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一直下了一天一夜。
所以韓家一眾也沒有耽擱時間,在言安走后的第二天便轉賣了客棧,離開了臥龍小鎮(zhèn)。
這兩天,紗壁客棧的牌匾也換了下來,重新掛上了新的名字。
臥龍客棧。
客棧內(nèi)的陳設一直沒變,依然如故,只不過人卻全部換了。
所謂物是人非,便是如此吧!
王老爺子自那日送走了孫女后,便沒再來客棧這邊。
只不過這兩天他卻偶爾經(jīng)過此處,看著重新?lián)Q了名字的客棧,每次都會忍不住感慨一聲。
第三次了!
這客棧的主人已是換了三次了,唯獨第二任的主人,也就是龐德志做掌柜時,他去這里面吃飯的次數(shù)就多了些。
或許是楚國的飯菜不一樣,顯得更美味,吸引了他年邁的味蕾;也或許是有一個非常有趣的少年,能和他這老人家說說話,聊聊天;還或許是,紗壁客棧隱藏的秘密吸引了他。
那天的強者對碰,給他腦海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即便他見過大風大雨,當時也是有些慌張的,畢竟寶貝孫女還在旁邊,風險太大了。
而這次又新來了個臥龍客棧,老爺子作為這條街的大戶,他也賞臉去吃了一頓。
只能說……味道還行。
看了幾眼,感嘆了幾次,雨后的第二天,他便沒再過來轉悠。
人都走了,還有什么意義。
沒意義!
……
戌時。
昏昏沉沉的山坡間,除了一個人的腳步聲,和偶爾樹葉沙沙之聲,便剩下一片靜謐。
這時候的視線能勉強看清五六米之內(nèi)都算好的,五米之外幾乎是睜眼瞎,漆黑一片。
從某處較高的地方向下一看,會發(fā)現(xiàn)此刻在黃泥道上,有一個人仿佛提著一盞黃燈,正慢悠悠地趕著路。
想必腳步聲便是那人發(fā)出來的。
但是,倘若有人走近一看,那哪是燈?拿著的分明就是一張發(fā)出了黃光的紙才對。
索性沒人知道,要是被人看到了,定會嚇一大跳。
大呼一聲:那是寶貝!
而拿著紙張一角的言安卻是面色如常,時而晃晃手臂,來觀察一下周圍的地形。
這金黃色的光還是挺亮的,至少能看清晰周圍好幾米的輪廓,可以說,一切事物靠近言安都無所遁形,被看得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最關鍵的是。
這光還很柔和,被照明的東西看起來一點也不傷眼,所以言安也不擔心這幾天會變成近視眼。
一邊默默的趕路,一邊啃著野果,讓他依舊覺得有些口渴。
唉,干糧吃多了,沒辦法啊,舌頭干燥得緊。
言安走著走著,終于被前方的某處吸引了目光。
“那是……”
言安停下腳步,睜大眼睛努力向前看去。
在前頭山坡旁有一間不大的驛站,半嵌在山坡中,還有一絲絲煙氣冒出,似乎是有人在生火。
“誒?沒想到那里還修了個驛站,看來前面的路還有點遠??!算了,我都走了這么久了,該好好休息休息,免得猝死在這里……咳,順便看能不能討碗熱水喝!”
言安收回視線,把手里的紙折了一下,使得光線暗淡了幾分,讓其看起來不怎么顯眼,但足夠可以照清楚前行的路。
然后,繼續(xù)慢慢悠悠地朝著驛站那邊趕路。
……
與此同時。
數(shù)百里外。
驛站里頭雖然還有一些桌椅,但依然比較空曠,大約五丈見方,差不多也就是言安上輩子兩百平的空間,里面還有兩個人,一旁角落還堆著一些大背簍。
在你最里邊有一個不大的破柜臺,柜臺上只放了些許雜物。
這時。
一聲柔柔的嘆息聲忽然從不大的空間內(nèi)響起:“唉,老薛你看看,你看看,都這個點兒了,看來今晚又沒客人了啊,這都第幾天了,咱倆一點收獲都沒有,我該怎么回去向我的子女交代??!”
那是一位極其美艷絕倫的女人,穿著當下最流行的綠蘿短袖對襟上襦,內(nèi)穿了件藕粉色的長衫,橘紅色的齊胸百花襦裙。
流暢的鵝蛋臉線條,金彩熠熠的花鈿落滿墜馬髻,黛眉面靨姣如桃李,膚色如冰雪,嫵媚的狐眼妖嬈至極,藏在這不大不小的驛站內(nèi),像是侯珠蒙塵。
纖手心不在焉地撥弄著算盤玉珠,叮嚀叮當?shù)那宕嗦暼谌肓嗽幃惖臍夥绽铩?p> 而那邊正在擦拭桌凳的是個老者,這老者背駝得老高,頭發(fā)花白,眼睛不大,滿臉都是如同樹皮一般的褶皺,而最顯眼的,還是嘴角旁那一顆黑色的大痣了。
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四字:丑陋之極。
沒有尋常老者的諄諄可親,只有丑字可以形容。
此刻他板著臉,忙著自己的活,沒有回話。
若是在荒山野嶺的到這小小驛站里還遇到那么漂亮嫵媚的尤物,定會大吃一驚,說不定還會心生警惕,但看在那老頭丑陋的身貌時,對比一下,這兩個極端就大大地沖擊每一個人的內(nèi)心,心中的敏感也會莫名降低不少。
“哎呀老薛,你怎么不說話呀?”
老者佝僂著背,繼續(xù)抹著桌子。
“老薛,你倒是說一句啊!老薛?”
丑陋老者轉了個身,把抹布放在一旁的木架子上。
美婦見半天都沒個回應,不由惱了,啪的一聲巴掌拍的柜子上,咬牙切齒道:“喂,好你個蜀王,這里現(xiàn)在是老娘做主,別在我面前賣弄臭脾氣,現(xiàn)在老娘問你話呢,你是個啞巴嗎!”
話音落下,老者動作也是一頓,轉過頭來,半瞇著眼,面無表情說道:“舌娘,別給老夫整這一套,剛才那話得好好問問你自己,現(xiàn)在老夫什么也沒做,全是聽你的,你還不滿意?就是因為聽了你的,所以現(xiàn)在呢,有什么收獲?”
被稱作舌娘的美婦張了張小嘴,想要說什么,結果委屈巴巴的不知說什么好。
猶豫了半晌,最后只說出了一句:“我,我說這幾天來這,你不是也同意了嘛,現(xiàn)在你竟然怪我…我我怎么了嘛……”
此刻的她撇了撇嘴,人見猶憐,楚楚動人,委屈的讓人忍不住疼惜。
老者一臉漠然地轉過身去,不為所動。
然而。
咚咚咚——
突兀的,敲門聲響起,兩人明顯愣了一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咚咚咚——
第二次了!
“有人在嗎?”第二次敲門,同時,一個少女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美婦與丑陋老者相視一眼,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老板娘這時反應過來,連忙喚了一聲:“欸,來了,來了啊!”
隨后給那老者使了個眼色,老者會意的點點頭,連忙小跑過去開門了。
這都好幾天了,終于來人了?。?p> “吱吱吱……”
老者拉開滿是灰塵的門,老木門同地面摩擦得吱吱響。
門口。
正站著一大一小兩人。
大的是個面色和藹的中年男子,身著長衫,背著一個包袱,攜帶著一股子溫文爾雅。
小的是一個穿著白色勁裝的少女,雖然還小,但掩蓋不住美麗和清秀,她柳眉彎彎,笑眼盈盈,一身的清麗脫俗,怎么看都是富貴人家出生。
見到開門的是個老者,還是個非常丑陋的老人。
此刻,兩人都是一臉驚喜之色,顯然在這大晚上碰到驛站,還看到了人,這一大一小心里也安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