之巔的低語——

　　——枯竭的靈魂，開始火熱而且在注定走向滅亡的道路上躁動起來！

　　——然而這一切，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這些劊子手舔舐著鞭子殘留的血跡，原以為他們會像之前一樣安靜下來，但事態(tài)的發(fā)展似乎出了意外，整個場面似乎更加騷亂起來。

　　“啊啊啊??！”

　　“我看到了！”

　　“神！”

　　“神——”

　　“我也看到了！”

　　“神說，我會永生！”

　　“我的神告訴我，上面有七十二個XX 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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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原先還疲憊不堪的人，此刻渾然忘記了身上的疼痛，也忘記了遵守教鞭的鐵律，甚至連疲憊似乎都完全蛻去，居然生龍活虎一般撲向了守衛(wèi)。

　　“??！”

　　又是一聲凄厲的慘叫，不過發(fā)出叫聲的對象已經(jīng)轉(zhuǎn)變，只見一個奴仆趴在守衛(wèi)身上，一下就咬斷了他的喉嚨，一瞬間，大管的血冒著滾燙的白色氣泡洶涌而出，原先還面色紅潤的守衛(wèi)頃刻間面色蒼白如紙。

　　騷亂并未因為一個人的死亡而停止，那些出現(xiàn)異常情況的人在聞到了血腥味后反而更加興奮，開始見到人就撕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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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的場面很快引起了桑德爾的注意，等他回頭看見一個半邊臉都開始黑色冰晶化的怪物之時，一向什么都不在意的面色開始變了起來。

　　“廢物，你們干什么吃的！”

　　“將這些異變的兩腳羊都殺了！”

　　靠著巨大的威望，原先還混亂的守衛(wèi)，此刻不在慌亂，而且都已經(jīng)拔出了手中的刀或者劍。

　　“殺！”

　　“殺！”

　　他們沖向了那些身體有些冰晶化的奴隸，開始了一邊倒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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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某一處，羅恩面色迷茫，一動不動，那黑色的頭發(fā)上，已經(jīng)飛滿了白雪；他似乎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沒有看到，似乎有一個虛影，似乎不僅僅是一個虛影。

　　他就像一只浮游的蟲子，在一個名為無知的海洋上飄零，這片海洋浩渺無邊，似乎蘊含著無盡的隱秘，但似乎過于吝嗇，又或者是他不過一只蟲孓，即使他費盡全身的力氣，展開所有的感知觸須，感受到的，仍舊不過是一抹純黑的黑暗、一堵名為禁忌領(lǐng)域的墻！

　　——

　　——直到某一刻，整個海洋都開始沸騰，他的觸須在某種力量下，開始發(fā)生奇特的變化，它感受到的不僅僅是一無所有的黑暗，而是光！

　　隱秘的世界，像全息的畫卷一樣一一展開，直到光影的最后——一個重影緩緩走向了他！

　　“啊！”就在這時候，一陣心絞痛將羅恩從幻覺中喚醒，等他回過頭來，哪里還有流動的光影？眼前不過是一片殺戮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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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鐘后，除了風與雪之間飄散的血腥味外，這片雪地再無吠叫。

　　結(jié)果是很顯然的，異變或者覺醒，并沒有本質(zhì)上改變二者的實力差距。

　　他們死了——并留下一地的紅色鮮血。

　　他們贏了——

　　桑德爾的手很粗糙，但是卻很干凈，他殺的人最多，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但是他的臉上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臉色陰沉的看著遠處山腰。

　　那里黑魆魆的，幾乎什么都無法看見，卻又因為過于的黑暗，以至于看過去，就令人心生恐懼。

　　他的手下，還停留在殺戮的喜悅之中，并沒有注意到桑德爾的神情，對于他們來說，死亡可能才是冰冷的風雪中，唯一值得為之歡喜的了。

　　“快走！”

　　“這些兩腳羊讓他們自生自滅！”甩過一句話，桑德爾轉(zhuǎn)身就消失在了黑色的風雪下。

　　“走！”

　　“走！”

　　而在他們身后，還有幾個影子，正緊緊跟著他們。其中一個是羅恩，即使前面是地獄，也比現(xiàn)在就死在風雪之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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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一處山洞前，風雪呼嘯，

　　“漬漬漬，你們跟到這里來，不怕我殺了你們？”

　　“沒想到一個這么老的老頭都沒死——”桑德爾一巴掌扇飛了羅恩。

　　“還有你，你叫什么名字？”桑德爾看向了她。

　　“你為什么跟過來，你的弟弟妹妹都死了——”

　　“你應該痛不欲生吧，嫌我們愛你的不夠嗎？”桑德爾捏著她的下巴笑道，他身后的手下更是添著嘴唇。

　　她滿眼仇恨的看著他們：

　　“我叫克里斯??！”

　　“我來——”

　　她的聲音宛若刀子，一刀一刀，刻在冰冷的雪地之中。

　　“我來——是為了有朝一日殺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