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蠻是個小滾刀肉。
雖然人小力氣小,打架從來沒慫過。
這家伙受過幾次陳青看得心疼到骨子里的傷,沒有大傷的日子里,身上從來都掛著小傷,說俏皮點,這家伙從來沒有滿血過。
他天生少根筋,有些事兒認準了就寸步不讓,這種性子自然免不得磕磕碰碰。
但是,到現在為止,他沒主動招惹過別人。
小孩子磕磕碰碰再正常不過,家長急了眼,可能小孩反倒都已經勾肩搭背過家家了。
所以陳青不護犢子,但那一句“小畜生”是陳青沒法忍的。
陳青一臉冷漠來到了學校,進了辦公室。
陳蠻站著,面頰上全是已經干了的血,鼻孔里堵著衛(wèi)生紙,臉上還有烏青,與指甲的刮痕。
從來不會哭不會笑的他,依舊臉色執(zhí)著且平靜,看著陳青。
不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
他的對面還有四個小孩,或是得意洋洋,或是一臉倨傲。
班主任的臉色有點尷尬,朝陳青訕笑了下。
看到班主任的笑,一個禿頂男人突然轉過了頭來,穿著一件毛衣,滿臉橫肉,看到陳青立刻暴怒:“就是你!就是你!”指著陳蠻,氣得發(fā)抖:“這是你家小孩是吧!”
禿頂男人作勢要沖過來,被其他兩個家長架住了,但那兩人幾乎拉不住他,仿佛稍微沒用上力就會撲到陳青身上。
“草你X,你家全都是畜生養(yǎng)的……”
陳青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巴掌!
啪!
禿頂男人被打了個趔趄,只是一瞬間半張臉都紅了,他含糊不清說著什么,嘴里已經吐出了一口血沫。
所有人都呆住了。
禿頂男人也呆住了。
“你娘沒教過你什么是教養(yǎng),那就我來教。”陳青冷冷看著他。
“我草你X?。」纺镳B(yǎng)的……”
啪!
陳青的一巴掌又扇在了禿頂男人臉上,這一次滿口的血沫被打飛出了一半。
正巧濺在五個孩子身上,兩個孩子被這一嚇,頓時大哭起來。
陳青站在男人面前,平靜看著他,那模樣,所有人都明白了,若是男人再敢出言不遜,又會有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我……我……”嚇男人跌坐在了地上,兩邊臉頰都已腫起,含糊不清說著什么。
其他幾個呆住的家長立刻走過來,攔在了陳青面前:“有……有話好好說!”
“這位家長,你講不講道理!”
“我X你瑪!雜……”禿頂男人看陳青被攔住,又有了勇氣,噴著血沫子大罵。
陳青再一次向他走去,卻被另外兩個家長攔住了,陳青冷冷看向他們:“讓開!”
兩人沒動。
陳青隨手一撥,兩人頓時像被什么撞過,跌向了一旁,推著桌子滑向一邊。
臉都腫了的禿頂男人已經慌了,看著一步步逼進的陳青:“你……你別過來!”
“陳家長!陳家長!”女老師鼓起勇氣攔在了陳青面前:“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陳青冷笑:“他沒好好說時你在哪里?”
不過終究是陳蠻的班主任,陳青沒再動手,看向兩邊臉頰高高腫起的禿頂男人:“還要罵不?”
“你等著!你等著!你給我等著!”禿頂男人咬牙切齒,身體在微微發(fā)抖。
“先別等了,你既然叫我過來了,那就說說唄,”陳青看了看另外兩個家長。
“你家孩子打了我家孩子!”女家長頓時沖了過來:“還有你!一進來就打人!講不講道理?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我本來是要來講道理的,但你們非要罵娘,就別怪我手黑。”陳青冷笑,看向了陳蠻:“你們是想說陳蠻一個人欺負這四個小孩是吧?”
“是你家小孩先動的手!”女家長更生氣了:“小孩吵個嘴有什么,是你家小孩管教無方!”
“陳蠻,怎么回事?”陳青皺著眉。
“他們說我沒爹沒娘。”陳蠻一臉認真平靜:“我有。”
陳蠻認的道理簡單干脆,說的話也這樣。
女家長一窒,又繼續(xù)罵道:“那又怎樣!先不管是不是,就算說了又怎樣?輪得到你動手?你怎么教小孩的!”
“輪得到你來說?”陳青冷冷看向了女人:“你說一個試試?!?p> “報警!報警!我不信沒人治不了你!”禿頂男人口里滴著長長的血沫,已經掏出了手機,嘴里像是開了什么馬達:“沒完!這事沒完!這事沒完!”
女人呆了呆,看了眼臉頰腫得跟注水豬肉似的男人,面皮微微一抽,狠狠點了點頭,咬著牙:“可以!可以!呵呵,可以!”說完也掏出了手機:“報警!報警!道理講不通,那就來硬的吧!尋恤滋事能關幾天?不對!這是謀殺!”
這時,最后一個家長也到了。
穿著西裝,西裝外還套著風衣,很講究。
看著這場面都呆住了,看著身上濺滿了血、正在號啕大哭的小孩,驚道:“小正!怎么了?傷在哪里了?”
“不是小孩的血,”女班主任剛工作不久,這會兒也亂了方寸,努力解釋:“血是這……這位家長的,小正他只是嚇到了。”
西裝男松了口氣,轉了過來,就看到了陳青。
兩人都是微微一怔。
這不是昨天跟潘耀明一起來賀宴的一個隨從嗎?
“是……你?”西裝男人一頓,猛然看向了正氣得發(fā)抖、正要報警的兩人,道:“等等等等等等?!崩鸲d頂男人與女人:“我們商量商量?!?p> 說著將三人都帶了出去。
打人要負責任,陳青自然清楚,他自然不會跟國家斗,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講清楚了事兒,該沒事就沒事,該關幾天關幾天。
只是他突然意識到,似乎……情況會有些改變。
班主任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這會兒亂了方寸,正用衛(wèi)生紙擦著桌上的血跡。
手在顫抖。
一會兒,三位家長回來了,禿頂男人卻沒了蹤影。
女家長努力擠出一絲笑意,“這個……這位兄弟,嗯……是我們不對,孩子說話沒輕沒重,不過說者無心,他又哪懂什么?絕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p> “不錯不錯,為了幾個小孩的事兒鬧得這雞飛狗跳的,沒啥意思,兄弟啊,這事兒老哥對你不住,算了吧?!?p> 最后來的潘耀明的隨從更是一臉歉意:“陳兄弟,我也不知咋回事,你說這鬧得……唉!”
“沒事兒,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标惽嘁残α耍L的時間里陳青明白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這個道理,這句老得不行的老話,真的是至理。
“小蠻,過來?!标惽鄬㈥愋U喚了過來:“不能打架知道嗎?”
“知道。但他們說我沒爹沒娘?!标愋U臉上滿是干了已經龜裂的血跡:“我有?!?p> 三個家長這會兒臉上都有些掛不住,女家長笑道:“阿才,過來!過來給陳蠻同學道歉!同學要和睦!哪有你這樣說的?”
“小正,你也過來,以后不許這樣說了聽到沒?”
兩個小孩都走了過來,只有那個神色倨傲的小孩將頭扭在一邊,高喊:“我不!我偏不!”
“聽話!過來!”
“我不我不我不!我就不!”
“沒事沒事,”陳青擺擺手,看向陳蠻:“一會兒回家了哥教你怎么一巴掌就把人臉打出血,以后還有人這么說你,你就這樣打,好不好?”
“好!”陳蠻鄭重點頭。
那小孩身體微微一縮,看著這滿地的血跡,面色都扭曲了起來。
而小孩的父親也是面色難看,喝道:“過來!”
這一次小孩過來了,偷眼看著陳青,視線閃躲著,朝著陳蠻小聲說了句“對不起?!?p> 一一道了歉,這事兒就算是結束了。
陳青對這班主任沒什么好說的,但凡她有點能力都不會成這樣,當下一言不發(fā)出了辦公室。
陳青在前,陳蠻在后,在操場上緩緩走著。
冬日的太陽總是懶洋洋的,不少人在操場上散步,每人都噴著白色的熱氣。
陳蠻突然道:“我沒錯,我還有爹。”
陳青停了下來,“我沒有說你錯?!?p> 陳蠻沒有說話了,好一會兒,又道:“陳青,是不是最親的那個人走的最早?。俊?p> “娘走了,陳青,我現在最親的人是你,你會不會也走啊?!?p> 陳青心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感覺這一刻有些吸不上氣。
“陳青,我也會變老,我老的時候你還在不在啊?!?p> 陳青回過頭,就見從來不哭不笑的陳蠻,面色平靜,
但已全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