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都是異類
汪倫和麥克雷來到渣客鎮(zhèn)的時候,天已經(jīng)放亮,麥克雷也陷入了昏睡之中。
因兩人通訊器均已損毀,汪倫無法聯(lián)系基地,也不知渣客鎮(zhèn)的固定傳送點被安排在了哪里。
汪倫回想著上次在國王大道見過的那種傳送門,那應(yīng)該是有意藏在了人們看不到的地方,而且似乎需要「秩序之光」的激活,如果是這樣,那么在這個鎮(zhèn)子中想要找到那扇門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需要一張地圖。
汪倫心想,如果能找到一張地圖,他也許能從渣客鎮(zhèn)開車回到紐約——但當(dāng)時的他完全不知道,渣客鎮(zhèn)和紐約之間,是一個太平洋的距離。
但是在他找到開門的商店之前,他們所駕駛的懸浮式小貨車忽然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汪倫下意識踩住了剎車,因為他一度認為車快要爆炸了。
突然的剎車產(chǎn)生的慣性讓昏睡的麥克雷毫無防備地向前沖去,額頭重重地碰在前擋風(fēng)玻璃上,脫臼的胳膊猛烈地甩了兩下,疼痛讓他瞬間清醒,哀嚎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這個車出了點問題……」
汪倫還沒說完,這輛小貨車像是重重地咳了兩聲,便咽了氣,懸浮著的底盤重重地趴在了地面上。
「這是壞了嗎?」
「這是沒燃料了?!果溈死妆砬橥纯?,用力晃了晃頭,「我們到哪兒了?」
「渣客鎮(zhèn)吧這是?!雇魝惪纯创巴?,「剛才還看到路牌來著?!?p> 「該去找傳送門了……」麥克雷口唇蒼白,言語無力,靠在座椅上,「我覺得……我需要天使幫幫我……」
「你沒事吧?」汪倫看著奄奄一息的麥克雷,又慌了神,「大叔你醒醒……」
麥克雷哼了兩聲,已經(jīng)沒有氣力講出話來。
說起天使,汪倫忽然一激靈——他自己不就擁有天使的治愈能力嗎!
他伸出右手,集中心念,期待著金黃色的粒子從手心沁出——這個能力對現(xiàn)在的汪倫來說,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熟悉了。
可是什么都沒有。無論汪倫怎么用力,也只是時間忽快忽慢,卻沒有一丁點治愈粒子的影子。
失靈了?
汪倫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跑下了汽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將麥克雷從副駕駛上拖了出來,背在了自己身上。
「傳送門在哪兒呢你倒是跟我說說呀……」聽著背上麥克雷粗重的喘息聲,汪倫心里沒了底兒。
「看來天使一時半會也幫不了你,還是先給你找個醫(yī)生好吧……」汪倫感受著肩背上的重量,舉步維艱——雖說麥克雷少了一條機械手臂,但身體因為仍有機械部分的存在,依然是遠遠重于一個普通成年人。
此時的汪倫并不向真正的獵空那般熟知時間的靜止可以使物體的重力效應(yīng)消失,便傻乎乎地硬扛著昏睡的麥克雷在黎明的渣客鎮(zhèn)走了整整一條街,直到他意識到自己這種看似仗義且熱血的行為太過于引人注意了。
路上的商鋪開始陸續(xù)打開了門窗,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從窗內(nèi)看著大街上衣著浮夸遍體傷痕的兩人走過一張張守望先鋒的宣傳海報。
「宣傳畫甚至都貼到了廁所里」……之前皮女士說的不錯,汪倫對此也確有所耳聞。
世界維和組織將重新組建的守望先鋒聯(lián)盟樹立成全世界的英雄標(biāo)桿,仿造第一代守望先鋒海報,他們印制了新守望的形象海報,張貼在全世界的各個角落——力量、激情、溫和、勇猛無雙,還有些情懷摻雜于其中。
一來是為了彰顯和平盛世,一來是為了震懾邪惡。
有點像是門神的貼畫。
這讓現(xiàn)在的汪倫感覺到既尷尬,又孤獨。
他不是守望者——即便他現(xiàn)在的身體主人是,那也不是他自己——卻在有意無意之間深深陷入了這個組織之中,疲憊的自己拖著殘廢的麥克雷走在鋪滿他們形象的大街上時,一種負面情緒從從腦海中蔓延開來,一個可笑又可悲的想法縈繞在心頭。
「這就是人們口中的英雄?!?p> 是啊,你們來拯救世界,那誰又能來拯救你們?
汪倫不怪這些人,在自己的世界中,類似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相比于「見義勇為」,人類的「自私性」讓他們更傾向于「圍而觀望」。
曾經(jīng)的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沒力了。汪倫來到路邊一處空曠地,把麥克雷輕輕放在地上,自己則氣喘吁吁坐在旁邊,手中飄出絲絲金黃色的治愈粒子——但這也太少了——他喘著粗氣把這少的可憐的治愈粒子輕輕放在麥克雷身上,那金黃色的細小顆粒便滲入了麥克雷的身體之中。
汪倫瞇起眼睛看著天上,太陽越來越亮了。
路上開始出現(xiàn)了行人,有個扎著蝴蝶結(jié)的小女孩看到了他們,興沖沖地沖她身邊的女人說了些什么,那女人只是笑了笑,輕輕拉著小女孩走開了。
哪怕施舍一口水喝呢。汪倫苦笑著搖搖頭。
「看來你們逃出來了?!?p> 汪倫轉(zhuǎn)過頭,看到站在建筑物陰影中雙手叉在胸前的皮女士。雖然還穿著那身粗糙的「民兵服」,但她明顯是洗刷過,頭發(fā)顯出了原有的棕黃色——這就順眼多了。
她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麥克雷揚了揚下巴,「不太順利,嗯?」
汪倫點點頭。
皮女士看看四周,「看起來你們不過是從一個小點的牢籠逃到了一個大一些的牢籠而已?!顾伎剂似?,輕嘆一聲,「跟我走吧,我總不能眼看著你們暴斃在大街上?!?p> 汪倫的眼淚差一點就流出來了。
他強打精神,背著麥克雷跟在皮女士身后,他們在小巷子中如同走迷宮一般左拐右拐,在汪倫就要到身體極限之前,他們停在了一扇紅木門前。
看著狹窄的小巷,汪倫認為這應(yīng)該是后門。
皮女士背對著汪倫,在門前窸窸窣窣忙活了一會,才把門打開。
「請進?!?p> 說著,皮女士讓出門口,讓兩人先進了屋,自己跟在了兩人身后,關(guān)上了房門。
把麥克雷放在沙發(fā)上之后,汪倫開始下意識地打量房間內(nèi)的布置,但令他驚訝的是,皮女士也在像他一樣,四處打量。
「這是你家?」
「起碼現(xiàn)在算是吧?!蛊づ柯柫寺柤绨?,「房子的主人出了遠門,估計這幾天回不來。我就當(dāng)免費幫他看家了。」
「你認識這家主人?」
「當(dāng)然不認識。」皮女士面無表情,像女主人一樣非常自然的走進了廚房,「你要吃點什么嗎……他可能需要補充點水分?!?p> 說著,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四處翻找,她拿出一盞大碗放在案臺上,像個化學(xué)家或者醫(yī)生一樣向碗中放入了一些粉末,倒入幾杯清水,拿起一個木勺輕輕攪拌著。
「慢慢給他喂下去。」皮女士將碗遞了過來。
汪倫看了看略顯渾濁的液體,糾結(jié)地看著皮女士,「你確定?這可不少,我覺得……」
「讓你喂你就喂!這么啰嗦呢……」皮女士做了個深呼吸,隨即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又沒禮貌了。他現(xiàn)在看上去沒有受到致命傷,但口唇蒼白,皮膚干燥,應(yīng)該是體液大量丟失造成的休克,需要補充電解質(zhì)和能量,所以,喏!」皮女士將那碗水又向汪倫推了推。
汪倫接了過來,用湯匙將水從麥克雷的口中慢慢順了下去,看到麥克雷有了吞咽,汪倫喜出望外,加快了喂水的速度。
「所以你是醫(yī)生嗎?」
「你認為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蛊づ繌膹N房又找到了一些食材在案臺上忙活起來,看樣子應(yīng)該是在做飯,「你認為我是住在這兒我就是住在這兒?!?p> 汪倫喂著水,瞟了一眼皮女士,「我有點懵,讓我先捋一捋哈……你會殺人,是個殺手,對吧?而且你還是個入室盜竊的賊,這也沒錯吧?同時還是個醫(yī)生?」
皮女士抬了一下眼皮,哼笑了兩聲,「除了醫(yī)生這條,其他的你說對了?!?p> 汪倫知道皮女士是在開玩笑,但這句話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過想著想著,汪倫卻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你是個殺手,是個毛賊,我們倆呢,是代表正義的守望先鋒大英雄……」
「有問題嗎?」皮女士做了一個夸張的表情,隨后繼續(xù)做飯。
「當(dāng)然沒問題?!雇魝惒亮瞬裂劢切Τ鰜淼难蹨I,「好像都是異類……作為異類,我們敞開了胸懷歡迎您的幫助……」
「異類不異類的我不知道,我們只不過走在各自的旅程上罷了?!?p> 說完,皮女士也笑了,這笑容又讓汪倫想到了「母親」這個詞。
汪倫和皮女士吃過豐盛的早餐后,麥克雷已經(jīng)有了些不自主的動作和痛苦的呻吟,皮女士見此狀便出了門,回來時手里帶著一些植物,又在廚房忙活起來,這次又是切又是研磨,倒更像是電影里那些女巫了。
不一會,皮女士端出一碗淡紅色的液體讓汪倫喂給了麥克雷,說這能緩解他的疼痛,因為等會兒可能會很痛。
汪倫沒理解皮女士的意思,當(dāng)他把這碗水喂干凈了之后,皮女士像個木匠一般將麥克雷脫臼的右臂來回拽了兩下,伴隨著汪倫的驚呼和麥克雷的嚎叫,汪倫發(fā)現(xiàn)那條軟癱的胳膊已經(jīng)可以動了。
麥克雷像僵尸一樣猛地坐直了身體,好奇地看了看皮女士,又看了看汪倫,再看看自己能活動的右手,便又昏了過去。
探到麥克雷平穩(wěn)的呼吸,汪倫才算松了口氣,沖皮女士伸出大拇指。
窗外鳥語花香,屋內(nèi)溫暖舒適。
經(jīng)過一夜的緊張,汪倫倍感疲憊,但他不太放心直接睡去,原想的是畢竟對眼前這個皮女士并不了解,江湖險惡,萬一這個瘋瘋癲癲又什么都會的皮女士在自己睡著之后原形畢露,痛下殺手,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在盯著熟睡的麥克雷幾分鐘之后,他確實撐不住了。
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她想害我,何必等到現(xiàn)在。
抱著這個想法,他義無反顧地躺倒在另一扇沙發(fā)上,「皮大姐,你為什么要幫我?」
「皮大姐?」皮女士坐在窗邊,小口喝著咖啡,正在翻閱一本雜志,她從雜志上方瞟了一眼汪倫,「幫你還幫出問題來了?」
汪倫伸了一個懶腰,打個哈欠,「就是問問……」
「你是擔(dān)心我的動機吧……」皮女士哼笑一聲,隨后沉默了片刻,「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女兒……」
她抬起頭,看到汪倫卻早已睡熟,不禁莞爾,啜了一口咖啡,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