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韞面露疑色,問道:“兄臺,你可說的是我手上這只云雀是你的嗎?”
杜昀面色冷然道:“怎么,莫非你覺得我在騙你?”他雖說浪跡天涯,與巧兒相依為命,身份低下卻總是不肯低頭,對于別人的懷疑與同情,總是不舒服。
李青恒在旁聽的眼皮直跳,明明不過是個走千戶吃百家的小乞丐,對著李韞卻左一個小子,右一個小子的稱呼,心中不由惱怒,冷笑一聲,喝道:“哪里來的小乞丐,休要在這信口雌黃,你說這云雀是你的就是你的嗎?若是你的那又怎會跑到我家公子手上呢?”
杜昀聽到這話,面色微變,冷笑一聲,怒道:“怎么,仗著人多欺負人少么,杜小爺我可不是嚇大的,若是你們想要強搶我的云雀兒,我便要你們嘗嘗我寶貝霹靂弓的厲害。”說話間,他已從腰間取下彈弓,攥上幾粒石子,拉直了對著李韞。
李青恒面色鐵青,未曾想到這乞兒一言不合便拿著彈弓對著李韞,性情如此剛烈??梢鍪謱Ω兑粋€乞丐,又不免覺得以大欺小,失了身份,心中不禁大感為難。卻聽李韞遲疑道:“杜小...杜兄,你為何說這云雀是你的,可有何憑證?!?p> 杜昀見他面容溫雅,話語溫和,雖說說話帶著些文縐縐的呆氣,卻不像不講理的歹人,面色不禁緩了幾分,冷聲道:“杜兄可不敢當,只要你們看看這只云雀左邊翅膀是不是受傷,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們,不要以為見著了別人打下來的云雀兒,撿起來就成了你們自己的了。若是覺得杜小爺好欺負,那你們可就找錯人了?!闭f完他猶不痛快,對著李青恒冷哼一聲。
李青恒以前也是一號人物,哪里被一個乞兒這般冷嘲熱諷過,一張臉由青變紅,心中火氣騰起,不由向前跨一步,怒道:“臭小子,你......”他話未說完,便被李韞扯住衣袖,只得壓下心中火氣,一拂衣袖,冷哼一聲,退至李韞身后。
李韞攔下李青恒,查看起云雀來,果見左翅那有受傷的痕跡,他性子溫和善良,忙對青叔說道:“青叔,把金瘡藥給我?!崩钋嗪阒宰?,連忙將藥遞過去。
杜昀不知他們干嘛,心中大急,將彈弓拉直幾分,戒備道:“白小子,那云雀可是我的,你要對我的云雀兒做什么?!?p> 李韞不慌不忙的幫云雀上完藥,見他神色緊張,微笑道:“杜兄,莫要緊張,我只是見這只云雀與我有緣,便給他上了些金瘡藥?!?p> 杜昀一怔,心中暗罵聲呆子,一瓶金創(chuàng)藥價值不菲,卻被李韞用在一只山雀上,話雖如此,他手上彈弓勁力松了幾分,嘴上卻不饒人的冷笑道:“你倒是好心??刹幌衽赃吥俏淮髠€子,惡狠狠兇巴巴的模樣,看著就惹人生厭。”
李青恒面色不忿,冷哼一聲,接過李韞遞過來的金瘡藥,并不理睬杜昀。李韞溫聲笑道:“杜兄,我看這云雀嬌小玲瓏,討人喜歡,與我很有緣分,不知杜兄可否將它割愛于在下?!?p> 杜昀一怔,手中彈弓松了下來,問道:“白面小子,你當真想要?”
李韞柔聲應(yīng)道:“自然是想要的。”
杜昀見他神色認真,不似作假,旋即收起彈弓,臉上泛起笑容,走到李韞身旁,圍著他繞了幾圈,李韞被他盯得莫名其妙,他面色茫然,疑惑道:“杜兄,可是有什么不妥嗎?”
杜昀瞧著滿臉戒備的李青恒和一臉疑惑的李韞,心中嗤笑李韞的呆,臉上卻搖頭嘆息道:“白小子,不妥不妥,實在不妥,我這云雀嬌小玲瓏,十分討人喜歡,跟我也很有緣分哩!“
他說到這里,眼睛不動聲色的瞟了李韞腰間一眼,故意頓了頓,接道:“不過,我覺得白小子你人。。。還算不錯,倒是可以大方一些,不過卻要拿你腰間的玉佩來換哩!”他鬼頭鬼腦,前面裝的搖頭晃腦,后面又裝作忍痛嘆息,待到說完時分,又滴溜著眼珠兒偷瞧李韞。
李青恒在一旁看的真切,心中大怒,喝道:“臭小子,就你那野山雀怎及得上我家公子的玉佩?!?p> 杜昀早就瞧他不順眼,不禁冷笑道:“大個子,你以為我愿意跟白小子換嗎?你們那玉佩是死物,我的云雀兒可是活蹦亂跳的。你覺得我的云雀兒比不上玉佩,我還不愿意換哩。你們?nèi)羰怯X得不劃算,就把云雀兒還我,莫要浪費我時間。”說完便要伸手去抓李韞手中的云雀。
李韞身姿從容,左右一晃,輕輕避過杜昀抓來的手,杜昀神色一怔,似未想到李韞如此輕松就避開了自己的手,他心中凜然,看向李韞的目光沉了幾分。
卻見李韞在一旁已面露微笑的取下了腰間玉佩,只聽他溫聲道:“杜兄說的不錯,玉佩是死物,死物怎比得上活物,青叔也不必再爭辯了,說來還是我占了些便宜?!?p> 李青恒急道:“公子,那可是老爺......”他話未說完,便被李韞出言打斷道:“我意已決,青叔不必再勸了?!崩钋嗪惆@一聲,不忍再看。
杜昀接過玉佩,晶瑩的玉面泛著溫潤的光澤,摸上去十分舒服,杜昀心中竊喜,面上不由露出笑容,對著李青恒得意笑道:“大個子,你得學(xué)學(xué)你家公子,要不然怎么他是主子哩。白小子,還是你有眼光?!彼耙痪鋵χ钋嗪阕鰝€鬼臉,后一句卻沖李韞點頭微笑。
李青恒聽著賊不順耳,瞧得都不痛快了,干脆冷哼一聲,將頭擺向別處,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杜昀輕輕擦了幾下玉佩,鄭重的收了起來,正轉(zhuǎn)身欲走,卻聽李韞喊道:“杜兄稍等?!?p> 杜昀轉(zhuǎn)身戒備道:“怎么,白小子,莫非你想反悔嗎?”
李韞一怔,失笑道:“杜兄,在下只是覺得你這彈弓也很有意思,不知可否忍痛割愛?!?p> 杜昀心中驚詫,這彈弓剛才雖然被自己叫做霹靂弓,不過是自己隨手之作。他暗自猜想:莫非是我給這彈弓取的名字太過招搖,所以讓這個呆子相中了,罷了,我已經(jīng)用一只野山雀就換了他一塊玉,做人不能太過貪心,把這彈弓送給他也無妨。
恰巧,此刻他肚子咕咕一響,杜昀抓抓頭,尷尬笑道:“也罷,便宜你了,白小子,正好我也餓了,你分些吃食給我,這霹靂弓就歸你了?!闭f完便把彈弓拋了過去。
李韞接過彈弓,對李青恒說道:“那就謝過杜兄了。”話音剛落,他轉(zhuǎn)頭對著李青恒笑道:“青叔,麻煩你給幾個干糧給杜兄?!?p> 李青恒認命的從包裹中取出兩個大餅子,面色不快的遞給杜昀,杜昀見他不情不愿,婆婆媽媽的模樣,有心作弄他一下,他悄悄運轉(zhuǎn)真力,眼疾手快的又從包裹里搶過三個大餅子,隨即笑嘻嘻的說道:“大個子,倒是我錯怪你了,其實你是個實在人?!?p> 李青恒面色難看,他一時沒注意,未曾想到杜昀這個小乞丐有如此身手,竟被杜昀從包裹里搶走三個大餅子,他古怪的望了轉(zhuǎn)身欲走的杜昀一眼,羞愧的退至李韞身旁。
卻聽李韞再次出言喊道:“杜兄,請稍等一下?!?p> 杜昀面色不愉,轉(zhuǎn)身不耐煩道:“白面小子,你這人怎如此麻煩,還有什么事哩?我可是有事要走哩!”
李韞面上一紅,尷尬道:“在下只是覺得與杜兄頗為投緣,卻還不知杜兄姓名,可否告知一下?!?p> 杜昀一怔,細細打量一下李韞,疑惑道:“白面小子,你看你衣著華美,而我卻衣衫襤褸。你儀態(tài)干凈整齊,看起來就是錦衣玉食之人,而我蓬頭垢面,只是個風餐露宿之輩。你出門在外,有人在身旁伺候。而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我不知道你從哪里看得出來我與你投緣哩?”他娓娓而論,一雙眼睛清澈靈動,加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哪里有乞丐的畏縮與低人一頭的感覺。
李韞心中一怔,哭笑不得,他性子溫潤柔和,不愿做強人所難的事情,當下被拒絕也不著惱。無奈道:“杜兄,雨水剛停,路上易滑,珍重?!?p> 杜昀心中好笑,暗道一聲呆小子,轉(zhuǎn)身邊走邊擺手道:“白面小子,看在玉佩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姓杜名昀,自號子君。你以后有幸見著我,就叫我杜子君?!?p> 李韞一怔,未曾想到杜昀最后還是將名字告訴他了,他面帶笑意,低聲道:“杜昀,杜子君么!”
微風拂葉,涼風徐徐,李青恒吃了個暗虧,不快道:“真是個討人嫌棄的小乞丐?!?p> 李韞卻手撫著云雀,瞧著漸行漸遠的杜昀,喃喃道:“我倒是覺得他挺有意思的。”
李青恒走到李韞面前,低聲提醒道:“公子,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p> 李韞點頭回應(yīng),將云雀高舉到空中,云雀兒振翅而飛,歡叫著在李韞頭上繞行幾圈,隨即飛入林中。
李韞輕嘆一聲,笑道:“青叔,我們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