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把人扶上馬車,又吩咐車外的人離馬車遠點。
沉香淡濃適宜的味道,撲進從沒有聞過這種香味的女子鼻中,來娣軟著腿,進了馬車里跪下:“奴婢來娣拜見女公子?!彼淮蚨紱]這樣忐忑不安過,現(xiàn)在卻被眼前金貴無比的女公子,還有奢華的車內(nèi)布置給嚇到了。
來娣想,如果碰上的是脾氣不這樣好的貴人,她又會是怎樣的后果。
女公子?看來這姑娘讀過書。
笙歌溫和微笑道:“起來吧!”
來娣并未起身,跪著聽話。笙歌也不勉強,把自己要交給她的事情說了出來。
來娣越聽眼睛越亮,不敢相信一般,懷疑問道:“奴婢真的可以嗎?”
“可以,你賣身為婢的契約你自己拿著,只要以后好好幫我辦事就行。”笙歌一邊說一邊將她的賣身契遞給她。
來娣還是不敢相信,女公子竟然不要她的賣身契,再一拜后才接過賣身契,眼里十分堅決,道:“來娣對此發(fā)誓,此生忠于女公子一人,絕不違背,如違此誓,不得好死?!?p> 想要一個人忠心,給她想要的東西就好。用些枷鎖捆綁,反而會適得其反,或者達不到自己對事情想要的期盼度。給她們想要的,她們就會拼命。為她們自己,也是為她們的主人。利益捆綁,一條心。
笙歌往前,伸出戴著羊脂玉的右手,扶起她坐著,然后慢慢道:“女子活著很難,但也要從容地活著。此后,你就是我的人,不會再有如此生活了?!?p> 來娣聽著她的話,仿佛被說中了心里最大的悲痛,眼淚瞬間飄灑下來,忍不住的抽泣。她想不明白為何父親能狠心賣了她,在家里干活的是她,在外面做工掙錢的也是她。是因為她考不了功名嗎?
跪下來再一大拜,哽咽說道:“女公子以后便是我的命?!比缓笞约浩饋恚谝慌?,繼續(xù)聽笙歌的吩咐。
笙歌很滿意,這姑娘是個堅強的,識過字,讀了點書,又從小混跡市野,人也聰慧。
“來娣不好聽,我給你改個名吧!”看著她哭,笙歌想起自己從前的時候,眼神略微黯淡下來。不過她很快振作起來,未讓人發(fā)現(xiàn)分毫。
她的聲音極為好聽,來娣覺得她像是一件世間珍寶,被自己得到了一般不真實,低頭恭敬道:“謝姑娘賜名?!?p> “豆蔻二月,人如其玉,你就叫蔻玉吧。”
“蔻玉謝女公子賜名?!?p> 回府后,阿梅被蘇貴妾喚去了她的院子。
蘇貴妾坐在羅漢床上,阿月給她捶著肩,“笙歌最近在做什么?”
“回夫人,姑娘今日去找了二哥兒,二哥兒說了好些軟話才哄得姑娘開心。然后帶著她去逛了市集,碰上個老漢賣女兒,姑娘看上了那可憐的女子,老漢蠻要價,姑娘便吩咐府兵打了他一頓,老漢才賣的?!?p> 阿梅低著頭,照著姑娘的話說著。
旁邊的紅嬤嬤與蘇貴妾對視一眼,相視一笑。蘇貴妾眉頭一揚,嘴角弧度加高,不說話。
紅嬤嬤上前一步:“夫人知道了,你去后面領(lǐng)賞。務必要照顧好小姐,不要讓她受了別人的欺負?!?p> 阿梅低眉垂眼退了出去。
紅嬤嬤又叫了阿月出去,左右瞧了好一會,才關(guān)上門。蘇貴妾笑出了聲:“大街上打人,她還當自己是公主呢!這般放肆?!?p> “還不是她有夫人您,要不是夫人你好心將她留下,她怎么會有如此的好日子?!奔t嬤嬤捂嘴笑著,心里頭已經(jīng)盤算好了,回京后就告訴其他府里的嬤子,大名鼎鼎的趙笙歌又有的談了。
這邊的笙歌正坐在屋子里練字,如果趙長離此刻看見她的字,必定大吃一驚。筆精墨妙,筆下風雷隱隱而現(xiàn)。
趙笙歌扭了扭脖子,拿起白紙看著上面的字。心不由地感慨,她以前寫得一手簪花小楷,常得人夸贊。人生際遇變了,字兒也倒雄渾了,不似女子字姿柔美。可是她,很喜歡能把握人生,把握書法風格的這種感覺。
阿冬走了進來,跟她說阿梅已經(jīng)回來了,還得了賞賜。
笙歌蹙眉,稍展眉頭后道:“我倒忘了這件事,你到我的小金庫給大家每人發(fā)十兩銀子,讓她們都閉緊點嘴巴,誰都不能說。露出了一星半點,我就不再發(fā)了?!?p> 阿冬喜上眉梢,府里也賞了過年錢,但是還是姑娘大方,極力保證道:“奴婢會辦好這些事的?!?p> 五姑娘被人拐走逃跑回來后,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人。現(xiàn)在的姑娘,心是七竅玲瓏心,誰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姑娘吩咐事給她辦,那就是看得起她,她一定要辦好那些事。
諸葛王朝建安八年春。
趙樹寒上朝回來,就氣得不行,在蘇貴妾的院子里發(fā)脾氣。
“這明明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本來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可是太后偏偏要出來插手一腳,女太學暫時是辦不下去了。我區(qū)區(qū)一個禮部尚書想要到中書省去,簡直是難上加難?!?p> 趙樹寒將官帽重重摔在地上。
蘇柔拉著他在羅漢床上坐下,親自給他錘起肩來,安慰道:“先皇體弱,太后掌管政事多年,不讓皇后辦太學,估摸該是怕再出一個像她一樣的人物。而咱們的皇后不也是這個心思嗎?”
趙樹寒見她赤拉拉的說出來,小聲無奈道:“哎喲,小祖宗,你輕聲些?!?p> 蘇柔一邊垂肩一邊繼續(xù)道:“放心,我屋子里的人都是忠心的?;噬喜粣劾碚?,這些年都是皇后跟著傅丞相看著朝政。太后本就多有微詞,現(xiàn)在還要多些那些女子出來,可不就覺得要亂了嗎?”
趙樹寒抓起一顆西域來的葡萄,小聲道:“若都像柔兒這般聰慧,女子做官倒也無妨?!?p> 蘇柔輕笑:“可是世間有幾個男子如郎君這般所想呢?他們總是怕女子太過于聰明,會束縛他們。”
見他還是郁結(jié)在心,蘇柔道:“郎君也不必多想,也就是女太學晚些辦而已?!?p> 趙樹寒眼睛一亮:“怎說?”
蘇柔心里哀嘆一聲,樹寒就是笨了點,對她還是極好的,面上不顯道:“太后無非是想要那太子妃之位罷了,皇后也想要自己的侄女兒坐上那個位置,自然就僵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