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情景再現(xiàn)
謝既明臉色極盡輕蔑譏諷,眉眼暗沉且全然不覺。
沈至宣只眸光輕掃過樓中陸子歌,便宛如無意地收了眼,不易察覺地輕勾了勾嘴角,轉(zhuǎn)而閃進(jìn)側(cè)邊的廂房了。
陸子歌今日格外有耐心,她雖欣賞不來閣中展覽的珍奇名作,但仍倚在墻角,眼眸定定地望著許斐然。
初來洛城時的事情仍歷歷在目,許斐然那時便一身書生文秀之氣,整日被她捉弄也不生氣,只背著手,像個小老頭一般循循善誘。
轉(zhuǎn)眼間他們已經(jīng)這么大了,昨日七叔又提起搬家一事時,她沒有反駁,這幾日收拾了東西,便準(zhǔn)備搬離洛城。
陸子歌微抿著嘴,出神地望著許斐然,心中躊躇,不知該如何和他道別。
然在遠(yuǎn)眺之人眼中,陸子歌這眼神可便包含了不少深情纏卷的韻味。
視線偏轉(zhuǎn),沈至宣已回了側(cè)廂房,在樓閣中與其他大人貴商觥籌交錯,談笑風(fēng)生。謝既明略一沉吟,消失在窗臺之后。
陸子歌不知倚在墻邊打了多少個呵欠,終于在她還未睡著之前,許斐然心滿意足地回來了,探手在她面前招了招,陸子歌瞬間清醒,“你看完了?”
“是,真是十分抱歉,我耽誤太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略微莞爾。
陸子歌溫和豁然一笑,“你瞧你,這有什么?”
她擺了擺手,率先走下樓梯,許斐然揚著扇子緊隨其后,“誒,前些日子不是送了你一把扇子,怎從未見你用過?”
“帶著呢?!彼龔膽阎幸话讶〕錾茸樱D(zhuǎn)了轉(zhuǎn)靈動雙眸,“我可不像你們文人揮扇作詩,這扇子于我啊,不過是煎藥時用來扇火的?!?p> 許斐然揚唇,眉眼舒展,“扇子哪有差別,只要能派上用場,便是值當(dāng)了?!?p> 正穿過拐角,忽見懸空木梯之下一個淡黃色人影踉蹌兩步,直直跌入兩人眼中。
“寧寧?”陸子歌驚呼,“你也來了?!?p> “是……”秦寧寧迅速后退了兩步,眼神躲閃,略有一絲偷聽被抓包的窘迫,“是啊,我也來這看畫,好巧。”
“秦姑娘也對這名家畫作感興趣?”許斐然忽眸中一亮,急切問道。
“確實,我、我十分感興趣!”她點頭如搗蒜,粲然望著許斐然。
陸子歌拂著手中紙扇,饒有興趣地望著眼前兩人,忽出言,“既然這么巧,寧寧,不如讓許斐然給你講講樓上畫作吧?!?p> “這……”秦寧寧神情一滯,忽打了結(jié)巴。
“相遇就是緣分,何況兩位又這般興趣相投,便一同欣賞去吧!”陸子歌調(diào)笑著向前略走兩步,回過頭對著樓梯口微微發(fā)怔的男人挑了挑眉,既然就要離開,這便作個臨行禮物吧。
她又向小臉微紅的秦寧寧略點了點頭,便暗笑著姍姍離開了。已至黃昏,樓外參加宴席的人略有減少,陸子歌靈巧從人群中穿出,回了平靜的小街。
昨夜答應(yīng)過七叔要早點回去收拾東西,陸子歌瞧著天也還蒙亮,便拐了巷子中的近道,道中尤為僻靜,都不見有人走過,定是都去望鳳樓前熱鬧去了罷。
走過熟悉的青石板小巷,她徒然落魄嘆了口氣,怎么說也在洛城生活了五年之就,這突然間便要離開,還真是舍不得。
前日在裁縫鋪中偶然撞見阮安之事讓她心中有了些驚疑,阮安既來查她,定是對她是男是女有所懷疑,若哪日周遭鄰居們知道了她一直在欺騙大家,五年情誼可就崩于一刻了。
她必須在被揭穿之前離開。
喪氣地耷拉著腦袋,拖著沉重的步子,忽有錦緞藍(lán)靴映入眼簾,陸子歌赫然抬頭,只見眼前不知何時立了個錦衣玉袍的矜貴男人,他寂靜無聲地站著,雙眸直勾勾地盯著她,襯著微紅的暮色,整個人顯得尤為詭異。
陸子歌頭皮發(fā)麻,顫顫地稍微拐了個道,卻見眼前之人搖了搖玉扇,腳步微移,又擋住了她的去道。
陸子歌心下驚顫,堪堪退后一步,低頭立于墻邊,讓開一條道來,“公子……您先過?”
“不記得本王了?”
耳旁低沉之聲幽幽響起,陸子歌惶然屈膝弓身,俯身道,“小人見過晟王。”
“忘性竟比本王還大?!鄙蛑列缘靡恍Γ窆巧荣咳徽燮?,堪堪挑起陸子歌下顎,望著她從茫然逐漸驚慌的眼眸,啞然失笑。
陸子歌頭皮一麻,如遭雷劈,她顫顫地抬起頭,眼前眉眼雖微微噙笑,卻難掩其中陰鷙,與那日驛站中的小賊如出一轍。
那日小賊……竟是他!
又是這巷子,又是熟悉的劇情,陸子歌心中悔恨,就要離開洛城了,怎又在這兒栽了跟頭。
“王爺,我錯了!”她哀嚎一聲,猛的跪下。
卻被他狠狠一把拽住了胳膊,“你這小姑娘,本王又不與你計較,膽子竟這小。”
她眉目微愕,不可思議地望著沈至宣,他如何看出她是個姑娘?隨即收回胳膊,拱手俯身,聲音洪亮。
“謝王爺寬宏大量,小人定痛改前非,做一個正直之人!”
“本王見你倒有趣,不如隨本王前往驛站一敘?”
沈至宣表情真摯,神情坦蕩,倒并未話中有話之樣,陸子歌心中驚詫,這王爺?shù)故腔磉_(dá),與謝既明那小心眼的截然不同。
“回王爺,小人家中還有事兒,恐不能陪王爺了,不如改日再敘?”
“本王覺得今日更好?!闭Z氣溫潤中卻篤定強(qiáng)勢。
陸子歌心中戰(zhàn)鼓輕擂,略略退后一步,“那、那不如王爺先行,小人回家中告知一下,便去找您?”
沈至宣心中了然她的謀算,然樂在其中,當(dāng)即揮了揮扇子,“你這般推脫,可是不愿與本王一敘?”
“小人哪兒敢?!标懽痈梵@慌別開眼,雙眸瞟著四周,指望有人路過,然巷子中一片靜謐,哪兒有什么回應(yīng)。
唯有遠(yuǎn)處的圍墻之上忽一聲動靜,沈至宣陰沉的眉目微閃,卻見一只貍花貓從中鉆了出來,他略略收了手心暗刃。
晚風(fēng)吹過陸子歌瑟縮在墻角的青絲,輕巧拂過白皙臉頰,沈至宣瞳孔略縮,忽變了臉色,隨即身形微動,她還未辨出眼前身形,便覺得脖頸之后忽遭一襲,隨后便沒了知覺。
片刻后小巷又恢復(fù)安靜,墻角的貍花貓沿著墻頭來回踱步,墻后的草堆中緩緩探出一個腦袋。
阮安驚魂未定地倚在草堆中,表情茫然無解。
原想著上回查探失敗被二哥恨恨懲罰了一遭,定是因為他辦事不力,心中忿忿不平,便瞞著二哥偷偷尾隨陸子歌來了這兒,卻叫他看見了這一幕。
且方才那男子身手不凡,他全然不是對手,若不是方才那貍花貓的出現(xiàn),他恐怕早已暴露。
當(dāng)下心中頗有劫后余生之感,微怔片刻,他從草堆中拔腿飛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