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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夜歡

第七回、黃金雞

朝顏夜歡 二阿農(nóng) 2167 2020-03-14 22:11:41

  白玉燈,淡青紗帳羅,精美的波斯地毯鋪在地板上,一只竹籃里鋪了一方毯子,臥著一只胖嘟嘟白貓。

  夜風吹來,將房中淡淡的藥味吹散,不過才受了一點風,夏夜歡又咳了起來。

  夏山趕忙去將支摘窗放下,夏川從外頭進來,手中端著紅漆小盤,上頭一只藥盅。

  “公子,甄大夫已經(jīng)加大了藥材的量,不過隨身攜帶的藥丸卻要明日才能做好。”夏川將藥盅的蓋子掀開,一股酸澀的藥味頓時傳出來。

  夏夜歡半躺在榻上,發(fā)髻解下,散亂在枕后,俊艷的臉龐蒼白。他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去拿那盅藥,一飲而盡。

  藥并不苦,甚至吃完之后還有些回甘。但對于一個長年吃藥的病人來說,這樣的日子早就厭煩了。他渴望的是能自由自在地在外面做事,而不因這副羸弱的病體,而整日與藥為伍。他渴望著,能像兩位哥哥一樣,騎著駿馬,替姨父容帝征戰(zhàn)四方,監(jiān)察百官,而不是整日出行,都是坐遮掩得嚴嚴實實的馬車,生怕一陣胡亂吹起的風兒,就將他吹倒了。

  夏夜歡將藥盅放回紅漆小盤,夏川又奉上溫水,供他漱口。

  漱過溫水的嘴巴有些淡,夏夜歡咽了一下口水,忽而想起不久前吃過的玫瑰火餅,不是極甜,但一口咬下去,卻覺得很是適合自己的口味。

  如今春夜寥寂,尤其是在喝過一碗了無生趣的藥之后,他越發(fā)的想念那樣的玫瑰火餅。熱熱鬧鬧的,像他不曾能體會的人生百態(tài)。

  他無端想起兜售玫瑰火餅的姑娘,戴著大大的斗笠,臉兒圓圓,杏眼圓圓,體態(tài)甚至又略略有些圓。盡管看起來有些窮困,但她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每日清晨都能一躍而起,忙忙碌碌,踏實地活過一天又一天。

  “夏山。”

  “在。”

  “將我今兒后買的玫瑰火餅,取兩個來?!?p>  夏山愣了一下:“公子,那玫瑰火餅,您不是送給何山君了嗎?”

  有這回事?夏夜歡摸摸白貓,瞇眼道:“你明日親自去請何山君過來,順便將玫瑰火餅也拿回來。”

  “是。”

  ******

  踏踏實實的朝顏在卯時初醒來,悄無聲息地披上外衣,摸著黑,將自己的頭發(fā)全梳成一個圓髻。

  朝青還在熟睡,嘴里喃喃地嗒吧著:“……懷中一味黃金雞……”

  這小子,可真是饞肉饞到夢里了。

  將自己收拾好的朝顏穿上鞋子,撩了簾子,走到朝青床前:“姜朝青,該起床了?!?p>  朝青竟然翻個身,仍舊喃喃道:“……真好吃……”

  “若你再不起來,今兒便罰你再練十張大字?!?p>  朝青嘆了一聲:“姐,紙多貴呀,你哪里舍得我將十張紙給浪費了?”他睜開眼,瞧見天兒仍舊黑漆漆的,又嘆道,“天沒亮就起來,多費燈油呀?!?p>  朝顏冷冷道:“我做活,你默書,若是錯一個字,今兒我做的黃金雞,你別想吃一口?!?p>  朝青就知道,姐姐最是面惡心軟了。他立馬爬起來:“姐,是不是背多幾遍,便能多吃幾口?!?p>  朝顏卻是噎了一下才道:“不過是一只小母雞,活不長了。”

  朝青:“……”他就知道,姐姐是個小氣的,養(yǎng)不活的雞仔才給他吃!

  朝顏卻是十分苦惱。前兩個月,她從西五巷的十二婆婆那兒花了三十六文買了三只小母雞與一只小公雞,期望能借著雞生蛋,蛋生雞的美好傳承來分擔她一半的生活壓力。誰料在十二婆婆那里養(yǎng)得活蹦亂跳,毛光順滑的小雞仔到了自家,卻是整日蔫巴巴的,她撿回來、拔回來的菜葉子都不愛吃,沒三五天便軟了一只小母雞。再過十來天,另外一只小母雞與小公雞也追隨那只小母雞去了。唯余獨一只小母雞,硬硬支撐了兩個月,倒是長了些肉,但昨晚她去雞窩察看時,發(fā)現(xiàn)它也蔫巴巴的了。之前死了幾只,她都忍痛扔了,這只養(yǎng)了兩個月,無論如何都要將它做成菜肴,才能不負那三十六文錢。

  盡管早上吃雞有些太過奢侈,但朝顏怕小母雞撐不到下午,是以她特地起個大早,預備趁著天還沒亮,將小母雞殺了,給朝青燉一碗黃金雞補補身子。

  她囑咐朝青生火燒水,自己則去抓雞。

  雞窩搭在偏房后頭,與正房墻角的交接處。

  朝顏正要去抓雞,忽而聞到有人在低低說話。

  約是朝葵發(fā)脾氣,吳氏哄著他呢。

  她本不想聽,卻還是不覺意聽了幾耳:“……你待會到南城的鬼手藥鋪,買上兩副迷藥,將那朝顏與朝青那小崽子迷暈了,可不就好辦了?今夜曾家來迎親,一把將她抱去,生米煮成熟飯……”

  姜二成有些猶豫:“那鬼手藥鋪的迷藥可貴著呢。”

  “傻子,就算一兩一包迷藥,咱們也能還能凈賺四十八兩呢。”吳氏似是在涎著口水,“今晚可以做肉羹、熏肉來吃了。”

  姜二定下定決心:“我這就起來,你快取二兩銀錢給我?!?p>  吳氏一拍姜二成:“你想得美,先賒賬,后給錢!”

  二月春風似剪刀,一刀刀地戳在朝顏的心上。

  她靜靜地站在那里,一直過了一刻多鐘的功夫,才故意放響腳步去抓雞。小母雞早就奄奄一息,只不過撲棱了幾下,就被抓住了。

  正房里頭似是驚惶了一下,又恢復平靜。

  朝青抓了小母雞回去,朝青嚷道:“姐,水開了!”

  朝青利落地拿過一把剪刀,一把挑向雞脖子,母雞無力地掙扎須臾,不再動彈了。放了雞血,朝青將母雞在滾水中滾過,開始拔毛。

  她動作利落,不一會兒便將小母雞處理好了。只可惜,著實有些瘦小,只勉強夠朝青塞牙縫。

  將母雞塞入鼎中,加入麻油、鹽水,吩咐朝青看火,朝顏開始和面,預備做湯餅。

  此時天才微微亮,吳氏難得起個大早,拿個掃把掃院子。

  朝青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p>  朝顏看一眼吳氏,見她頭發(fā)梳得油光發(fā)亮,身上也特地穿了壓箱底的綢衣比甲,似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呵。

  母雞雖小,但熬煮起來仍舊香氣四溢。朝顏往里頭扔進一把小蔥、一把花椒,香氣更甚。

  朝青咽一下口水:“好香呀。”

  姜二成這才從正房里出來,也不看吳氏,低著頭,快步出去了。

  吳氏掃完院子,正要進屋,忽而后腦勺猛然劇痛,她身子歪了歪,撲的一聲倒在門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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