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檀將身形隱在畫舫上方的一棵樹上,濃密的枝葉遮住了繁華夜景的大半。她啃著雞腿,看那艘船慢慢靠近,眼珠子一轉(zhuǎn),掐了個御風(fēng)訣。
風(fēng)吹起,宣紙和紗幔飛舞,似有銅鈴輕響。
江上有霧慢慢升起,帷帽上的輕紗飛揚(yáng),木檀瞇著眼,瞧見舫內(nèi)掛著素白的紗,身著青色長衫的男子執(zhí)筆而立,手指細(xì)長,骨節(jié)分明。
江風(fēng)微涼,風(fēng)吹起他束起的長發(fā),發(fā)絲飛起拂過他的側(cè)臉。
木檀正盯著那人欲探個究竟,那人似有所覺般抬起頭,一雙溫潤的桃花眼看向木檀。
木檀微囧,如此大膽窺視還被人家抓包,實(shí)在是有些尷尬。正待木檀要別開眼時,畫舫主人倏然一笑,眼中水波流轉(zhuǎn)。
江上霧氣漸濃,木檀身后的發(fā)絲飛起遮在眼前,岸上酒肆茶樓的喧囂漸漸淡去,白芷杜蘅的香氣散在霧氣中,溫柔繾綣。
木檀有些晃神,那雙桃花眼似有碧海藏匿其中,令她得以窺見天光,片刻便亂了心神。
木檀在山中數(shù)十年,仙風(fēng)道骨的人見的不少,氣質(zhì)儒雅的書生也多,面若桃花的妖也見過。
只是這人一笑,面容溫暖,眼下的淚痣生的極好。這江上霧氣大,襯得這笑有些朦朧,恍若隔世。
風(fēng)漸歇,紗帳遮住船內(nèi)的光景。木檀回過神來,看著那船在江面飄著蕩著。木檀低頭看著自己有些涼掉的雞腿,趕緊啃了幾口。
果然,這副皮囊魅力大的很吶。
木檀回去時,小貓趴在墊子上睡得直呼嚕。木檀洗漱完,仰躺在床上,冷不丁想起那人的臉來。
木檀趕緊睜開眼,晃了晃腦袋,自己絕不是那等輕易會被男色迷住的人!
顧長笙回到降妖司,見了主司云錚,同他將這事細(xì)細(xì)說了一遍。
云錚沉吟片刻,拍了拍他的肩:“這女子背后定是有高人指點(diǎn),你的能力在司里數(shù)一數(shù)二,卻處處慢她一步。若是能將這人召入司里,必是我降妖司一大助力。”
顧長笙想起那人身上不似常人的氣息,暗暗搖搖頭,那人可不像是能瞧得上降妖司的人。
“行了,這次靈兒跟著你,定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你先下去歇著吧?!?p> 顧長笙退出去,轉(zhuǎn)身時想起云靈兒,眉頭緊皺,這次帶著云靈兒出去,險些將他的耐心消耗殆盡。若是可能,他以后都不想再帶這個小師妹外出了。
小貓一大早醒時,整個貓被木檀抱在懷里。嚇得他渾身的毛炸了起來,使勁往外擠了擠,奈何身上沒有力氣,只能屈尊窩在木檀身上。
“哈呀~”木檀醒過來,撓了撓懷里的毛絨絨。
“小貓咪,早啊?!?p> 小貓一臉嚴(yán)肅地走開,窩進(jìn)籃子里屁股對著她。
木檀起身戳著他:“小貓,你以后打算怎么辦?用不用我?guī)湍憬o妖市打個招呼?你聽我說啊,散民的福利太低了,還是有個身份比較好混。”
小貓垂下頭,閉著眼想起霜花,眼睛慢慢濕了。他不想再去妖市,這金陵城也呆著沒意思,以后的打算?
小貓呼嚕嚕地趴在爪上,流浪吧。
木檀看他不說話,擼了一把他的毛。小貓拱了下身子,離她遠(yuǎn)了些。
木檀夜里鬼使神差地來了江邊,躲在一棵茂盛的榕樹上,借著交錯的枝葉看著江上的船只。小貓被她揣在袖子里帶了出來,坐下時抱著貓讓他趴在膝蓋上。
“你要多走動走動,這樣身體好得快?!闭f著塞他嘴里一個魚干。
小貓被噎住,費(fèi)勁地把魚干咽下,滿臉的不情愿。
江上風(fēng)習(xí)習(xí),霧氣掩著船上的燈火,笛音琴音空靈,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幻境中的景象。
有一人坐在船內(nèi),想起昨天夜里的匆匆一面,抿著嘴輕輕笑著。
他伸手緩緩打開畫卷,畫中的人兒眉眼彎彎,一雙柳葉眼里有光流轉(zhuǎn),身穿一襲白衣,仙氣飄飄。他輕輕撫著畫中的人,眼中溫柔繾綣。
木檀收回眼神,腦中好似閃過些什么,她倚在樹上細(xì)細(xì)地追著那縷零碎的片段,腦中嗡嗡作響。
“喵?!?p> 木檀正陷在一團(tuán)迷霧中,突然聽見一聲不帶任何感情,直邦邦的奶貓叫聲。她回過神來,看著小貓轉(zhuǎn)過頭去,輕輕地?fù)狭藫纤?p> 小貓氣到無奈,晃了晃頭,對于木檀時不時的肢體騷擾,漸漸無奈到妥協(xié)。
他方才見木檀神情有些怔怔,似是被魘住一樣,不得已只好出聲喚她。木檀再這樣隨意摸他,以后他都不要再管了!
木檀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江面,抱著小貓下了樹,把倚在樹旁邊的老伯嚇了一跳。
降妖司處,云靈兒正同云錚爭論著。
“爹,我不同意。這是我第一次參與降妖司的捉妖行動。這只妖我跟顧師兄費(fèi)了好大勁兒才捉回來,我不要把它還回去?!?p> 云錚無奈道:“事情的經(jīng)過你顧師兄都跟我說了,你不要再鬧了。這事已經(jīng)歸檔了,這妖理當(dāng)還給人家?!?p> “我不管,這妖被捉也有我的功勞,我不同意!那女人根本沒費(fèi)力,全程只看著我跟師兄忙活,她也好意思說這是她的?我要把它關(guān)到地牢里,她要真有本事那就來取啊。”
云錚皺著眉,看著嬌縱的女兒勸道:“靈兒,不可任性。你要想捉妖,下次讓你顧師兄再帶你去,這妖就還給人家吧?!?p> 云靈兒一把奪過那個盒子:“我偏不!這是我的。”
“靈兒!你顧師兄都說這次能捉住這妖,全靠人家的力量。什么你的她的,你快拿過來?!?p> 云靈兒抱著不撒手,急吼吼道:“顧師兄顧師兄,顧師兄這么說,還不是因為看中了那個女子。那女人開口要這妖,顧師兄說話肯定向著她的!”
云錚一頓:“你說的是真的?”
顧長笙跟他匯報時,說的簡短,只提了一句。這個徒兒行事端正,寡言少語,做事最為靠譜,他也不多問。
可云靈兒這么一說,他心頭也起了疑。一只妖倒不是很重要,可自己看重的徒弟如此行事,他心里隱隱有些不滿。
云錚在前些年受了傷,漸漸地對妖事沒了敏感度,只管著司內(nèi)的事務(wù),外出全靠幾個徒弟。
顧長笙是徒弟中最有天資的,靈兒對他有意,也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他本考量著將后續(xù)的事漸漸交接給他,如今看來,這事還需緩一緩。