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這是一個人名,是我們縣城人人都知曉的一個乞丐,至于他真名叫什么,沒有人知道。他平時總是衣衫襤褸,發(fā)型別致,無論走到哪,手里都會提著一個綠色的啤酒瓶,特別好認,時間一長,就被人稱為酒瓶。縣城經常會有好心的理發(fā)店老板,看他頭發(fā)長長了,就會把他硬帶上去洗個澡,然后給他理一個時尚圈最潮流的發(fā)型。這倒不是理發(fā)老板欺負他拿他練手尋開心,但這個奇怪的潮流一哥的人物設定是啥時候出現(xiàn)的,是誰最先給他這么理的,我不知道,但自我知道他的時候,他的發(fā)型必定是全縣城唯一的一個,也是最潮的一個,你或許只有看時尚雜志才能找見那樣的發(fā)型。也是他潮流的發(fā)型,配上襤褸的衣服,更是有一種前衛(wèi)的潮流感,仿佛他只是一個沒洗干凈臉的模特一般。他在我們縣上的知名度,可比前些年的網紅犀利哥。
酒瓶為什么會成為一個乞丐,我沒法調查,但是他精神似乎不太好,有點輕微的癡呆。他開心的時候會講他的故事給愿意聽他說話的路人,然后向路人討支煙,借個火。
他是典型的流浪漢,我們不知道他住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屬于哪里,但是他卻有很多地方可以住,比我們都“富有”。偶爾見他吃別人吃的的剩飯,偶爾見他在飯館門口吃老板施舍的飯。他似乎對他的生活也很滿足,他開心的時候手舞足蹈,就像是發(fā)瘋,但小孩子卻都不怕他,因為他不會攻擊別人。
一天的一個下午,那時正值春天,酒瓶照往常一樣剛找地兒吃完午飯,便來到縣城西大戲臺前面的廣場曬太陽。這里很熱鬧,都是一些老年人,拿著小凳子,四人一桌,聚在太陽底下打牌,他們的牌不同于我們的撲克牌,他們的牌很長,牌質地很脆,感覺一折就會斷,上面印著紅紅黑黑的點,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上面印著梁山好漢。我們當?shù)亟羞@種牌的玩法為“游滸”,很有時代感,年輕人幾乎沒人會玩,一群身穿藏青色傳統(tǒng)中山裝,頭戴中山帽的老年人在太陽下其樂融融的玩屬于他們的游戲,嘴里吧嗒吧嗒的抽著老漢煙,廣場邊上的地攤上擺著零零碎碎的小攤子,賣煙絲的、兜售零食的、還有賣不知哪朝哪代更不知真假的古玩的,總之非常熱鬧,在這種醉人的暖陽之下,人人似乎沉浸在迷幻的旱煙香味里顯得異常悠然自得。
酒瓶顯然也感受到了這種異常舒適的氛圍,他在這個人堆里瞅瞅,在那個人堆里看看,雙手互插在袖筒里就像是在取暖。他想找人搭腔,然后要一支煙,因為這里滿場子飄著的老漢煙的香味,他真的饞了,他沒有錢,所以我猜也沒有煙癮。他只是饞了,然而游走一圈卻發(fā)現(xiàn)也沒人理會他,所有的老爺子都在聚精會神的玩著自己的牌局,即使這種牌局一個下午最多只能贏個兩元錢,然后給孫子買個棒棒糖就沒了,但他們樂在其中,也專注在其中。酒瓶悻悻然,于是在戲臺下面找了個能靠在臺子上的空地,吃力地彎下腰,拍了拍本來就是土地的地面,然后仰面半躺著,雙手插著斜搭在腹部,吧嗒吧嗒嘴巴,也顯得悠然自得。剛在無比舒適的感覺中睡著,酒瓶就被兩個玩耍的小孩子吵醒了,酒瓶嫌孩子吵,于是就翻了個身,背對著小孩繼續(xù)睡,可是這兩小孩不停地玩鬧,酒瓶再也睡不著了,于是就向小孩子喊:“嗨,你兩個小娃,過來我這兒來?!本破克胨X,不想被小孩子吵,但他又不會恐嚇小孩子,于是就想給這兩小孩講一個恐怖的故事,把兩小孩嚇跑。兩小孩屁顛屁顛跑到他跟前問:“你這酒瓶,叫我兩干啥呀?”“我給你兩講一個故事”酒瓶笑著給小孩說。小孩子聽完可開心了,于是也就坐在土地上,睜大眼睛看著酒瓶等他的故事。
其實酒瓶以前讀沒讀過書我們不知道,但是他真的不會講故事,他自己也知道他不會講故事,但是他還是要講的,因為他想安心的睡覺。于是抓耳撓腮,在小孩熾熱渴望的目光下,酒瓶努了努嘴,就想起前幾天夜晚,在南山山神廟的一次遭遇,他決定把這個故事講給小孩子。他心想這事情自己不管是事發(fā)時,還是想起都會害怕,那么嚇嚇兩個小孩子是可以的。酒瓶自己講的過程比較雜亂,最終也沒有起到恐嚇的效果,反而小孩子聽得津津有味,甚至好幾個擺攤的小販也拿著凳子過來聽,我也是最終從別人嘴里聽到的這個故事,所以我整理了一下,給大家轉述。
那天晚上,酒瓶也不記得是幾點,因為時間對他而言不重要,他只在乎白天黑夜,白天餓了找地方討飯,吃飽了就找地方逛著;晚上就找地方睡覺。那天他只記得路燈已經亮了,天色朦朧,他覺得餓了,于是就去南環(huán)路的幾家飯館去討要吃的,討要了一圈,沒見收獲,悻悻然就從柳樹溝(當?shù)匾粭l小路的俗稱)往南塬上走去。他以前經常走這條路,因為塬上山神廟附近的斷崖下面有幾個窯洞,要變天的時候他就會去那里住著,他也是個神奇的流浪漢,能預知明天的天氣是不是會下雨。因為他只要膝蓋痛得厲害,那明天準定下雨。所以他當晚決定去塬上的窯洞過夜。酒瓶哼著他從街上聽來的歌曲,似往常一樣走在這條小路上,小路左邊有一條水溝,水從上面的一棵大柳樹下冒出來,所以這條溝叫柳樹溝,這條路也就叫做柳樹溝了。
酒瓶走了沒多久,就看見右邊高高凸起的一個大臺子,上面立著山神廟,山神廟后面全是大槐樹,此時烏壓壓的,樹縫里透著深色的天空,今晚烏云滿天,吹著的冷風此時也顯得有些詭異。然而酒瓶并不害怕,他對夜色下的一切現(xiàn)象早已經麻木了。他咿咿呀呀的唱著,從路口轉了個身,向山神廟里走去,走到廟門上,他向里面看了看。他經常在冷天會去山神廟的燭臺上借一點火,到了窯洞就撿點柴,燒個火,不然大雨磅礴的夜晚他是受不了的。但這天晚上很奇怪,廟里的燭臺上沒有被點燃的蠟燭,于是他就進去在案臺上翻找,終于找著一盒火柴,酒瓶很開心,于是把他揣到了兜里,準備繼續(xù)前往窯洞。走前不經意抬頭,看見案上神位的后面墻壁上有什么似乎盯著他看,于是他抬頭細看,烏七八黑的廟里,他突然發(fā)現(xiàn)墻上一張臉正惡煞煞的瞪著他,他心中一驚,頓時兩腿一軟,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他趕緊對著神位雙手合十猛磕了幾個頭,然后起身低頭點燃了案上的蠟燭,低著頭再也不敢向上看,撒腿跑了出去。
出了廟,酒瓶再也不敢慢悠悠的邊唱邊走了,而是腳下如風,又稍帶踉蹌的疾走。他只想快點回去。走了沒幾步,他看見前面有亮光,于是稍微心安,走到跟前,他發(fā)現(xiàn)是三個穿白色衣服的人,正在一處田埂下面對著梗跪著,面前燒著一堆一堆的紙。酒瓶沒敢細看他們的臉,因為這會兒他意識深處對臉有點害怕,遠處瞧了瞧酒瓶就又加緊步伐向溝深處走去。此時,他已經走到了大柳樹那里,這棵柳樹特別大,足足有兩米粗細,樹冠上枝條也并不多,這樹不知活了多少年,樹干內部幾乎是空的,能鉆進去兩三個人。樹根下有個深深的洞,里面有泉水潺潺流出,酒瓶對這些也并不在意,他只知道,過了這里,就再也沒有流水了,路就開始向上變陡、變寬,路就會變到了溝的中間,他的窯,在溝里面一個比較開闊的地方,此處的地形從上向下看,就像是一只睜著的眼睛的形狀,而酒瓶寄宿的那個窯洞,就像是在眼睛的上眼皮上。
沒多久,酒瓶就走到了陡坡的盡頭,從坡頂向里是一個喇叭口,溝就變得開闊起來,路也變得平坦一點了。這里比剛剛的大柳樹,地勢高了十幾米。酒瓶走的有點累,他覺得可能是晚上沒要到晚飯的緣故,想著搖了搖頭,從喇叭口進入寬闊地帶,酒瓶就看見不遠處他的窯洞,斷崖下面總共有大大小小5口窯,此時看起來黑漆漆五個洞口,像是五張吃人的大嘴,酒瓶想想這五張口大小正好可以把他吃掉,竟然站在原地望著窯洞不敢往近走了。他以前從來沒害怕過,或許是因為今晚他看見的那一張墻上瞪著他的臉。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決定先去崖底下的小斜坡上撿些小樹枝。
溝里中間是一條路,兩旁都是小斜坡,西邊的這崖壁下稀稀疏疏的有幾棵小樹,長得并不大,此時的天空還是烏云滿天,天空沒有一點星光,夜色把溝里帶成了一片墨藍色,酒瓶看不清楚地上哪里有樹枝,于是摸著摸著,摸到了幾根細細地長長地枯草,酒瓶把草拾了起來,折了折,折到很短,拼起來粗粗的一把子,于是掏出火柴,點燃一頭,一瞬間就亮了起來,周圍的東西印著橘黃色的光,變得清晰可見,遠處的東西都消失在了黑暗中。酒瓶覺得有點安心,于是趁著火光,迅速的收集了一把干柴,酒瓶覺得夠生火了,先點燃一堆火一會兒再找些柴,他決定好了。把撿的柴夾到胳肢窩,正好手里的小火把也快燒到手了,于是趕緊扔在了地上。
趁著火還沒滅,酒瓶還能看見路,于是小跑兩步往窯洞跑去,剛跑兩步,一陣涼風從山溝深處吹來,周圍又陷入了一片漆黑,而這次,周圍好像比剛剛更黑暗了。酒瓶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剛剛的火把已經滅了。于是回頭往窯洞走去,剛回頭,酒瓶一個激靈,他覺得,他剛剛回頭看見的火把的地方有點不一樣,他好像看見那里多了個東西!
酒瓶覺得不對,于是回頭又看,這次看清楚了,只見剛剛燃燒過火把的地方,站著一個白色的小孩!
酒瓶真真切切的看見,那剛剛燒完的的火把的地方,站著一個渾身白色的小孩!正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這一看,看的酒瓶心如波濤般跳動,渾身炸裂猶如崩滿了強力膠,令他動他不得。夾著的干柴全部掉到了地上,他竟然一個屁墩,端端坐在地上雙腿開始打顫。酒瓶也直勾勾的盯著白色的小孩,目光無法移動,接下來更加奇怪的一幕出現(xiàn)了,在酒瓶驚恐的雙眼盯著的情況下,那小孩竟然如煙一般不見了,就好像從未出現(xiàn)一樣。但酒瓶仍然直勾勾盯著原地,因為他實在是動不了了。
不知多久,酒瓶慢慢回過神來,他發(fā)現(xiàn)那小孩再也沒有出現(xiàn),于是強忍著哆嗦,慢慢站起來,他被嚇壞了,嘴里開始發(fā)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像是一只哀嚎的小狗一般。酒瓶此時已經奔潰了,他無法重新思考要不要繼續(xù)住窯洞,現(xiàn)在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字:跑!于是他開始向喇叭口跑去,想逃離這個眼睛一樣的深溝。他有點發(fā)狂,沒幾步就跑到了喇叭口,又很快跑到了大柳樹,再沒幾步就看見了剛剛跪著燒紙的三個人,但這次這三人有點不同,他不敢去細看哪里不同,甚至不敢胡亂向周圍看,如果可以,他希望閉上眼睛也能跑出去,因為他現(xiàn)在害怕看見的所有東西了,一陣狂跑后,發(fā)現(xiàn)已經經過了山神廟,離城里不遠了,酒瓶腳下加緊繼續(xù)狂奔。
忽然,他猛地停住了腳步,因面前有一堵墻擋住了他,酒瓶心里奇怪,路上哪來的墻?于是抬頭看這面墻,這一看之下,酒瓶又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見這面墻上,有一張猙獰的臉,正在瞪著他,眼神兇煞煞的!酒瓶似乎見過這張臉,于是左右環(huán)顧,才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是山神廟!
酒瓶呆了,明明是跑的直直的路,怎么就拐到了山神廟呢?但她不敢多想,因為他怕這張臉,于是回頭竄出山神廟,這次盯準了路,又撒開腿向縣城方向跑去。
跑著跑著,兩旁的山溝再次變的狹窄起來,溝內一陣寒風吹過,酒瓶心中一緊,這路好像不是回去的路啊!但他不敢多想,順著路繼續(xù)狂奔,之前前方路越來越窄,酒瓶也不敢停下觀察,幾步沖過最狹窄的口子,發(fā)現(xiàn)面前居然是豁然開朗的一片空地,酒瓶心中喃喃:“不對啊,這是哪里?”他朝四周掃視,發(fā)現(xiàn)不對,這里格外眼熟,看著看著,酒瓶背上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看見左邊的山崖下,有五口黑黑的窯洞,而這五口窯洞,他再熟悉不過了!他竟然從北邊的喇叭口跑出去,而從南邊的喇叭口又跑了進來,這是怎么回事?這條路明明是一條直路,并沒有首尾相連,怎么會跑回來呢?但酒瓶自己不會過多思考為什么,他只感覺到害怕。忽然,在黑暗的山溝里,眼前的東西突然變得亮了起來,仿佛月光出來了,于是他轉頭去尋找光源。最后發(fā)現(xiàn)光源來自頭頂,抬頭一看,竟然發(fā)現(xiàn),是一個渾身發(fā)著幽暗白光的小孩,在頭頂不遠的地方飄著,直勾勾的瞪著他!
?。。?!酒瓶嚇破膽了,口中不自覺的大喊了一聲。他潛意識知道,他對面的那個喇叭口是通向縣城的,而縣城內燈火通明,是沒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的,于是他再次撒腿狂奔!這一次酒瓶速度格外快,沒多久就看見了山神廟,這次和剛才不一樣,他甚至看見了遠處橘黃色的路燈,于是心中一陣狂喜,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不,可以說是勝利的曙光!酒瓶向燈光狂奔。跑著跑著,他慢慢發(fā)現(xiàn)了不對,遠處的燈光,似乎越來越遠,仿佛也在拼命朝同一個方向奔跑,但速度比他要快好多。酒瓶心中有點泄氣,有點失望,雙腿也開始不爭氣了,他覺得累了,跑不動了,于是站在原地。
酒瓶夸張的喘氣,好長時間過去了,他終于平復了呼吸,此時他才開始能聽見周圍的聲音了。他就聽見一陣潺潺的水聲。他猛地看向水聲的來源,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大柳樹旁邊!
酒瓶徹底糊涂了,自己不是已經跑過了這里嗎,為什么又回到了原地?而此時他余光之中,大柳樹樹干上空著的那個大洞,正黑漆漆的張著,仿佛里面是一片虛無,感覺里面隨時會出現(xiàn)一只怪物,酒瓶不敢正眼去看,趕忙轉過頭不敢再去看。酒瓶目光離開的一剎那,他覺得他看見樹洞里面多了個東西,但此時他已猶如驚弓之鳥,再也不敢去看了,于是回頭望向身后,可身后的景象,卻更加令他膽寒!
身后不知何時,竟然跪著三個人!都穿的白色的斗篷,頭用斗篷遮著!酒瓶心驚,這不是那會兒跪在田埂下的那三個人嗎?怎么就跪在我身后了?不對!他們?yōu)槭裁垂蜻@么長時間不起來?。???
酒瓶內心希望這三個人是正常的三個人,但此時又顯得有點不正常,他們一直低頭跪著,看不見臉,酒瓶繞到他們側面去,偷偷借他們燒著的火光去看,卻發(fā)現(xiàn),這三張斗篷下面,竟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就是三個人形的斗篷,在那里跪著。這詭異的景象,酒瓶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他想跑,但看著路的兩端,竟然不知道往哪里跑才對,往回跑肯定會回到窯洞那里,往縣城跑,似乎也會回到窯洞那里!但他此時有點習慣這詭異了,恐懼感稍稍消退一點了。
酒瓶猶豫片刻,決定,往喇叭口跑,反向跑一次,說不定就能跑出去。當他準備撒腿跑呢,卻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的景象有點變化,他竟然已經在有窯洞的的那個深溝了!而他此時在地上坐著,旁邊灑落著他剛剛掉地上的干柴!而這個動作,就是一切開始時他的動作,那會兒,他看見了一個令他恐懼而狂奔的小孩!
酒瓶徹底懵了,難道他剛剛只是坐到這里做了場噩夢?此時他去看剛剛那個白色的小孩站的地方,卻空空如也,周圍也顯得異常平靜,而上空也沒有那個小孩的影子。
難道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可是雙腿奔跑過后的疲勞感卻真真切切的存在,雙腿仍然發(fā)抖。酒瓶也思考不了太多,便拖著沉重的雙腿,撿起地上的柴,心想,既然沒事,那就繼續(xù)去生火吧,有了光亮,也許就能驅散一點恐懼了。
沒一會兒,酒瓶就在其中一個窯洞里點燃了火堆,他坐在火堆邊上,烤火取暖,他的雙手很涼,背后一直發(fā)冷,火焰的溫度,能緩解這種情況。
時間過去沒多久,酒瓶一直烤著火,他也不敢睡覺,他怕繼續(xù)做噩夢,火焰的溫度令他舒服,于是他就一直坐在火堆旁,忽然,他覺得火焰似乎沒那么溫暖了。人類的感覺很敏銳,當你在火爐旁坐著烤火一段時間,你離火爐遠半米左右,或者火突然小了,人都會覺得涼了半截。酒瓶此時也一樣,他覺得火焰變得不那么溫暖了,但是柴火很多啊,火焰依然那么高,怎么會不熱呢?酒瓶對于生火的經驗還是很豐富的。但他此時卻看不出一點不對,只是覺得火焰慢慢變冷,突然,橘黃色的火焰開始變成了黃色,慢慢的變成了黃綠,再慢慢的,變成了幽幽的綠色!
酒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端端的火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此時覺得氣氛有點不同了,周圍彌漫著一股異常的寒意。酒瓶又有點打哆嗦,而窯洞外面的黑色的深溝此時變得有一種亮霜一般的幽藍色。他忙跑到窯洞口向外面望去,他想知道是不是下雪了。一看之下,酒瓶癱軟在了地上,只見溝里的路的兩旁,跪滿了人形的斗篷,他們三個一組,都面對著路跪著,面前都亮著悠悠的綠色的火光,似乎是等待什么人從路中間經過。少時,果然便有一群白色的小孩子,從北邊的喇叭口走了進來,他們有序的走在路中間,隊伍并不整齊,也就十幾個小孩子,此時的小孩,在路兩旁幽綠色的照射下更像是慘白的泛著綠光的投影一般。他們面部并沒有什么表情,或者說其實是看不太清,他們都朝著南邊的喇叭口前進。
癱坐地上的酒瓶自從看見這些小孩,心中便緊張不已,全身的毛孔里似乎全都張開了,插滿了極度寒冷的針!就在這群小孩走到溝中間時,忽然全部都停了下來,面無表情的臉全部都轉向了酒瓶,直勾勾的盯著,酒瓶這一瞬間差點暈死過去,他覺得面部猶如幾千根冰針戳過,麻木而僵硬,呼吸緊促到感覺肺部快要爆炸,想想喊出聲來,卻只張著口,發(fā)不出一點聲響,反而換來的是極度缺氧般的沉重的呼吸。
酒瓶都沒力氣去思考為什么這群小孩會看他。此時旁邊的窯洞里飄出一個和路上的小孩一模一樣的小孩,慢慢的飄向那隊伍,飄過去的小孩進了隊伍,他們遍開始扭過頭不再看酒瓶,然后繼續(xù)前進。而跪在兩旁的白色斗篷,隨著小孩的經過,隊伍后方的白斗篷便依次變成幽綠色的火焰燃燒殆盡。
那天晚上酒瓶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知后面再發(fā)生了什么,他只記得醒來時,他還是在那個窯里,身旁的火堆已經成了一堆灰燼,沒有一點余溫,而那似夢非夢般小孩兒經過的地方,的的確確是撒滿了銀色的紙屑。
他不明白這是什么現(xiàn)象,但他給廣場的人講了后,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有一打牌的老頭卻說:“他一個流浪漢沒必要費盡心思騙他并不認識的你們,這種事情,老人一輩住窯洞的時候或者半夜趕路時也有遇到過,這是鬼打墻,陰陽結界,是因為小鬼走路,一般陰陽相隔,陰間的東西借陽間的道,但并不想打擾到陽間的人,于是就由引路人做出結界,陽間的人是看不見的,但是酒瓶可能在陰間引路人,就是他說的白色衣服的人,做結界之時闖了進去,所以才會跑都跑不出去!小鬼走完道,那結界就會自動消失,不然酒瓶可能就迷失在睡夢里,再也醒不來了!”
后來,很多人想聽酒瓶的這個故事,都會去給他發(fā)一支煙,然后聽他講故事,從此酒瓶也不愁煙抽了,偶爾還會被請吃一晚面。他的這段離奇而又恐怖的經歷為他帶來了他也想不到的收獲,他也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